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纹理:文化是如何诞生并形成群体记忆的?| 读书记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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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推荐 :《记忆的纹理》 李红涛、黄顺铭【著】
皮埃尔·诺拉说,“我们今天所称的记忆,都不是记忆,已经成为历史。我们所称的记忆之焰,业已消融在历史的炉灶中。记忆的需要就是历史的需要。”
时空流转,南京大屠杀的记忆在我们不能忘却的历史中已经打上了最深刻无比的烙印,作为一本不能忘却历史的记忆之书——
《记忆的纹理:媒介、创伤与南京大屠杀》,在李红涛和黄顺铭的联袂讲述下,为我们构建了一个多叙述维度交织而成的记忆文本,即由曾经活过和今天活着的人共同编织而成的一个关于历史、族群和充满创伤的记忆故事。
两位作者用他们的指尖和笔触,翻阅了从1937年到2014年这77年的媒介纪念性文本,用他们的步伐和目光,丈量和审视了“记忆之所”空间中的每一处细节。他们的视角开放而变动,研究角度立体多维,书中章节与脉络以极强的问题意识步步推进,在细致入微的田野铺陈中,概念自然流淌而出。
以一段灰白的历史事件媒介为索引,在引人入胜的节奏中,透过官方呈现与草根互动的过程,让南京大屠杀的历史记忆一点点被“重新发现”,这个逐渐被发现与建构的过程,犹如“记忆的纹理”一般渐渐呈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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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旅途并非一帆风顺。譬如,在第三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期间,在庄重的纪念氛围中,也曾出现过“不和谐音”,对上海慰安所旧址的拆迁争议。
实际上,这不仅是“历史”或“教育”的问题,也是一个记忆的问题。集体的记忆,不仅有延续,也有断裂;不仅有传承,也有扭曲。南京大屠杀这一创伤事件的记忆景象,可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既是受害者压抑的个体记忆,是地方记忆,同时也是国家记忆,甚至上升至世界记忆。
究竟何为记忆?记忆并非一成不变,记忆有千孔千面。
记忆其实是一个动态选择的过程,它既是自上而下的系统,受到人的偏见、印象、信仰、态度的左右,又是一个自下而上的系统,受到人的感官影响。
就像记忆产生的本身不是简单刻录生活一样,回忆也不是重新激活人们大脑中过去的痕迹,不是机械重复,而是一个二次创作的过程。
记忆会主动去筛选,它不是忠实记录历史的一个被动容器。对于集体记忆而言,当族群在回忆那段屈辱悲痛的历史时,会对他们自己看到的、了解到的事情赋予一些意义,对于记忆中的模糊地带,他们在回忆时会把记忆重构一遍。
也许,在同一社会中,不同群体也会各持一端,彼此争夺对过去的重构权,因此,社会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对于历史的、文化精神上的矛盾争端便总会时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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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会塑造过去,但过去的也会塑造现在。刘易斯·科赛说:“过去总是一个持续与变迁、连续与更新的复合体。我们或许的确无法步入同一条河流,但是这条河流却仍具有绵延不绝的特征......一个社会当前所感知到的需要,可能会驱使它将过去翻新,但是,即使是处于当代的改造之中,通过一套共有的符码和一套共有的象征规则,各个前后相继的时代也会保持生命力。”
记忆创作的“编码”特质让它在社会历史进阶的道路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记忆通过大众媒介的脚本书写和传播,通过线上与线下的“记忆之所”空间得以实践和强化。
场所是记忆最好的容器,对南京大屠杀而言,1985年落成并开放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便是最核心的记忆之所。
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生产者们都是在把一系列各具特征的物质——建筑、围墙、石子、雕塑、符号、展品、植物、动物、灯光、声音、人,以及其他物品一一加以空间化,以独特的建筑物品设计组合或符号标识等等,最大限度的传达出那段共同的情感记忆,并表达出纪念馆的立意主旨。
其实,“记忆之所”承载的何止是一段历史,还可能是一个人物,一个故事,一种文化,一方水土,一种技艺......如博物馆、名人故居、纪念碑、寺庙宫殿、历史文化遗迹、手工作坊等等。
