上海每个人都接触过他的设计

只要你生活在上海或者经过上海，几乎都会和冯导的设计“发生关系”。

冯导，不是冯小刚——姓冯名导，公共标识系统设计师。在他看来，好的公共标识系统不是封闭而是开放的，是永远可以迭代更新的，和城市的发展一起更新，和身在其中的人们一起前行。

这种“日常”曾是奢望

上海这座城市里，有许多“空中飞人”。杨先生即是其中之一，他的日常：从国外某个机场或国内某个城市机场飞往上海浦东的机场，落地、安检、入关、行李提取、乘磁悬浮、转地铁……凭借一系列清晰、明确的公共标识和好看、易懂的导向符号，沿途不用问路，也不用打开手机里的交通应用，他都能流畅地到达目的地。“很简单，就是跟着导向标识走！”

浦东机场卫星厅标识系统动态显示的画面

上海的地铁里，每天工作日高峰时段有近千万人在匆匆赶路；更有无数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通过地铁探寻这座城市。这里，没有频繁的问路、换乘的困扰、迷路的担心……每个人依照导向标识，各行其道，如期抵达。

但这种日常，在20多年前的上海，是一种奢望。在机场等交通枢纽，人们习惯的是不断问路。问询台前往往挤满了人。公共标识系统设计专家冯导及团队努力了20多年，终于改变了这种状况。谈及投身此项工作的初心，冯导说：“1995年当我留学归来回到上海，感到我们的公共标识系统太落后了。欧美有些地铁或机场虽然很老旧，但它们的导向标识却大多会更新最新的设计。而我们出行或者到某些公共场所活动，常常要找人问路，耽误时间、体验差。既然看到了差距，就要设法改变。”这份责任，担起来就是26年。

不是画个箭头那么简单

冯导毕业于美术学院中国画专业，后赴日留学，侧重于研究视觉艺术和视觉设计，对公共建设、公共交通领域做了很多前瞻性的思考和研究。实践开始于1997年，上海最重要的地铁干线二号线开始建设，冯导受邀参与其中，他提出：上海正在建设国际大都市，未来必然要建设庞大复杂的快速交通系统，也必然要应对庞大复杂的人流、物流、信息流，人们对城市服务体系也会有越来越高的期望，非但需要最科学有效的公共标识系统来保障其最合理顺畅的运行，并且这些标识的设计在审美上、文化上，与城市的文脉和发展定位相呼应，为城市形象增色。“标识”不是贴个图标、画个箭头那么简单粗暴。“标识”是个整体解决方案，是个导向系统，要以系统化设计为导向，综合解决信息传递、识别、形象传递等功能以帮助陌生访客能够在最快的时间获得所需要的信息。

冯导团队设计的地铁站层图

冯导团队设计的标识系统与导向系统两大部分，在2号线、3号线“试水”，建成后用户体验良好，出行运转顺畅。冯导参与了此后绝大部分地铁线公共标识设计或改造。通过不断完善和创新，上海地铁逐步建立了自己的公共标识系统标准。现在乘坐上海地铁之便捷，有口皆碑。天南海北来的人们，只要边走边看导向标识，就能很便捷地抵达站内各个你所选择的目的地，而且不同的出站口所涉及的站外地标信息也非常丰富，方便乘客选择最合理的出站口。

冯导团队设计的地铁站平面疏散图

随着上海的建设步伐，冯导的设计逐渐遍及这座城市：2006年起，对原来水泥浇筑的上海道路路牌进行重新设计改造，采用铝板＋金属结构组合，增加了门牌号码指示、反射材料、双语。字体大小、高度等兼顾行人、自驾车、公交车驾驶员视觉的判断；2007—2010年，参与配合世博会的虹桥综合交通枢纽（机场、高铁、地铁、磁悬浮）公共标识系统设计，以及外滩导向标识系统设计；2013—2016年，上海虹桥国际机场一号航站楼改扩建工程公共标识系统设计；2014—2019年，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卫星厅和捷运系统公共标识系统设计……冯导还承担了港珠澳大桥旅检、交通、商业综合体公共标识系统设计，中国—亚欧博览会主会场新疆迎宾馆形象识别系统、公共标识系统设计等。

