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骨寻宗 | 达尔文涉嫌“学术剽窃”？（下）
达尔文涉嫌“学术剽窃”？
上一篇我们说到
赖尔与胡克决定策划一场学术公关
帮助达尔文摆脱困境
今天，我们就来说说他们策划的这一场
学术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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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论文：学术风波的序幕
图1 联合论文及华莱士对《物种起源》的批注
1858年7月1日，英国重要的年度学术大会——林奈学会隆重召开，达尔文与华莱士联名论文在会议上宣读，并于8月20日发表在林奈学会主办的《动物学学报》。
联合论文题目为《论物种形成变种的倾向：兼论自然选择法所引起的变种和物种的存续》，总共包括四部分：
（一）赖尔与胡克联名写给林耐学会的推荐信；
（二）达尔文在1839年撰写的草稿摘要；
（三）达尔文在1857年写给美国波士顿城格雷教授的信件摘要；
（四）华莱士的论文《倾向》。
纵观全文，我们就会发现这篇联合论文特别有意思，甚至有点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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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信的内容很“反常”。常规学术推荐信，一般都是重点推介论文创新点、突破点，解读学术价值和研究前景等。但是赖尔与胡克联名推荐信却是着重介绍达尔文的研究历程，并且作证在1844年看到过论文的第二部分内容“达尔文在1839年撰写的草稿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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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提供的论文很“反常”。华莱士提供一篇完整论文，达尔文却是提供两份论文摘要。其中一份是撰写于1839年的草稿摘要，赖尔和胡克在推荐信中作证1844年审阅过；另一份是1857年写给美国教授的信函摘要，有信件为证。
细细分析这些所谓的“反常”，其实正是赖尔和胡克两位学术大佬为帮助达尔文“解困”而精心策划的一场学术公关。
这篇论文的重点并不是要介绍进化论，而是要证实达尔文和华莱士的研究成果是分别独立完成的。华莱士的研究无需多说，完整的论文已摆在那里。而论文中的两个“反常”恰好圆满地证实：达尔文在长达10多年的时间一直在研究进化论，并且早已研究出类似的理论，只是没有正式发表而已。人证物证俱在，例证的非常完美！
这样一篇反常的论文怎么能逃得过科学家们的法眼呢！估计当时很多科学家看到如此反常推荐信，都只是会心一笑，根本就没有继续往后细看研究内容。
据达尔文事后回忆，论文在当时几乎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只有柏林的赫顿教授提出了唯一的公开意见，还是反对的意见，认为联合论文中一切新观点都是虚假的，而一切正确的观点又都是旧的，甚至当年林奈学会会长在年度报告总结时干脆说那一年没有任何重大发现。
尽管这篇联名论文在当时尚未引起人们的重视，但后来的历史发展却逐渐显示出它的重要性。主要体现为以下三方面：
1 | 开启进化论发展的新纪元，这是历史上首次正式提出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物种进化理论； |
2 | 通过学术界公认的方式，确立了达尔文和华莱士的发现优先权，使他们共同享有进化论创立者的荣誉； |
3 | 加速达尔文出版《物种起源》。 |
社会公众对达尔文和华莱士联合论文的平淡反响，在赖尔和胡克两位策划者看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恰恰是他们所期待的公关效果。毕竟这只是他们策划方案中的序幕，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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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种起源》：学术风波的重头戏
图2《物种起源》原版封面
达尔文深知联合论文的发表只是暂时缓解了自身的困境，只有加快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才能正式解围。这正是赖尔和胡克所策划学术公关的重头戏。
为此，达尔文加快著作的撰写节奏，并大幅度压缩了准备多年的研究手稿，终于在联合论文发表的第二年即1859年11月出版《物种起源》一书。
《物种起源》全名为《论依据自然选择即在生存斗争中保存优良族的物种起源》，是达尔文系统阐述生物进化理论基础的生物学著作。全书总共包括四个学说：
（一）进化学说
该学说认为物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现有的物种是从别的物种变来的，一个物种可以变成新的物种。这一学说其实并不是达尔文的原创。早在达尔文出版《物种起源》之前，很多生物学家、地质学家都已提出过生物进化这一学说，只是对生物如何进化没有定论罢了。
（二）自然选择学说
此学说认为生物进化的机制就是自然选择，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一学说既是达尔文进化论的核心思想，也是达尔文涉嫌学术剽窃的焦点内容，详细情况将在后面展开解说。
（三）共同祖先学说
此学说认为所有的生物都是同一祖先繁衍而来的，也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万物共祖”。这是达尔文的原创，也是当时最受争议的地方。毕竟这一学说严重否定了当时上帝创造万物的宗教神学思想。
（四）渐进学说
该学说认为生物进化并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而是一个渐变的过程，是因为自然的选择，将微弱的优势积累起来逐渐改进的。
《物种起源》是达尔文进化论的代表作，该书首次把生物学建立在完全科学的基础上，以崭新的进化论思想冲破了“神创论”和“物种不变论”的壁垒，在科学界和公众之中都引起了的巨大反响，发行当天第一版的1250册即被抢购一空。
《物种起源》一书的出版，掀起了19世纪著名的科学界与文化界的“达尔文革命”，也使达尔文成了家喻户晓的科学家。达尔文也凭借此书于6年后即1865年获得了当时英国最高科学奖——皇家科普利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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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信时间：学术风波的争论点
