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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战役一名地下情报员的贵人缘

2017-04-21 鞠克光 太原道

军旅作家都爱国,一生充满传奇色彩。

 

童年时代在邯郸,随父母作天主教徒。十六岁参加八路,因为读过私塾,有点文化,到国共开打时,已经是十八兵团司令部作战科的营级侦查参谋。跟随徐向前,从运城一直打到太原。打下太原后,南下四川,在大小金川、阿坝地区带队剿匪作战,屡立战功。

 

都爱国热爱文学创作,五十年代初,以艾果为笔名,写了不少诗歌、散文作品,调入成都军区政治部创作室,做专业作家。未及大展才华,遇“反右”运动,被定为右派。他生性耿直,不服,连续申诉,且公开与人叫骂。升级为极右、反革命分子。还被送入监狱。第一次出狱时逢文革骤起,又二次入狱。

 

文革运动结束,都爱国头上的“帽子”均除,恢复军籍、党籍,并享受副师职待遇。他不改其志,醉心于写作。为写解放太原时的一些故事,他风尘仆仆来太原找寻旧人旧事。

 

这一日,都爱国联系山西省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李寥源,李曾当过阎锡山的侍从秘书,解放战争打响后,被阎怀疑为通共,几乎丧命。李寥源答应接受采访,约好第二天上东缉虎营省民革办公室来。

 

都爱国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李寥源有个会议,一时只好让他先在接待室稍候。甫一坐定,有个干廋的老头进来倒水沏茶,干廋老头沏好水后,仔细打量这个军人:一身军装,像个首长,却又毫无架子,甚至眉宇间还隐隐有股善良之气。都爱国呢,本也想开口与干廋老头啦几句闲话,不料,那老头声色忽然警觉,四下环顾,压低声音说:这里就我一个共产党员,其他人都是国民党。

 

都爱国笑了,忽然就觉得眼前的干廋老头有些面熟。可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说,那咱们去你办公室坐坐?老头很以为然,遂请他上自己的办公室,自己则端上刚沏好的水,跟进。

 

原来这干廋的老头,是省民革办公室的一个负责人,名义上是民革成员,其实早就是共产党员,在这边工作,身份似乎尚未彻底公开。

 

都爱国再次坐定,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党员同志,问道,贵姓啊?老头说:免贵,姓徐,徐展。

 

都爱国心头一亮。他有点晓得面前的老头是谁了,但未动声色,继续发问:老徐,你什么时候参加工作的啊?

 

徐展说,我的经历一言难尽,现在填表是一九四八年,其实还要早,一言难尽啊。

 

都爱国说,一九四八年在哪里?

 

徐展说,那时我是做情报工作,榆次。

 

都爱国说,榆次哪个单位?军队?还是地方?

 

徐展说,说不清,本来是给十八兵团司令部作战科做情报,但是后来分配我到地方上了。

 

都爱国笑笑,你还记得是谁介绍你去地方上的吗?

 

徐展说,是作战科一个姓都的参谋跟我谈的话。

 

都爱国说,你和都参谋熟悉吗?

 

徐展说,熟极了。

 

都爱国笑出声,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谁?

 

徐展瞪大眼睛,惊讶半晌,才说:啊呀!你就是都参谋!上前紧紧握手。两人开怀大笑。当日,还顺利采访了李寥源。

 

晚上回到招待所,都爱国不想看电视节目,躺在床上,想起了与徐展在一九四八年的事情:那年十二月,天寒地冻,炮声隆隆,太原城被围得铁桶似的。都爱国和司令部作战科的同志们,在榆次租了一处院子,对外不公开身份,出入穿便衣。专门在此做对太原城内外的情报工作。这天有同志带来一个廋弱的中年人,说他是城内地下组织派出来送情报的,让都爱国经手问问,看看作战科需要从这人身上了解点什么。这人就是徐展。

 

都爱国首先对徐展审查,怎么出来的?上级是谁?徐展赶忙说,自己是化妆成饥民,从南门混出城的。上级的姓名也说了。情况与都爱国掌握的差不多。但是都爱国仍不放心,开始与徐展聊天。这徐展也许是好容易才见到解放军,敞开心扉说了起来:我其实现在还不是党员,但是,过去我一直是同情共产党,参加过组织上的许多活动,比如赵戴文(曾任省主席,与阎锡山私交极好)的儿子赵宗复,就是我的朋友。听说阎锡山也知道赵宗复是共产党这边的,只是看赵戴文的面子,没加害于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到徐展说到赵宗复,都爱国有了使用徐展的主意。都爱国说,老徐啊,组织上有个重要任务想交给你,干不干?徐展也是想表达衷心,痛痛快快说出几个字:这是对我的信任,干!