港珠澳大桥珠海口岸旅检楼标识

公共标识是竞争力

谈到做过的最复杂的项目，冯导认为非虹桥综合交通枢纽莫属。这个项目总面积150万平方米，涵盖航空港、高速与城际铁路、磁悬浮、城市轨道交通、公交车、出租车和自驾车等多种交通方式，是日吞吐量110万人次的超级交通枢纽。其特性体现为不同交通方式之间存在56种换乘模式，要求将“零换乘”的便捷带给每一位旅客。面对这样庞大复杂的公共标识系统设计，没有范本可以效仿，怎么做？

虹桥枢纽2号航站楼标识

冯导说：“这不是单纯的标识系统，是世界级、国际化城市竞争的一个要素，我们要从这个高度出发来做标识设计，才能做得好。”在这个理念的指引下，冯导团队在具体设计中，处处考虑用户需求、处处体现城市形象、处处实现管理有序：仅机场空间的导向标识设计，就有分层图、平面图、立体与平面结合图形以及旅客服务、餐饮或卫生间等设施图标，一整套完整的“客流管理,信息图形”标识系统，也是一整套细致、直观的管理细节，帮助乘客不费口舌、少花时间，顺利找到自己的方向和路径，拥有舒心、高效的出行体验。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简洁、准确、有美感的公共标识，是一座城市素质的最直观可感的证明。

从地铁公共导向标识系统设计开始，冯导就提出了海派和国际的“辩证统一”：一方面，我们要尊重我们的地域文化、思维习惯、行为方式上的独特性，考虑上海城市发展的定位和体量的独一无二；另一方面，公共标识要跨越地域、语言、文化的障碍，直观地向人们传递信息，要兼顾来自世界各国旅客的理解力。

彩绘玻璃男厕所标识（为低头族设计的强化识别标识）

从小学习美术的冯导，对设计的视觉完美性非常苛求。他追求设计与环境、建筑的整体气质相吻合，要求体现中华传统审美的高度，海派文化的温度，国际化大都市的包容度和当代感，对哪怕任何一个小的标识都绝不随意安置。比如：考虑到中国文字“方块字”的结构特点，笔画多的远看容易模糊，就不做过多的色彩加工，尽量简洁大气，避免误解；考虑到车主找车不易，就不用难记易忘的数字编号，而改成用不同的水果、动物、建筑等直观的符号来标识车库楼层和区域……正是这种人性化的贴心考虑，成就了设计上的巧思，让每一位用户、每一位出行者感受到了关怀和便利——这很“海派”，也很“国际化”。

采用动物符号的虹桥枢纽车库标识

国内外项目团队来上海考察，对上海的公共标识设计系统大为赞赏，到处打听设计者。但冯导是个极低调的设计师，连百度都很少搜得到他的资料。他笑道：“做公共标识系统设计，不就是要达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效果嘛。”

有位日本朋友来上海，冯导本想去机场接，对方却婉谢道：“上海的路很好找。”果然她从浦东国际机场出来后，先乘磁悬浮，再乘10号线，顺利到达南京东路冯导的办公地点。这句“上海的路很好找啊”，冯导觉得是对他最好的奖赏。

采用水果符号的虹桥枢纽标识

好的系统会迭代更新

冯导觉得自己很幸运，他热爱的公共标识设计事业正好碰上了上海大发展的历史机遇。他回忆道，有一年，他日本的老师来到上海，看到上海的发展以及他做的项目，感慨万分：“我70多岁了，一辈子没有机会参与如此重大的工程！你的工作做下去，一定会让上海老百姓生活的便捷程度超过其他地方！”

冯导特别珍惜这样的时代机遇，在自己承担的繁重设计项目之外，还积极参与了公共标识系统标准的研究和编制：上海轨道交通网导向标识系统设计、企业、行业、上海市地方标准、上海虹桥综合交通枢纽公共标识系统设计、标准化手册、上海西极—虹桥商务区核心区公共标识系统(步行)设计导则、标准化手册等。由此，上海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公共标识标准，让这个相对“冷门”的领域有规可循，并不断创新。

冯导谈到国内的公共标识工作，仍有很多期许。他设想，交通管理的规范、公共安全的要求、城市运营的思想，能够通过公共标识得到系统、综合的表达。它同时是美的、有文化的、带着人性关爱的。好的公共标识系统不是封闭而是开放的，是永远可以迭代更新的，和城市的发展一起更新，和身在其中的人们一起前行。“我们能不能再继续创新，不断满足城市宜居宜行的需求，创造出更好的公共标识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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