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斯《我们痛悼既往的爱情》

乌姆鲁勒·盖斯(497-545?)祖籍也门，生于内志。他父亲是内志北部阿萨德部落的首领，后被阿萨德人杀死。盖斯早期爱吟诗，嗜酒，放荡不羁。父亲被杀以后，他满怀悲愤，蓬首垢面，决心为父报仇。盖斯诗才横溢，在阿拉伯文学史上有“诗坛宗匠”，“情诗圣手”之称。他的诗集于1837年在巴黎印行。盖斯的“悬诗”，是一首八十多行的诗。诗中抒发他对俄奈宰姑娘的爱恋情怀，描写两人邂逅的情景。诗人这一时期的创作，大多是放荡生活的写照。但在父亲被杀后，他的作品就充满了悲愤、忧郁的情感，前后判若两人。

乌姆鲁勒·盖斯的曲折人生道路，为他的诗歌提供了最丰富的题材。他一生创作了大量的诗歌，大部分已经失传。保留至今的只有二十五首长诗和一些短诗。其中最著名的长诗有三首，它们是悬诗、拉姆韵基诗和巴乌韵基诗。使他诗名不朽的是他的悬诗。这是一首长达八十联的长律诗。这首悬诗被认为是贾希利叶诸家悬诗之首，享有其他任何悬诗都达不到的赞誉。有位文学史家说，乌姆鲁勒·盖斯“用宝剑没有得到的东西，用笔却得到了。他用诗歌建立了一个不朽的王国。他是阿拉伯诗歌的魁首，所有作诗者无不拜倒在他的威望和影响之下。”

[阿拉伯]

盖斯《我们痛悼既往的爱情》

我们痛悼既往的爱情，古老的住宅，

尽管我们已找不到它的断片残垣。

被埋葬在这些废墟中的遥远的岁月，——

仿佛古老的纸卷上揉皱的祈祷字母。

我想起了火焰，心灵深处再度响起

我那无边的悲哀之沉重的叹息。

我守持着沉默，唯有无声的痛苦

像泪河一般在斗篷上滴落。

只是那个不惯控制心灵与激情的人

并不能够把好作空谈的舌头守紧。

看呀，我在马鞍上摇晃，激动，倦怠，

白色的尸布随着风儿四处伸展……

我总是果决地去帮助陷入灾难的人们，

我从拘禁与桎梏中救出无数不幸的人们。

而多少次和朋友们一起狂饮滥醉，

我们体味过生活的幸福，爱情和甜美。

疾速有力的骆驼负载着我，

轻松地穿过飓风劲吹尘埃的沙漠。

而我多少次走遍鲜花盛开的峡谷与田野，

乌云飞舞，雨水将它们的绿色微微打湿。

我的马儿能够预先猜出我的心思，——

在流浪、旅行和战斗中忠诚不移。

它那神速的脚程甚至远远超过

被贪婪的老鹰追赶着的瞪羚。

我到过与希马尔峡谷相似的沙漠，

遭到天谴，被大火燎成一片废墟。

我的马儿像永远上升的树木，——

我们无所拘束地奔跑，赶过了骆驼。

我带着军队，相信，凭借我们的武器

能够搜索出躲在城堡中的仇敌。

我更坚定，更执拗地带着我的军队，

只要骆驼和战马还不曾感到疲累。

只要我还没见到马儿像乌鸦般安静，

鹞鹰还不住地盘旋在它的上空……

李 玉 / 译

本诗从痛悼逝去的爱情入手，联想了诗人与朋友的狂饮滥醉，以及自己骑马奔驰的景象，即诗人在沙漠的放浪生活。

诗歌开头部分，传达出了一种一去不复返的失落，诗人用古老的住宅来象征“我们”的爱情，古宅已经找不到断片残垣，我们的爱情也如此无法寻回。接着，诗人还强调了时间的久远，用了一个生动巧妙的，并带有虔诚心情的比喻，将过去的遥远岁月比作“古老的纸卷上揉皱的祈祷字母”。而追忆爱情引起的是诗人满心的痛苦，这痛苦既如火焰般炽热，又是那么的沉重，而且无声无息。

然而，诗人并没有忍住沉默，一个大转折：“只是那个不惯控制心灵与激情的人/并不能够把好作空谈的舌头守紧。”接着，就是诗人激情迸发地联想与抒情。诗人想到了自己勇武而智慧地解救陷入灾难的人，“我在马鞍上摇晃，激动，倦怠”，这是直接对诗人战场上表现的描写，而“白色的尸布随着风儿四处伸展”则是对场面壮阔的描绘，从侧面来体现诗人的英勇。“我总是果决地去帮助陷入灾难的人们，/我从拘禁与桎梏中救出无数不幸的人们”，这是诗人直接地对自己的赞美，体现了阿拉伯人性格豪放，不善掩饰自己的情感，而且喜欢自夸与炫耀。接着，诗人回忆与朋友的相聚狂饮。然后，诗人又联想到自己骑着骆驼穿过飓风劲吹尘埃的沙漠，想到自己走过鲜花盛开的峡谷田野。诗人称赞他的马儿能够预先猜出他的心思，并在流浪、旅行和战斗中忠诚不移;称赞马儿的神速，并用生动的比喻来形容：“它那神速的脚程甚至远远超过/被贪婪的老鹰追赶着的瞪羚。”诗人的思维信马由缰，写自己到过被大火燎成一片废墟的希马尔峡谷，写自己的马儿赶过了骆驼。诗人还写了自己带着军队寻找仇敌，只要“骆驼和战马还不曾感到疲累”，他便坚定而执拗地带着军队寻找仇敌，直到胜利。

本诗在情感节奏上，是从低落忧愁的痛悼既往的爱情开始，却逐步打破了沉重，表现出了诗人勇敢、善战，信念坚定，并且感情真挚热烈，这也正符合了诗人作为部落王子的身份，既情感丰富细腻，又不乏坚强大气。中古阿拉伯诗歌的一个普遍传统就是经常从对爱情的抒发开始，继而描绘抒情主人公的勇敢与智慧，体现了对自我价值的肯定。( 黄 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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