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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发《弃妇》

李金发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弃妇》是现代诗人李金发所写的一首现代诗。诗人用大量的意象,象征弃妇幽隐悲苦的心理,表现她的孤寂的生存。而弃妇,亦可以代指弃儿,可以是被这个世界或者被他人所抛弃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孤独寂寥生存的个体或灵魂。
这是李金发与中国读者见面的第一篇诗作,大约写于1922年。李金发在法国留学期间,专攻雕塑,却迷上了当时风法国象征派诗人波特莱尔、魏尔仑与玛拉美诗人心中沉睡的灵感被扣醒了。从二十岁起模仿象征派写着他的诗作,一发而不可收,几年里连续写了《微雨》《食客与凶年》、《为幸福而歌》三本诗集。《弃妇》就是《微雨》中的第一首诗。
在这首《弃妇》里,诗人将许多联系并不密切的事物罗织在一起,并将自我的主观情感强行输入这些事物之中,借助这些情感象征物,把诗人在异国他乡生活的怅惘与爱情的失意以及由此带来的心灵的哀殿与悲凉极端地状写出来。
从表层来看,这首诗抒写的是弃妇在遭到遗弃之后内心的痛楚与生命的哀号。前两节由弃妇作为抒情主体,自我陈述被弃后的心灵遭际。这个遭到遗弃的女子,生活中的不幸已经撩乱了平静的心理,她再也无心装扮自己的容颜,“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披披头散发的外表显示的是内在的虚空和凌乱。当人处于非正常状态时,她对世界的感觉也就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外表的龌龊不仅没有成为这个妇女难以见人的原因,反而成了遮挡世人着辱与厌恶的目光、掩饰自身心灵悲怆的有利条件。不仅如此,这披散的长发也把“我”生的热望望(“鲜血之急流”)与死的宁静(“枯骨之沉睡”)给割断了。接下来,夜幕降临,蚊虫也蜂拥而至,它们翻越倾圮的矮墙,进入“我”的生活空间,一阵嘤嗡嗡,“如如荒野狂风怒号:/战栗了无数游牧”。用用比喻的形式,极言蚊虫的骚扰令人寝食难安。“人言可畏!”这里写蚊虫的嘤嗡让人心烦意乱,实际是在写人们对弃妇的闲言碎语让弃妇感到生存的举步维艰。



李金发《弃妇》


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

遂隔断了一切羞恶之疾视,

与鲜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

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

越此短墙之角,

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

如荒野狂风怒号:

战栗了无数游牧。


靠一根草儿,与上帝之灵往返在空谷里。

我的哀戚惟游蜂之脑能深印着;

或与山泉长泻在悬崖,

然后随红叶而俱去。

弃妇之隐忧堆积在动作上,

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

化成灰烬,从烟突里飞去,

长染在游鸦之羽,

将同栖止于海啸之石上,

静听舟子之歌。


衰老的裙裾发出哀吟,

倘徉在丘墓之侧,

永无热泪,

点滴在草地

为世界之装饰。



李金发是中国诗歌中象征派的执牛耳者。他的诗幽邃、抑郁、神秘、精微。他对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借鉴,不只是技巧上的,而是骨子里的。这表现在他的诗与波特莱尔们的诗,有着同构的关系:以社会和人生的“恶”为对象;强调“不幸”的忧郁美;追求万物与主体神秘的交感契合,认为自然是主观世界的“象征森林“;关心生与死等抽象的问题;在语言效果上,追求象征、隐喻、通感、暗示、视角转换;追求光、色的奇幻组合及音乐般的效果等。李金发曾被文学史判为“新诗发展中的逆流”,今天再回过头去看,就会发现这种评判是惟社会功利的,它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进入艺术的范畴。正如历史
是无数个“当代”不断重写的,对李金发的诗,我们也不妨重新考察评定一番,本着缪斯独异的原则!

《弃妇》这首诗有着双重含义。一是本来意义上的被生活蹂躏的妇女;更主要的是其深层意义,以弃妇象征人的悲慨命运、生存的基本现实。第一层含义不必重视,让我们来看此诗的深层意义。
“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遂隔断了一切羞恶之疾视,/与鲜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这是一幅可怕的图画,它让我想起蒙克的《呼号》。这是一种“世纪末”的情态,颓丧、仇恨、残酷、猜忌都被赤裸裸地象征出来了。诗人说用长发“隔断”这些,即视而不见,返回内心求得安宁。但这只能是妄想。你遁入内心后,仍然有“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越过你灵魂的“短墙”,发出尖厉痛楚的呼叫声!你陷入了更可怕的境地,像在旷野上遇到飓风的“游牧”一样,恐惧、孤单、无助、战栗!要是我们能联系诗人写作此诗的年代,这种深切的忧惧是不难理解的。你说它颓废也好,但这是时代的善良的弱者别无选挥的基本心态!一种广义的被弃感!
第二节,诗人写惟有艺术能暂时安抚他饱经忧患的灵魂。象征主义诗人认为,自然万物都是人内在生命的象征符号,它们本身就是一种语言,故有“靠一根草儿,与上帝之灵往返在空谷里”一句。诗人深切的隐痛“惟游蜂之脑能深印着”,野蜂无家可归且无时不发出凄凄的嘤嗡声,使诗人找到了他“哀戚”的对应物;诗人的“哀戚”,又像“长泻在悬崖”的山泉,无尽无休,随着败落的秋叶一道流走。这一节虽然还是痛苦的,但我们发现这痛苦中隐隐有一种安慰感.意象(草、蜂、山泉、红叶)也较上一节显得吉祥、美好,这是艺术的力量使诗人感到生的意义。正如象征主义大师波特莱尔所言:“我几乎不能想象……任何一种美会没有‘不幸’在其中”(《随笔》)。
“弃妇”——“我”的忧郁是无尽无终的,它不可避免,难以抛掉。太阳有升有落,而“我”的隐忧却永远弥散在生命的每一个时刻,“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化成灰烬,/从烟突里飞去”,游鸦也不能载走“我”的痛苦,让它落在海边听一听幸福的歌唱!这是多么微薄的乞求,但却是如此之难!诗人,你的忧郁征服了我们,我们的心在颤抖,它充满了咸涩的泪水1——而你,却说:“徜徉在丘墓之侧,/永无热泪,/点滴在草地/为世界之装饰”。你知道人权弃置的命运是不可改变的,有“热泪”与“永无热泪”.对这一事实并无意义!重要的是正视着这一命运,勇敢地揭示它的本质.永不转过头去……
这首诗的象征分整体象征和局部象征。前者如“弃妇”象征人的生存、命运;后者指诗中每个主要意象的内涵。有许多人责怪李金发的诗晦涩、“文字游戏”,其实这种隔膜主要还不是审美习尚上的,而是精种深度上的。如果没有达到李金发对生命体验的深度,怎么可能理解和接受他的诗歌?这首诗备受指责,读者朋友,你怎么看?这是故弄玄虚的文字游戏吗?它的晦涩难道不是由“命运”本身的不可把握、充满神秘决定的吗?优秀的诗是生存的证据,是生命体验和生命情调的瞬间展开,《弃妇》就达到了这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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