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家就在

几天前，4位同学在一起闲聊，说起自己的母亲，老张眼圈发红，而后捶胸顿足，眼前这条汉子竟涕泪滂沱。“我是一名医生，连母亲的病都治不好，要我何用？”我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只是觉得母亲离开他还不足两月，他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让他宣泄一下心中的郁闷或许会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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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的小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提高嗓门说：“老张，你知足吧！看看我们几个，谁还比你幸福？”是啊，老李三十多岁就没了母亲，小司和母亲分开也已经有8个年头了，相比他俩，我还是幸运的，毕竟，母亲陪伴我走过了48个春秋。

我家兄妹7个，在村里确不多见。回忆小时候母亲拉扯我们的艰辛，心中就很酸楚。尽管日子过得艰难，但母亲始终乐呵呵的，从未因生活的重担而心生畏惧。那时候，我们白天上学，晚上围坐在油灯下听母亲讲故事，生活虽说清贫了些，但那种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童年现在想起来都倍觉温暖。孩子多了，热闹自是不会少的。有时，为了一块饼，为了一件衣服，兄妹间难免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母亲以她特有的温柔，瞬时调停庭院里发生的争执，她把谦让作为家风，在养儿育女、治家兴家中潜移默化地传承了下来。哪个孩子爱哭，哪个孩子胃口大，哪个孩子淘气……还有谁比母亲更了解她的孩子？闲暇时，母亲膝下常常围坐着我们这帮懵懵懂懂的孩子，她引出的话题总能激发我们的兴趣。兄妹之间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好不热闹。看着眼前的场景，母亲乐得合不拢嘴，让她欣慰的是孩子们在她的教诲下一天天长大，兄妹间手足之情在母爱的血液里慢慢结晶。

█ 山村母亲，本组照片由野草拍摄

随着我们外出求学、工作、结婚、生子，昔日在一起朝夕相伴的兄妹，像羽翼丰满的燕子不得不告别曾经带给它快乐和幸福的家，开始面对人生的种种选择。一时间，耗尽母亲一生精力筑就的爱巢冷清了不少，母亲的心一如这雀巢空空荡荡。其实，母亲不知，不管孩子走多远、走多久，怎么也走不出母亲的视线。没有约定，没有缘由，孩子奔波在外，驮的东西久了累了自会回家歇一歇：一来，有机会向母亲诉说生活的曲折和磨难；二来，让母亲分享创业的经历和成功的喜悦。有时候，兄妹几个不期而遇，热闹景象胜过往昔。有的给母亲买衣服，有的买她爱吃的食物，母亲打心眼儿里欢喜。诱惑我如风如鸟般回归，还有母亲那香喷喷、热乎乎的家乡味道。母亲的厨艺虽称不上精湛，菜品也过于稀松，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来说，她做的不过是家常便饭，但她做得用心做得专注，母亲的味道是其它大餐无法企及的。以至于我这张走南闯北的馋嘴，一段时间闻不到母亲的饭菜香，胃口被吊起来了，索性一个电话，就给母亲下入厨的“命令”。

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了。兄妹几个跑前跑后轮流陪侍着，那四十多天是我们心力交瘁、备受煎熬的日子。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加上我们的精心护理，母亲竟奇迹般地活过来了。看着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好转，我们兄妹几个喜极而泣。

母亲回家了，虽然她不能再为我们做这做那，甚至连我们聊家常她都很少插话，只要她坐在那里，我们的心就分外踏实。我们给她喂饭，给她洗衣，乐于为她做她需要的一切。母亲像一块磁铁将我们紧紧地吸附成一团，她的一句话就能消弭兄妹间、妯娌间鲜有的隔阂，她的一个眼神不时传递出心中深埋的希冀和渴盼。

█ 人性与爱油画展部分作品

就这样，儿孙满堂，欢乐祥和的生活持续了三年多，母亲还是带着遗憾走了。母亲丧葬期间，碰到邻居宋婶，只见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拉着我的手不无疼爱地说：“可怜啊孩子！妈没有了，家就散了！”当时，我还来不及深究其中的含义。

如今，母亲离开我们已4个年头。老家的堂房和庭院兀自立着，但已物是人非。母亲的唤儿声、说笑声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飘然不知所踪。我们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纵使回来，也是事先有约，比方春节团聚、清明扫墓、端午赶会等等。兄妹坐在一起，虽无生分，但聊起家常远没有母亲在时祥和投机，像运动的齿轮缺了机油，像搅拌的黄沙没有添加黏合剂。

母亲在，家就在。“妈妈，月光之下，静静地，我想你了。有了你，我才有家。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是完美无瑕，天之涯，记得你用心传话”。夜深人静时，毛阿敏的歌声曾几度让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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