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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 | 父亲的暴躁和慈爱

2016-06-18 于根艮 太原道



由于祖父过早辞世,父亲很早就承担了养家的责任。十几岁就赶着羊群在老家的黄土高坡放牧,有时遇上野兽,还得舍生忘死地保护羊群。孤独而艰难的生活,造就了父亲挠羊汉子的性格。

父亲19岁时来到大同煤矿下了窑,干的是重体力活,三班倒。岁月流逝,家庭人口逐渐增多,父亲的工资却没有增加多少。生活的重压使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和弟弟那时还不懂事,玩耍时常常吵醒上了夜班回家休息的父亲,我们轻则挨父亲的巴掌,重则被从炕上打到地上。父亲的手很重,母亲想拦也拦不住,有几次把我从炕上打到屋外。而我越挨打哭得越凶,所以父亲的手掌在我身上留下了很多记号,那时的我简直恨死了父亲。

父亲出工伤时,正是我参加中考前的冲刺阶段,我一次也没有去医院看他。后来母亲说,父亲在医院昏迷了十几天,浑身浮肿得很厉害,但嘴里却常常念叨着我和弟弟的名字。感谢苍天,老家的山水赐给了父亲一副绝好的身板,使他硬挺了过来。

父亲稍好时,中考成绩下来了,仅以数分之差,错过了我向往已久的中专。我很想补习一年,老师也专门到医院向父亲给我说情。父亲最终也没有同意我复读,执意让我参加了工作。

我带着对父亲的恨走进了社会,明显地感到了肩上的责任和压力,渐渐理解了父亲的决定,常常想起父亲的好处。

人真是一种很难理解的动物,恨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好,仇恨消失的时候,想起的却只有好处。

父亲没出工伤前,每到夏天,常领我们哥俩去爬七峰山。每次傍晚下山的时候,好多人都跟我们要从山上采来的山丹丹花,等到家的时候,手也空了,但那却是我记忆里童年最快乐的时候。

父亲出工伤后,脑部和腰部受了损伤,左腿和右手都不听使唤了,但左手还能拄着单拐行走,说话也没多大影响,只是脾气变得好多了。

父亲很少做饭,但却很有几手绝活。我参加工作后,有时下班还没进家门,老远就会闻到烙馅饼的香味。父亲烙的馅饼外酥里脆,香喷喷、油晶晶的,看着让人嘴馋。那是我童年时候就很爱吃的,但那时却很少吃到。只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才能感到父亲慈爱的目光。

以前父亲很少对我有亲切的举动,近来却常常有事没事坐在我的身边,或者看我写作,或者用胡子扎我的背,或者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胳膊、肩膀和身上的记号。也许是从没有享受过父亲的关怀吧,突然享受到了却真的有些受不了。所以我常常躲避父亲的关怀,虽然心里早已原谅了父亲。

也许父亲只是在补偿多年来欠我的溺爱,也许父亲只是表示对我的愧疚。虽然这完全没有必要,但父亲现在一直这么疼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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