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公益、慈善：家事律师的业务边界|明月说法
前言：昨天出差安徽合肥，到一个重要论坛上做分享，主题是《家事律师的业务边界》。主办方给我半小时的时间，原本信心满满，上台却突然紧张，原本构思好的演讲内容全部忘到九霄云外，于是不知所云了半天。下台后深觉懊恼，想起孔子说过：君子如果讷于言，那必须要敏于行，回沪后赶快动笔，把想说的没说出来的写下来：
家事律师是干什么的，除了打离婚、继承官司，还能做些啥？
自 由
可以用一首诗来介绍我们家事律师的业务：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生命诚可贵”，生死，是继承法的要义。“爱情价更高”，爱情，是婚姻法的核心。生命，爱情，自由，这些美好的事物，都是我们家事律师的永恒追求，是我们家事律师的业务边界。
然而，“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生命、爱情、自由，三者之间还是有高低顺序之分的，自由的价值是更高的，这一点我深表赞同。
比如说生，你怎么生，自然生，试管生还是代孕生？婚生还是非婚生？今后克隆人是不是人？人工智能索菲亚是不是人？不同方式“生”出来的人是不是平等的？再比如说死，不能决定何时生？能否决定何时死？如果加快死亡速度的“安乐死”不行，那不延缓死亡的“尊严死”是否可以？当我病入膏肓、不可救药的时候，我可以不可以放弃激进而痛苦的治疗，可不可以不要天天插管子？可不可以让我少一些痛苦？虽然这种做法可能会缩短生理意义上的生命期限，但是我究竟是否有权为我的生命做此抉择？死生之大，自由是否有边界？
再比如说婚姻，美好的婚姻人人向往，但是死亡的婚姻并不少见。明知婚姻已死，是忍辱负重的活着，还是勇敢跳出围城，自由选择人生？当我们自由选择，却背负道德压力，如何才能找到内心的平衡？作为家事律师，今天代表男方，明天代表女方，如何才能够不忘初心、保持真我、不唯利是图，不屁股决定脑袋？
在黑白对错边界模糊的家事领域，家事律师如何才能找到万物归一的价值坚守？就像年初碰到的那个老爷子，在其人生暮年，想联系美国工作的儿子，屡因被拒绝而伤心落泪，怪谁？后来儿子告诉我，很小父母离婚，老爷子当年抚养费都不肯付，怪谁？老爷子又告诉我，抚养费不肯付，是因为当初孩子他妈出轨，怪谁？孩子他妈告诉我，当初出轨是因为老爷子支援边疆，常年不归，怪谁？老爷子又告诉我，支援边疆，是为了报效祖国，金庸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每个自由生命个体，都是波澜壮阔的画卷，生命、死亡、爱情、婚姻、责任、家庭，一切都在改变，家事律师如何追寻内心的价值坚守？惟有自由的意志，似乎是不变的主题。
电影：《勇敢的心》海报
我是否有决定自己婚姻的自由？我是否有权自由地签订婚姻协议？我是否有逃离暴力婚姻的自由？当婚姻已死，我是否有离婚的自由？我是否可以自由的指定我未来的监护人？我是否可以自由的订立遗嘱？通过遗嘱去感谢一个人，去惩罚一个人？更重要的，我是否可以通过生前的医疗指示，选择自己死亡的方式？甚至同性恋人之间，是否有守护或传承的自由？这些生而为人的自由，都是值得我们捍卫的。站在自由的山峰，去审视世间万物，才能不被偏见和傲慢所带走。
自主的意志、自由的选择、自负的后果，是很多案件抽丝剥茧背后的本质命题。不同的价值博弈，客户会自由作出选择，但自由选择背后，是有法律代价的。所谓凡事皆为利害，莫忘因果，正是此意。比如很多离婚案件，客户在江山美人之间蹉跎，财富和小三都想要，但鱼和熊掌你是不能兼得的，你选择了“爱情”，选择是你的自由，但是要付出法律的代价。你都出轨了，还想转移财产，让原配老婆“人财两空”，这是不厚道的。在这样的案件中，不帮客户转移财产，也就不助纣为虐，这就是自由的边界。作为家事律师，你代表的是自由的选择，不是道德的审判。
公 益
自由的前提是平等，就像我前几年办过的一起公益诉讼案例，我们律师帮残障人士起诉航空公司，捍卫残障人士的“平等出行权”，最终案例圆满成功，获得法院系统十大案例奖，还被复旦大学法学院拿去做国际大学生辩论赛的辩题了。在这个案例中，就出现了自由、平等、秩序之争。这个案例，让我深刻认知，弱势群体的平等之路何其艰难，自由的状态更是遥不可及。