 

都爱国停了一会儿,又斟酌了一会,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赵宗复的?徐展觉得都参谋还有点不信任自己,就掏心窝似地说:和宗复的关系很深,有许多年了,我是他的学生,也是一起打牌的朋友。

 

好!都爱国说,这样最好,现在有封信要交给赵宗复,你去送进城,一定要当面交给他。如果遇到意外,你要先把信吃进肚子里去。

 

徐展万万没料到,才出狼窝,又要再进虎口,当时脸就变色了。哆哆嗦嗦地问:再进太原城?都爱国说:对。我保证你进城,进城没问题,关键是找到赵宗复。

 

为什么都爱国说进城没问题呢?那时阎军的前沿阵地有好几处早已有暗通解放军的连排长,这边的人要进城,换上阎军的服装,趁黑夜爬进阵地,然后大摇大摆,穿越阵地,就可以进入太原,当然还得答对口令。但是口令对作战科的参谋们来说,并不难,早有暗线每天上报。

 

徐展毫无退路,苦思一会说:我冒死走一趟吧。

 

徐展还真的机灵,他顺利进了城,找到关系,得知赵宗复的地址,进了赵的办公室。赵宗复见了徐展,情知有事,借故单独与徐展会面,徐展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

 

徐展劝说赵,你也赶紧走吧,城里太危险。赵宗复说,我还有事情没完,不能走。(赵宗复是位忠诚的共产党员,解放后曾任太原工学院院长,文革中惨死于非命。)

 

徐展再次混迹于饥民之中,从南门上出来,回榆次向都爱国复命。都爱国很高兴:这家伙经受住了考验。

 

过了半个月,战火更酣。不是都爱国故意,实在是又有了新任务,还需要有人再进太原城。都爱国又来找徐展,徐展一听,不仅脸色大变。而且双膝发软,“扑通”就跪在地上,说:求你了,我不能再去了,再去就没命了。

 

爱国怎么劝,徐展跪着就是不起来。只好另换别人。说也巧,这次,进去的人就没出来,牺牲了。徐展觉得,自己还是有命。

 

都爱国和徐展在榆次这所院子里秘密工作了几个月,攻城之前,都爱国才将其介绍往地方工作,从此,再无联系。

 

想不到几十年后,在采访中碰到了;也想不到,徐展还是那么警觉,还有点从事秘密工作的意思。他决定,明天再去找徐展聊聊,叙叙战友情。

 

话说徐展,自见了都爱国,心思大活:当年的营级参谋现在是副师职了,自己呢还是个副处级。想不通啊。得把自己一九四八年之前的经历找回来,路子就在都爱国这儿。为什么?都爱国能证明徐展当年与赵宗复同属一个地下组织,赵宗复是一九三七年前的共产党,我徐展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他,和他一起混的,过去因为赵宗复死了,没人证明我认识他,现在可有人证明我是赵宗复发展的下线了。想到这儿,徐展觉得,都爱国是自己的贵人。

 

世界上的事还真是说不来,二零一四年徐展临终时,享受老红军待遇,而那个都爱国虽然还活着,但待遇还是副师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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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太原之一:徐向前与阎锡山的恩与怨

决战太原之二:薄一波与梁化之的合与分

决战太原之三:当年鏖战血未干——炮火中幸存的战争遗迹

决战太原之四:五千顽碉我为王——牛驼寨庙碉与碉堡城太原

决战太原之五:将军死战哀太原——王靖国的最后一战

决战太原之六:孤城犹拥并山河——太原的围城岁月

决战太原之七:将军的决择——黄樵松、戴炳南、仵德厚的歧路彷徨

决战太原之八:蚂蚁部队——山西“残留日军”的覆灭

决战太原之九:妹虽女流亦完人——五妹子阎慧卿与太原五百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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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太原之附:1948年美国记者镜头下被围困的孤城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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