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上开的花，是不是绝哔——很厉害

在植物爱好者的圈子里，北京的春天有非常值得去记录的“绝壁三花”：房山紫堇、独根草和槭叶铁线莲。作为华北地区的特有植物，这三花可以说是十分亲密的邻居。它们都生活在难以攀爬的石灰质岩壁上，在生长着槭叶铁线莲的位置，几乎总能看到独根草的身影。

绝壁三花，左：槭叶铁线莲，右上：独根草，右下：房山紫堇。图片：心雨花露

槭叶铁线莲生长异常缓慢，冬季时，它灰褐色的枝条像是没有生命力的枯枝一般。但是只要气温回暖，当春光洒满山上的每一寸角落，岩壁上的槭叶铁线莲就会像粉白色的云朵一样盛开，呈现出绝壁生花的景象。

人间四月天，槭叶铁线莲开始展现绝壁生花的奇妙景象，在当地故有个别称，谓之“崖花”。图片：心雨花露  

不会爬藤的另类铁线莲

铁线莲属来自家大业大的毛茛科，属名Clematis源于古希腊语，意为“藤蔓状”。基本上常见的铁线莲都是枝条纤细的藤本植物，可长达数米，枝条如同铁丝一般缠绕攀爬。

毛茛科是一个大家族，涵盖了不少栽培品种和常见野草。图为常见的毛茛科植物：牡丹、黑种草、野棉花、铁筷子、铁线莲、欧洲银莲花、花毛茛、大花飞燕草、耧斗菜。图片：柏淼

但槭叶铁线莲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另类。它并没有爬藤的能力，而是呈现出紧凑的小灌木状，即使经过多年的生长也只是矮小紧凑的一丛。它的老枝会木质化，每年会在老茎上生长出新的一节，所以生长年限较久的枝条，整体呈竹节状，上面有环状裂痕。

槭叶铁线莲每年会在老茎上生长出新的一节，茎节处粗大，所以生长年限较久的枝条，看着像竹节状。图片：心雨花露

槭叶铁线莲花期是四月，而它最为吸引人的粉色或是白色“花瓣”，其实是萼片。毛茛科的很多植物，像獐耳细辛还有黑种草，都是靠硕大的萼片吸引昆虫前来授粉的，槭叶铁线莲也不例外。

槭叶铁线莲和獐耳细辛，这些看似花瓣的结构其实都是它们的萼片。图片：柏淼

生长在陡峭的石灰岩上的槭叶铁线莲，云彩一般的盛开，像是群山的装饰。图片：心雨花露

槭叶铁线莲分布于北京门头沟、房山等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槭叶铁线莲一直都被认为是只在北京地区分布的当地特有物种。由于它数量不多且生长环境苛刻，被列为北京市一级保护野生植物。

后来北京周边的一些地方也发现有它零星的分布，不过即使在现在的《中国植物志》上，对它的描述依然是“特产于北京”。

《中国植物志》并没有及时更新。

这几年槭叶铁线莲的热度逐年升高，很多植物爱好者春季时会去北京的山上寻找槭叶铁线莲，拍照留恋——当然现在大家都很自觉，拍完照也不会去祸害它。

而就在前年，当地部门对这个特有物种过度重视，把岩壁维护整治后，还在旁边立了块牌子，说明此处有槭叶铁线莲——结果让游人很容易找到它的位置。

之前朋友和我说，由于直接暴露了槭叶铁线莲的位置，导致容易被游客接触到的植株，直接被一些低素质的游客摘掉了。可真是无妄之灾。

在山间独自美好

虽然槭叶铁线莲产地是在北京，它的正式发表却不是在国内。1879年，俄国驻北京代表团的布莱茨克尼德博士（E. Bretschneider）首次采集到了槭叶铁线莲的标本，标本的采集地位于北京的百花山附近。

此后，经过一系列的研究、考证，俄国植物分类学家马克西莫维奇在1897年，发表了一篇关于铁线莲新种的学术论文，将这个奇特的铁线莲属植物定名为Clematis acerifolia，其中种加词acerifolia是形似槭树叶的意思——这也是槭叶铁线莲这个名字的由来。

铁线莲属的植物一直都是西方育种家的心头好，引种、栽培、繁育从未间断，每年也总有各类杂交的新品种被登记发布出来。不过，虽然距离槭叶铁线莲的发现已经有一个世纪之久，但是它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很难在其他地区存活，因此至今很少被用于园艺栽培。

我曾在国外铁线莲的网站上，看过日本的专业种植前辈耗费多年，将播种的槭叶铁线莲拉扯至开花，甚是震惊；也见过国内屈指可数的前辈，做的关于槭叶铁线莲从播种到生长成型的种植记录。

当然，若不是气候和种植水平的双重加持，普通的植物爱好者是几乎不可能将其栽培成功的。

出口转内销的铁线莲

中国的野生铁线莲有很多，其中不乏颜色和花型出众的原生铁线莲，可是它们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利用和杂交育种，至今仍是处在深山老林人未识。而从中国引入了不少原生铁线莲的日本和欧洲等国，却将其发扬光大，培育出了相当出色的品种。 

