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娟《虚构一场大雪》

张娟，山西候马人。现居广州。

病历

三月。流水频频出现

四月。未见苦菜结籽

四野荒凉

五月。体内知了鸣叫

如斧，锋利

六月。见山

七月。霜降

黑越来越重，树叶枯黄

八月。雷声不止

一天黄昏一只白头翁从窗前飞过

留下一声歌唱

九月。你被更新

像一杆获救的芦苇，在浅水岸

扎下轻柔而脆弱的根

仰望十月。我满含热泪

继续储存雪和道路

十一月。早梅花瓣橙红

十二月。凿冰

春天之前

我们越走越亮

虚构一场大雪

这是危险的事情

让每一片真实的雪，在想像中

失去归期

屋里的光线和暮色必须恰好对称

世界，原本是一株新植的小杉

允许忧伤沿着雪纷纷

允许风赶过一程又一程

允许你再把炉火调旺一遍

这是冬天的深夜，雪花拥挤

在一场虚无中，我们真实地活过

春

雨水慈悲。万物自己展示自己

似乎每一个词语都和另一个词语

初次见面

你穿白夹衫釆摘香椿

独立堂前，便和一只金腰燕偶成对仗

东风的表达都是新的。为此

我需把一杯浊酒从长调一再

依韵明朗

可以赶在落花之前

打马归来，进入你的小令

白鹭

当你的目光朝我过来

我因此感到戚戚

好像一种难言之隐

获得了认同。你单脚站立的样子

优雅而危险。水镜的绿恰好

够我们重逢

我需要这样的时刻一一

把一只白鹭当作亲人

在五码的距离外被注视

隔着急雨

让陈旧的控词在白中消解

并划上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