对于弱势群体，要想争取自由，首先要争取的就是平等的对待。在婚姻家事领域，妇女儿童需要平等对待，丈夫擅自对外负债、擅自向小三转移财产，都是侵犯了妻子对于夫妻财产的平等处理权。有些家庭，丈夫肆意家暴，经济、身体、心理控制妻子，实际上也是侵犯了夫妻的平等权。国家有《反家庭暴力法》，就是允许国家公权力来强力介入，通过告诫书、保护令等方式保护这种平等权，保护了男女老少的平等，也就保护了自由，保护了人quan。家事领域的弱势群体是很需要帮助的，所以我们家事律师做公益是有天然优势的。大家每年如果做几个反家暴的案例，帮助几个弱势的妇女，到学校去讲几趟公益课……这些都是身体力行、践行公益、净化心灵的表现！
家事律师领域，有不少大咖律师，就是通过个体案件，自下而上地推动法律的变革、法治的进步。反家庭暴力、夫妻共同债务的问题，都是典型。但现状是，愿意做这样愚公移山般尝试的家事律师太少了。更多的人关注的是如何赚快钱、赚大钱，不愿意在公益法律领域给予关注和精力。像我今年国庆去香港学习考察，发现在心智障碍家庭保护方面，香港政府和民间团结一致，倾力投入，几十年如一日地变革，逐渐建立了一套完善的法律制度、政府福利体系和民间的保护网络。但这在大陆，我们并没有这样完善的制度，我们有的只是心智障碍群体家长的无助呐喊，有血性的家长们联合起来，或商业或公益或兼而有之的方式自力更生，有些似乎是乌托邦式的尝试，悲壮而无奈。
事实上，在特殊群体领域，我们家事律师大有可为，婚姻、继承、监护、遗嘱、保险、信托、慈善等领域，每一个领域都是难题，每一个难题都不好解决。以自闭症家庭为例，家长们普遍关心的问题是父母离世后，这些星星的孩子何去何从？纵有万贯家财，谁又能伴其左右，呵护其一生？光有遗嘱行不行？孩子住在哪里？监护问题如何解决？留给孩子的财产如何守护？委托监护是否可以？遗嘱监护如何设置？机构是否可以作为监护人？如何监督监护人？如何与保险、信托相对接？这个领域，没有专家，只有先行者，只要你愿意迈出这一步。我们可以联合志同道合的律师、公证员、保险专家、信托专家，海外专家，大家齐心合力，点滴创新，跬步日积，终成千里。
慈 善
以专业的方式践行公益，对于我们家事律师来说，终极的归宿是慈善。儒家强调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治国平天下的前提，首先是修身和齐家。我们善于帮助客户“齐家”，成为客户的家族律师、家族管家，顺理成章的，我们也可以帮助客户实现更大的理想和抱负，就是家国情怀，是慈善胸襟，是回馈社会的本能冲动。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家事律师，是最应该有情怀的律师。
我们家事律师研究家族财富传承，为客户搭建传承架构，这种架构是立体而丰满的。就像是一个人，“骨架”是婚姻、监护、继承的安排；“经络”是保险、信托、代持的设定；“灵魂”是文化、传统、慈善。我们律师不能光有庖丁解牛之术，这是不够的。我们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解决个案问题，我们捍卫的是自由的价值观，我们的守护的是爱和慈善的灵魂。我们帮助客户搭建任何传承的架构，终极的目标不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也不是防儿媳防女婿，是要走入客户的心灵，找到家族存在和繁衍的目标，这样的目标，终极的归宿必定不是小爱，是大爱，不是小家，是大家。君子以财发身，从西方洛克菲勒，到东方的何享健、曹德旺、鲁冠球和鲁伟鼎父子，越来越多的成功家族把慈善寓于家风家魂，助力传承。这些，都是我们家事律师大有可为的舞台。
作为家事律师，以上种种，是我的切身经历和内心思考。我践行公益，为弱势群体呐喊；我加入公益组织，身体力行做些实事；我设立慈善信托，授人以渔，帮助更多“能人”变成“善人”。我做一些管中窥豹的传承创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立法倡导，做一些有情怀也不影响谋生的普法教育。但是最重要的，我还是想做一个合格的家事律师，我想我的目光不止在家长里短，狗血八卦，有时我也会抬头看看璀璨的星空，想想内心深处的美好：自由、公益、慈善，因为这才是我们家事律师的业务边界。
愿我们知行合一，不负此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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