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饼里没有老婆，那……老婆花里会有么？

如果给我一块足够大的地方，让我设计自己的墓地，我一定会设计成一个毛茛科植物区：墓碑周围种唐松草和耧斗菜，外层种满侧金盏花、银莲花、菟葵和獐耳细辛，上面搭上铁线莲藤架；向阳区种乌头和翠雀，中间主路两侧用白头翁镶边……睡在这么一片花海里，这辈子就再无遗憾了。

枯草丛生的山坡上，毛茛科的白头翁盛放。图片：霜天蛾

毛茛科妖艳的外表与狠毒的内心，使我欲罢不能。一切的缘起，是五年前一个春寒料峭、阳光明媚的上午，刚学植物不久的我，在一片枯草丛生的山坡上与她邂逅……（此处省略三万字）

又是一个没有花瓣的花

白头翁（Anemone chinensis），毛茛科银莲花属（国内认为应保留原分类系统的白头翁属Pulsatilla），多年生草本植物。白头翁属广泛分布于北半球的干燥地区，全世界有三十多种；中国约有十种，其中，分布最广的当属白头翁，主要分布区域在黄河以北，黄河以南就比较少见，我所在的江淮丘陵地区大概是南边的极限，只能零星见到几棵。

实际上，这可以大致推断出，白头翁喜冷不喜热，喜干不喜湿。她的生境也确是如此。白头翁是典型的岩生植物，喜欢阳光充足、气温干燥凉爽的多石山地；这里即使下雨，雨水也会很快排走，覆盖的石头也可以在夏季抵挡阳光，保持根部凉爽湿润。

白头翁可以在岩石间生长。图片：alpine-plants.eu

在早春三月，白头翁毛茸茸的花葶[tíng]会首先破土，开出紫色的大花。白头翁没有花瓣，取而代之的是花瓣状的萼片，萼片背面也是毛茸茸的。整朵花的配色很有意思，最外层是紫色的萼片，然后是一圈黄色的雄蕊，中间又是一簇紫色的雌蕊，看起来非常协调。其实很多植物的花都讲究互补色，若主色调是蓝色紫色，那多半其他部位会带点橙色黄色。

紫色的不是花瓣，是花萼。注意下方形似叶子的苞片。图片：Плантариум

白头翁的花下有三枚苞片，每片又三裂，看上去像一圈轮生的叶子，但白头翁真正的叶子还要靠下，全为基生。叶形很有意思，看起来像二回羽状复叶，但其实是三全裂的叶片，每个裂片再分裂成几个小裂片。

白头翁的名字为哪般？

第一次见到白头翁的人可能比较好奇它名字的来历，这明明是紫配黄，哪里是白头？其实你需要等花谢结果再来看，果期的白头翁会结出很多瘦果，瘦果只有几毫米大，但上面留着长长的宿存花柱，花柱上长满白毛，整个果序就是一团白色的大毛球，在风中摆动。“白头翁属”Pulsatilla也就是这个意思，“随风颤动”。

晚春，一团团白色毛球里，就是白头翁的果了。图片：the Plants I Grow  / wordpress.com

这种果期大毛球的造型可见于多种植物，除了毛茛科的白头翁属、铁线莲属，还多见于各种菊科植物。因此，虽然现在“白头翁”是 A. chinensis 的正式中文名，但放在古代，它是多种大毛球植物的通用俗名。如《植物名实图考》里收录的两种白头翁，从绘图来看，恐怕都是菊科植物。

长的不一样，都叫白头翁……图片：《植物名实图考》

《本草纲目·白头翁》里收录了陶弘景、苏恭、寇宗奭[shì]等名家的形态描述，兼指摘前人谬误，但也没能对白头翁的形态达成共识，一条条看下来有如评论区吵架。

在古代，不但很多植物都叫白头翁，正宗的白头翁本身也有很多名字。因为是个人总有白头的那一天嘛，所以白头翁的很多俗名都跟人有关，比如白头婆、白头公、老丈人、老婆子、老公花、老婆花、老姑花等等，一家子最重要的是齐齐整整。

自家可以种

白头翁属是优秀的园艺植物，一般当作高山岩生植物来种植。岩生植物大多体型小巧，白头翁虽然只有二三十厘米高，但在园艺上已经属于大型岩生植物了。白头翁属植物在早春可以赏花，到了晚春还可以观果，如欧白头翁 A. pulsatilla（P. vulgaris），已有很多园艺品种，还有多种颜色。园艺白头翁跟野生的一样，都喜欢光照好、排水好的多砂石环境，如果要种的话，把它当多肉来养就可以了。

欧白头翁的白色品种。图片：alpinegarden.co.uk

当然，也有紫色品种。图片： K.J. Walker / BSBI

跟多肉一样，北方地区种植白头翁有气候上的优势。南方就难点，需要花大力气改善环境，改良土壤、排水，但来一场梅雨可能就全烂了；即使能保证存活，也可能好几年不开花，这需要养花的人非常耐心，给它适应气候的时间。或者也可以买适应性更好的品种，如欧白头翁的一些品种，在长江以南地区也可以正常生长。 

朝鲜白头翁，尚未适应江淮地区气候，第一年花瓣没打开就谢了，第二年索性拒绝开花。图片：霜天蛾

在野外碰到白头翁，可以收集种子自己种，但是长得慢，需要三四年才能开花；也可以通过正规渠道购买当年开花的苗。但千万不要手贱去野外连根挖，首先白头翁本身不耐移植，就那破技术，挖回去也不见得能活；更重要的是白头翁本来生长就慢，被挖走后这块地区的野生种群可能会很久才恢复，或者干脆就没了。世界上已经有了如此多的园艺品种，对于野生种类，就不应再用野蛮的方式来占有。

本文是物种日历特约稿件，来自物种日历作者@史军。

毛茛科的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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