往往有形的物质意象,是作为场所经验容器的稳力支撑,同时有力的造就了场所的可记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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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程度上,记忆与媒介一样,二者皆为工具。“媒介生活亦是记忆生活,记忆置身于全新的媒介生态之中,传播网络、节点和数字化媒介内容铺天盖地、无所不在、触手可及,这一切都在以全新的方式丈量着过去。”
“不确定”的记忆与媒介技术在历史的时间和空间上相互缠绕,共同营造了有助于当下国家利益的,历史政治、社会经济以及文化价值观的舆论生态塑造。
以媒介场景为纬,揭示国家权力、大众传媒、地方记忆社群合力塑造出特定历史事件在当代的记忆政治与记忆文化,这是《记忆的纹理》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借助于纪念馆、新闻媒体、报纸、电影,以及教科书等记忆之所和载体,南京大屠杀成为抗日战争中最为重要的战争暴行,以及中国近代历史上的一道难以抹去的“伤疤”。除了它们的创伤建构和记忆书写之外,还存在着不同的“记忆社群”利用不同的媒体平台展开记忆实践,例如维基百科的条目编撰。
文化创伤的建构也是一种协商或争议的过程,不同的承携者群体会建构不同的创伤叙事并提出相应诉求,而媒介在其中的力量不可小觑。
书中指出,一方面,博客、视图网站,以及社会化媒体作为“个人记忆机器”,改变了人们存储和读取记忆的方式;另一方面,新媒体早已变成了一种另类的记忆渠道,创造出与官方叙事、主流媒体以及主流意识形态相并行或相冲突的记忆空间。
媒介的功能何止流于其创造的内容脚本上?媒介的本身亦是承载和改变当时时代背景下记忆生态的重要一环,当代甚至延伸到未来的民族记忆生态链汩汩不断,正是由种种媒介共同编制和营造的结果。
毫无疑问,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各种媒介融合的时代,报纸、广播、电视以及移动互联网,用各种的方式向我们提供各种信息产品。媒介的内涵是什么?
是生产信息的媒介组织,如电视台、报社、网站等;是信息的承载方式,如电视机、互联网等;是媒介传送的信息,电视节目、手机屏幕等。然而,更重要的是,就像水在不同的容器中会呈现不同的形状一样,信息在不同的载体上就会呈显出不同的格式,媒介即是信息。
媒介技术经由人类创造,人们是工具的塑造者,而今天,身处各种媒介技术中的我们,可能都不会察觉到,媒介工具也正在塑造着我们。
对于媒介,在麦克卢汉眼中,对于整个人类历史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传播的信息,也就是传播的具体的内容,而是作为传播工具和渠道的媒介本身,这些媒介改变了我们接受信息的方法,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重新塑造了我们对空间和时间的感受,从而改变了我们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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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纹理》透过“记忆”和“遗忘”之间的辩证和张力来彰显南京大屠杀记忆之变迁,勾画历史和当代的媒介地形图中浮现的记忆纹理。它没有流于对静态“文本”和“符号”的考察,而是努力揭示创伤叙事的生产和再生产,媒介纪念空间的生成,以及媒介舞台上的记忆实践。
所以,这本书是成功的,尤其是对媒介工具的熟稔理解、剖析和运用,即把握媒介在文化历史建构中的角色与作用,以及媒介在建构文化历史时所遵循的文化、制度与生产逻辑。
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记忆,还将不断经由各种媒介不断被生产,而《记忆的纹理》本身也将成为南京大屠杀记忆建构和生成中的一部分。
记住一段不能忘记的历史,我们需要这本沉甸甸的倾情诚意之作;而认知和学习媒介与记忆对社会历史的形塑,我们同样需要这样的研究视角和理论方法。毕竟,作为媒介大军中生产信息的一员,只有掌握各种媒介不同的清晰度特点,才能够更好地适应当今的信息化时代。
《记忆的纹理》
作者:李红涛、黄顺铭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第1版 (2017年12月1日)
《记忆的纹理》内容简介
李红涛、黄顺铭著的《记忆的纹理(媒介创伤与南京大屠杀)》是一部研究南京大屠杀集体记忆的著作。以历史为经,以不同的媒介场景为纬,深入探究南京大屠杀创伤建构与记忆形塑的过程,揭示国家权力、地方记忆社群、大众传媒如何合力塑造出南京大屠杀在当代中国的记忆政治与记忆文化。
本书以文化创伤理论为核心的分析框架,追溯南京大屠杀创伤叙事在主流媒体上的建构过程,在纪念馆和线上公祭活动中的扩散与再生产,以及在赛博空间中所面临的叙事挑战。
本书虽以“媒介”为核心,但并不流于对静态“文本”和“符号”的考察,而是力图揭示创伤叙事的生产和再生产,媒介纪念空间的生成,以及媒介舞台上和记忆地方里的记忆实践。
孙小荣工作室
文旅产业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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