图3 达尔文
达尔文凭借《物种起源》声名鹊起。然而，同是自然选择理论提出者的华莱士却显得黯淡不少。
为此，科学界一直以来都有人为华莱士鸣不平，甚至公开质疑达尔文剽窃了华莱士的学术成果。质疑点主要集中在以下两方面：
（一）达尔文隐瞒收信时间
质疑者认为，达尔文收到华莱士的论文长达15天之后才转寄给赖尔，这期间抄袭了华莱士论文中的主要观点，并对自己的论文进行了补充。证据是一封被认为同时寄出的给华莱士哥哥的信件，邮戳显示这封信1858年3月9日从马来群岛寄出，6月2日抵达伦敦。因此，达尔文应该是在6月3日就收到华莱士的论文。然而，达尔文却在6月18日才将华莱士的论文寄给赖尔，并对外声称他是当天收到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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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达尔文侵占华莱士研究成果首发权
质疑者认为，赖尔和胡克在未经华莱士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策划并发表了达尔文和华莱士的联合论文，实际上是变相地让达尔文侵占了华莱士研究成果的首发权。华莱士将论文寄给达尔文审阅，并请求帮助转给赖尔审阅。在这过程中，达尔文和赖尔都是审稿人，未征得作者同意，他们无权变更论文的作者，更何况作为审稿人的达尔文还成为了联合论文的作者之一，这在学术界可是大忌。
正如BBC原执行策划主管戴维斯在2013年5月《林奈学会生物学杂志》发表的评论文章所说：“如果华莱士并没有将论文寄给达尔文，而是直接寄给《自然历史杂志和年鉴》(华莱士之前的重要论文都在那儿发表)，那么现在全世界恐怕都在谈论华莱士学说，而非达尔文学说了。”
实际上，这场百年学术纷争最大的症结在于1858年华莱士寄给达尔文的信和论文初稿的原件都已经无法找到，华莱士的多篇回忆录也没有谈到信件寄出的时间。或许，这正是老天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为这一影响人类巨大的理论增添了一些神秘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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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厚友情：学术风波的意外结果
图4 华莱士收集的昆虫标本
关于达尔文与华莱士的学术纷争，看似争论非常激烈和“狗血”，但这其实都只是局外人的猜测、分析和判断。
那么达尔文和华莱士两位当事人是如何看待的呢？
我们先来看看华莱士的态度。在1858年，当时年仅35岁的华莱士将论文寄给达尔文审阅时，其实心情是非常忐忑不安的。一方面，达尔文当时比华莱士年长14岁，已经具有很高的学术地位和社会名气。在华莱士的眼里，当时的达尔文就是该学术领域的权威专家，而赖尔就是相当如今院士级别的学术大佬。另一方面，华莱士相当清楚自己论文的质量，仅用3天病假就完成的论文，尽管论文观点新颖，但研究材料和理论深度都是相对肤浅的。因此，当华莱士获知联合论文发表时，非常高兴地给母亲写信说：“我接到了达尔文先生和胡克先生的来信，他们两位是英国最有名的博物学家，这令我非常开心。他们将我的文章在林奈学会上进行了宣读，这确保了我回家后将会和这些卓越的人结识。”
1862年，在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出版3年后，华莱士结束了长达8年的马来群岛科学考察，回到英国，拜访了达尔文，两人结成好友。此后，华莱士大力宣扬达尔文学说，成为达尔文身边的先锋人物。“达尔文主义”这一名词正是华莱士首先提出的，并一直沿用至今，成为了自然选择理论的代名词。鉴于华莱士在宣传和普及达尔文学说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后世科学家将华莱士尊称为“达尔文的骑士”。
达尔文呢？自从联合论文发表后，达尔文一直将华莱士视为杰出的晚辈科学家，并且在诸多方面帮助和照顾华莱士。一方面，在学术上极力提携、帮助华莱士，不仅承认华莱士独立地发现了自然选择理论，而且将自然选择学说形容为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另一方面在经济上大力帮助华莱士，考虑到华莱士出身贫困，地位卑微，时常出现财政问题，达尔文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说服英国政府给了华莱士一笔丰富的年金，确保了华莱士晚年衣食无忧，直至1913年逝世，享年90岁。
结语
达尔文涉嫌学术剽窃否？对于这件发生在160多年前的学术风波，由于每个人对当时历史背景解读角度及所持立场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因此每个人给出的答案也千差万别。
有人认为达尔文是切头切尾的学术败类，倚仗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学术人脉，公然剽窃青年学者华莱士的学术成果；也有人认为达尔文是具有杰出人格魅力的学术领袖，充分利用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和学术资源，竭尽所能培养和提携年青学者华莱士，最终创立和发展出了伟大的进化论。你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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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雪楼,吴德铎.1858年达尔文与华莱士联名发表的论文[J].科学,1959(04):223-229.
[2] 宋志贵.华莱士和达尔文进化论[J].生物学通报,1996(03):45.
[3] 梁前进,邴杰,张根发.达尔文——科学进化论的奠基者[J].遗传,2009,31(12):1171-1176.
[4] 刘扬.达尔文抄袭了吗?——谈谈达尔文和华莱士[J].化石,2012(02):19-22.
[5] 温娟,黄晓磊.华莱士:活在达尔文影子下的博物学家[J].生命世界,2014(06):86-91.
[6] 程志波. 科学发现中的学术主权问题研究[D].中国科学技术大学,2009.
[7] 谭微. 华莱士与达尔文的自然选择理论之比较[D].上海师范大学,2014.
作者 | 自然科学研究部 张波
编辑/统筹|教育推广部 赖聪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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