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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现代化十字路口的农民 | 荐读

2016-09-13 汪冬莲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人文书托邦

本文摘选自《满川田纪事》一书,作者汪冬莲。




作为从农村出来的进城一族中的一员,我始终对曾经的家园满怀深情。


当你发现,那些熟悉你记忆缺失的童年岁月的老者,一个个故去了,那些能够讲述你双亲典故的老人,也一个个不见了,人到中年的你会慢慢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也在一点一点地远离,再无回来的可能。


这仅仅是个人的情怀。


放大到家国背景,我们会发现,传统的农人正在远去,新时代的农民,却迷失在现代化的十字路口。他们接过农业大旗,却草率敷衍;他们亦知传统的点滴消融却无力挽住狂澜;他们知道老路已被堵死,却又不知道去路怎么走。


他们迷惑的,就是我想关注的。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关注点,而是很多从农村走出来的知识分子共同关注的话题。2015年春节过后,我在新浪网和微信朋友圈,发现一些从农村里走出来生活在城市的读书人,不约而同地写出了“回乡感书”,记录当下农村的现状,感叹时间和时代的力量。

2015年春节期间,一个上海大学博士生王磊光的返乡笔记《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近年情更怯,春节回家看什么》在微信朋友圈及微博等社交媒体疯传。近似“疯狂”的转发量让作者感到不安和不理解,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媒体事件,自己不过是“不小心卷入了其中”。**参见刘素楠:《博士生返乡笔记爆红作者否认读书无用》,载《南方都市报》,20150225。


让大家“疯狂”转发的,是作者在文中表达的这样一些春节回乡的观察和感受:返乡的交通不再那么拥挤,故乡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却有失落;相比春节,丧葬是村民共同体呈现力量的难得时刻;青年打工者的婚姻受到物质的压迫,而知识在乡村显得无力。让人差点被逼出泪光的,还有这样的表述: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有位老师主持来沪青年工人的社会调查,最近在对工人进行访谈。有一个打工者说:“我真希望邓小平没有搞改革开放,我也愿意日子苦些,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每天跟父母和孩子在一起。”王磊光的文章还论述了“农村的日常生活充满着深刻的悲剧”:

 

自打工潮于90年代兴起以来,很多农村人一直在外打工,二十多年来与父母团聚的时间,平均到每一年可能就十来天。很多农村老人倒毙在田间地头,病死在床上,儿女都不在身边。没有来得及为父母养老送终,成为许多人终身的悔恨。每次回家,看到我身边的老人摇摇欲坠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王磊光在文章最后,道出了自己的茫然:回家究竟看什么?其实真的没有刻意去观察,但是很多事情却不停地往心里撞,也就有了很多感受。越看,对乡村的未来越迷茫。

王磊光的家乡在湖北大别山区,另一位从河南周口农村走出来的学者刘忠良,则在春节过后发出了《三十年后中国将无“农村”!——春节回农村老家见闻及凄凉预感》的博文。文章中说:


过去村河边曾是最热闹的地方,那时连吃中午饭和下午饭时都端着碗到这里。我再一次到五年前最热闹的河岸边时,感到非常惊讶,这里也已经荆棘丛生,怎么会成这样?以前这里被我们的脚踩得几乎寸草不生,十分光整,没想到几年后竟是这样。想一想,其实也不必惊讶。能干活的基本都出去打工了,孩子越来越少了,还有一些孩子干脆随父母去别的地方了,剩下的老人活动范围很小,谁还能让这里热闹起来呢?


作者感叹:三十年后,或许我们的村庄真的就没有了,一是因为城市化,二是因为超低生育率,三是因为超低生育率之下的城市将严重抽取农村人口。到时候,只能是清明或过年时“祭拜”我们的村庄了。


同样是在2015年春节过后,《中国青年报》以半个版面的篇幅发表了一篇类似的文章。在《被时间打败的故乡》一文中,作者王波以酸楚的笔调写出了自己的故乡之行:

 

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故乡无路可走,但眼前的事实差点儿就是这样。通往老房子的三条路,有两条已完全被草木封锁,仅剩的暂且可绕行的路,竟也荒草丛生……我的故乡彻底被时间打败了。时间先是打败了老房子……时间随后打败了老房子的主人……“村上死个人,眼瞅着就抬不上山了。”在他们(指作者舅舅)这茬人嘴里,是形容故乡衰落的最有力道的话,而在心里,这句话也时时让步入晚年的他们不安和恐惧。

 


专栏作者潘采夫2015年在给《新京报》的一篇文章《为故乡田园招魂》中写道:七年前,有编辑约稿,我写了一篇《谁家的故乡不沦陷》,同时写的,还有孟波的《不能承受的故乡底层沦陷之重》、熊培云的《我的故乡因何沦陷》、“十年砍柴”的《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几个媒体人,同时用了“故乡沦陷”这个词,表现出对自己故乡现状的焦灼,也有对社会走势的认识。


的确,事隔七八年后再往回看,那些文章,未必是关注乡村衰落仅有的滥觞,但应该有些关系。


有人说,村庄是一个民族的子宫。这个子宫现在却不停地萎缩、沦陷。2015年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对古村落的消失忧心忡忡:“2000年全国有360万个古村落,2010年是270万个,十年就消失了90万个,现在的自然村只有200万个左右。”他说:“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1天100个村落就没有了。”他呼吁加强文化遗产和古村落保护,将文物保护执法列入官员考核并建立问责机制。**参见金辉:《冯骥才:1天100个村落就没有了》,载《经济参考报》,20150306。


与不断消失的古村落互为背景的是乡村人口的大量流失。2011年4月,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公布,从2000年到2010年间,有1亿左右的人离开家乡,前往城市谋生。

全国政协委员、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陈锡文2015年两会期间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我国有55亿农村劳动力,其中17亿常年在外乡工作与生活,约占到农村劳动力人口的三分之一。


人口的迁徙,是村庄不断瘦身乃至消失的根本原因。


回不去的故乡,将要消失的故乡,被时间打败的故乡,沦陷的故乡……这是今日相当一部分中西部农村的现状。在这样的现状下,如何实现我们的中国梦,如何安放一代代游子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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