川西等地的常见的一些野生铁线莲：绣球藤、美花铁线莲、须蕊铁线莲。传统分类学里，槭叶铁线莲、美花铁线莲和绣球藤都被归到了绣球藤组Sect. Cheiropsis。绣球藤C. montana也是欧洲铁线莲育种里非常重要的一支，在园艺上所对应的蒙大拿系铁线莲几乎成为了北美和欧洲街头最常见的绿化带植物。图：柏淼

18世纪，原产于中国南部和东南部的大花威灵仙C. courtoisii被引种到日本。1776年，瑞典博物学家卡尔·彼得·通贝里将其日本带到了欧洲。不过由于鉴定错误，大花威灵仙被命名成了佛罗里达铁线莲C. florida。由于它在欧洲的铁线莲育种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衍生的类型被统称为佛罗里达系铁线莲——也就是现在人们广泛种植的F系。

大花威灵仙C. courtoisii，白色的花瓣和紫黑色的花药的强烈对比使得花朵异常显眼，丝毫不输现代的园艺品种。图片：木全_clematis

F系铁线莲种植非常广泛的三个品种：乌托邦、蜥蜴和美好回忆。可以说是紫色版本的大花威灵仙。它们长得都非常相似，花型、颜色等一些特征都是差不多的。图片：柏淼

不过，由于这几年铁线莲种植的热潮，许多原生铁线莲也越来越受到关注。原生铁线莲并不罕见，在植被丰富的水库、林地边缘或是人烟罕至的山坡野林，都能找到它们的踪迹。

要说铁线莲属被称作“高颜值家族”也毫不为过。抛开槭叶铁线莲和甘青铁线莲这类对环境要求很高的种类，一些低海拔地区的常规种，非常具有商业价值。

不过国内有大规模种植并且商业化生产的野生铁线莲寥寥无几，上面提到的大花威灵仙，以及短柱铁线莲，算得上是商业化最成功的野生铁线莲。

短柱铁线莲C. cadmia，分布相当广泛的野生铁线莲。购物网站上还有个更为知名的名字叫“丹阳野铁”。短柱铁线莲4月开放，浅蓝紫色的花伴随有甜美的香味，种植者众多，可以说是完成了从“乡村走向城市”的转变。图片：柏淼

九块九包邮不都是正品

虽然美丽的槭叶铁线莲无法出现在普罗大众的阳台、庭院之中，但是铁线莲的园艺品种却是能够轻松获得的。

随着国内培育基地的增加，以及大量进口品种的引入，有着“藤本皇后”之称的园艺铁线莲，成了大家追逐和喜爱的宠儿。当你打开购物网站搜索“铁线莲”时，你会看到大量商品，品种繁多，价格差异极大。

由于很多新手都喜欢选择便宜又好看的品种练手，自然就很容易踩坑——买到各种货不对版的“铁线莲”。其实好几年前，某些宿迁卖家就看准了铁线莲市场，用低价的本土植物转子莲来冒充进口铁线莲。

打开某宝真是清一水的假店。不要贪图便宜而去买这种低价货，因为不管你选的是单瓣还是重瓣品种，收到后几乎都是转子莲。

转子莲C. patens。图片：Alpsdake / Wikimedia

在国内，野生转子莲们被无良店家拿来冒充正规铁线莲。它们本身没有引起足够多的重视，也没有成为国内育种的主力军。

但是在日本，人们对转子莲进行了非常出色的保育工作。所有的原生转子莲都被列入了环境省的红色名录，等级为“准濒危”（NT）。相模原市还成立了转子莲守护会（相模原のカザグルマを守るの会），让这些漂亮的原生植物能被更多的人认识和保护。

爱花不摘花

槭叶铁线莲由于大都分布在悬崖峭壁之上，且作为北京的一级保护物种，重视力度大，暂时不会受到过度的破坏。而其他分部广泛、花朵好看的野生植物，却躲不开利益的收割。              

这几年野生兰花和杜鹃真的是重灾区，每年冬季全国各地的花市都在热卖的干枝杜鹃（有些地区也叫金达莱），商家美曰其名的“枯木逢春”——这些都是砍伐的野生兴安杜鹃。

兴安杜鹃也叫达子香，每年冬天的花市上都会出现它们的身影。

由于需求量巨大，兴安杜鹃在原产地几乎是被竭泽而渔式地砍伐。大兴安岭等地的冷季本来就漫长，兴安杜鹃生长缓慢，被砍后的第二年恢复起来异常困难，这种大规模的商用根本支撑不了几年。

兴安杜鹃本来在东北是本土常见物种，没有人大量破坏的话并没有灭绝风险。但是如今的这种砍伐方式，对兴安杜鹃真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每年会去野外记录野生植物，常感叹于世界之大，自然之美；也知道很多植物的生长非常不容易，所以且拍且珍惜。

也许很多人并不关心一株植物的消失，可是对我而言，保护每一个物种不让它们消失，就可以期待日后，还可以像探访远方的朋友一样再相见。不至于很多年后再想去拜访它们的时候，遍寻不着，只能在前人的照片里一睹芳容，留下一声叹息。

本文是物种日历第6年第89篇文章，来自物种日历作者@柏淼。

毛茛科的高颜值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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