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词人·寇准
但是和魏野的诗句有矛盾的是,在另一些笔记记载之中,寇准却以生活奢华无度出名,宋朝很优待文臣,给他们的俸禄都比较高,寇准又是富贵人家出身,自来挥霍。他最喜歌舞宴集,古代有一种舞蹈叫做“柘枝舞”的,(这是唐朝时从西域传来的一种健舞,柘枝之名,大约来自于起源地“郅支”,在今中亚江布林一带),是寇准的最爱,每逢宴集必命跳此舞,每一舞都要舞上一日才觉尽兴,因为沉溺于欣赏柘枝舞,当时人称他做“柘枝颠”。他做邓州(在今河南)知府时,喜爱夜宴,常常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而且不点油灯,全用蜡烛,官舍到处灯烛通明,每次宴会结束,连厕所里的也能看见烛泪成堆,可见浪费的程度。据说邓州的花蜡烛名著天下,连京师里都制造不出来,这制法就是寇准所传的。一方面奢华享受,另一方面却又毫不置办房屋田地等不动产,这岂非是矛盾之极?
清人杨潮观撰有杂剧《寇莱公思亲罢宴》,写的是寇准自幼丧父,由母亲供养成人,做了宰相后却习气奢华,为了做生辰而大肆铺张,寇家老婢以其亡母生前的贫苦事迹告诫之,寇准思念母亲,痛哭流涕,当即罢宴自责。作为戏曲来说,提倡孝思与简朴,写得颇为动人,却与历史上寇准的真实情况有所出入。欧阳修说寇准“少年富贵”,又提到他“少时不修小节,颇爱飞鹰走狗”,都十足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形相。据说他的母亲管束他极为严格,因为他“爱飞鹰走狗”的浪荡行径,怒极用秤锤砸过去,打得他脚上流血受伤,从此才开始认真读书。到他贵为宰相的时候,母亲已经亡故,寇准怀念亡母,一摸到脚上伤痕,就禁不住流泪。这个故事里寇准的孝思也足动人,却与“思亲罢宴”并不是一件事。
对寇准的挥霍奢华而进行劝谏的事情,笔记中也有记载,主角却是他的妾蒨桃。这个女子聪慧能诗,大约出身下层,也深知劳动的辛苦,在一次宴会时,寇准赠了歌妓五匹绫。(古时布帛也当作货币使用,约略估计,真宗朝的丝帛价格在每匹700-800文之间,而米价为每石600-700文吧(也有说法宋初米价才300左右),一石为一百二十斤,如此计算,五匹绫的价格还是极其惊人的,寇准确实有一掷千金的味道。)蒨桃认为这样毫无意义的挥霍,是对辛勤劳动者的不公,于是作了两首诗劝谏,其一云:“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不知织女寒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我小时候就被家父提着耳朵命令背诵过这首绝句,从中学习“劳动光荣,浪费可耻”的意思涵义,当时的思想自然是站在蒨桃一边的,认为“美人”只唱了一曲清歌便轻易得到织女辛苦劳动的成果,很不公平,现在倒觉得各有所值,物价应该根据市场规律,凭什么唱歌就值不到那个价呢?呵呵,人的价值观果然是会随着社会的进步与环境的改变而颠覆的。
寇准看到两首谏诗,却并未动容,只是和诗一首:“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 蒨桃的诗中在为织女抱不平,寇准回答的却是自己要及时行乐,似乎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但细味寇准的和诗,却能从他的诗中看出深切的颓丧来,从而对他生活奢华之下隐藏的苦痛闷烦,能有一个较好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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