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合唱指挥成为“网红”

杨芳指挥合唱团

文 | 陈茴茴

2023年夏天开始，山西太原龙城之声合唱团指挥杨芳因多个合唱指挥视频在各大网络平台广泛传播而走红。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她成为拥有全网粉丝量超过百万、视频累计播放量超过50亿次的“网红指挥”。

今年63岁的杨芳投身群众合唱已有十多年，在太原群众合唱圈的名气不小，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凭借指挥的身份被全国各地的粉丝追捧。

“泼天的”流量袭来，杨芳的个人微信号、社交平台账号甚至龙之声合唱团的账号涌进数不清的好友验证申请，粉丝来电更是响个不停。她还受邀前往海南、上海、北京、内蒙古等省市的当地群众合唱团指挥，所到之处粉丝如潮水般簇拥，掌声与鲜花团团环绕……

2024年4月，杨芳在上海指挥歌友们合唱 金建华/摄

喧闹之中，杨芳努力让自己和生活如常。面对走红，她始终强调：“合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合唱是一群人的事情。”比起成为“网红”，越来越多人能因她喜欢上合唱，在合唱里获得健康、快乐，是更让她高兴的事。

“真的火了”

汾河河畔的太原滨河体育中心广场，每周一下午都会有上千市民自发前来在这里合唱。“千人合唱”也成为近年来太原的一道风景线，慢慢在网络上积累了人气。

杨芳一直是“千人合唱”现场人气较旺的指挥，很多喜爱她的歌友会准时在周一慕名而来。这两年自媒体平台兴盛，杨芳也开始在网络上发布一些自己的合唱指挥视频。2023年3月，她在抖音平台的一个指挥视频突然收获了1千多万的点击量。这让她吓了一跳，但很快被“兴许是歌友们相互转发，被更多喜欢合唱的朋友看到了而已”的想法盖过。当时她更多的心思，还放在和几十位老歌友一起筹备太原龙城之声合唱团的工作上。

2023年5月22日，龙城之声合唱团成立，活动地点就定在滨河体育中心的户外广场。合唱团开设了歌会的现场直播，也在网上发布了杨芳带领大家排练、演唱的视频。慢慢地，杨芳和歌友们发现，每次直播时观看人数都在增多，与杨芳相关的视频点击量也飞速上升，其中一个视频点击量甚至冲到7千万。大家突然意识到，杨芳是“真的火了”。

杨芳指挥合唱现场

杨芳的人气延伸成网络上的“流量”，流量又为广场合唱带来更多慕名而来的歌友。除了太原本地，还有从北京、天津、内蒙古、山东、四川、新疆等地赶来的外地歌友，周一的线下歌会平均每场参与人数超过两千人。他们或自驾，或坐火车，有的牵着老伴儿，有的带着儿女。人们亲切地把这里的活动冠上“百姓演唱会”的人气称呼。“百姓演唱会”每次举办都会进行线上直播，目前已直播五十多场。据不完全统计，平均每场观看人数约100万人次，累计观看量超过5000万人次，其中还有不少海外华人。

人们这样评价杨芳：“她曾在部队从事文艺工作，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兵姐’。她能娴熟演奏扬琴、电子琴、钢琴等多种乐器，会配器，有优秀的歌唱能力，有特色鲜明的指挥风格和恰如其分的情感处理。”“杨芳的指挥铿锵有力，又有细腻柔情。她指挥《唱支山歌给党听》，每一个手势和动作都有多层次的韵味，将丰富的感情通过双手流到每个演唱者的心窝。”

是偶像，是榜样，是更美好的“自己”

太原有着深厚的群众合唱文化传统，上世纪90年代后期，老百姓就自发组织在露天公园和广场合唱。近年合唱团数量和喜欢合唱的群众逐年增多，目前太原市登记在册的合唱团就有三百多个，定期参与合唱的市民上万人。这样的合唱氛围，让龙城之声合唱团团长蔡翔顺对杨芳和合唱团的走红并不意外，但他直言，反响的热烈程度远超他的预期。

各地歌友源源不断组团来到现场，用各自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杨芳和合唱团的喜爱——深圳老兵合唱团歌友现场敬礼；四川达州的歌友为合唱团赠送了自己的原创歌谱；80后、90后粉丝在现场与杨芳深情拥抱；海外华人通过网络看到合唱视频，委托太原的朋友向合唱团送花；外省来的旅游团甚至将参加合唱列入太原的行程……

2024年4月13日、14日，杨芳受邀前往上海鲁迅公园与当地歌友进行交流。同行的龙城之声合唱团秘书长李健说，公园方面都没想到前来的歌友人数会超过预期，考虑到安全问题，歌会开始后公园不得不采取临时闭园措施。一位上海的歌友是杨芳年轻时同在一个部队的战友，为了能顺利见老友一面，他13日当天坐了两个小时地铁赶到鲁迅公园，提前考察好路线和合唱团的位置。第二天歌会下午3时开始，他中午12点多赶到，竟然已是人山人海，挤到前排的希望几乎为零。

4月26日，杨芳受邀在北京丰台花园指挥，一位北京的阿姨穿越大半个北京城，早上5点就来到公园，就为了占到一个能清楚看到杨芳指挥的“C位”。

李健说，太原的歌友、粉丝非常热情，没想到外地歌友的反应更加强烈。大家看到杨芳和合唱团的出现，情绪十分激动，许多老人甚至会激动得哭起来。大家演出时又蹦又跳，演出后争先恐后地献花，还要排着长队逐个合影。

无论是奔赴太原，还是在自己的城市翘首守候，歌友们都是为了现场见杨芳一面，在她的指挥下和合唱团高歌一曲。每到合唱日，太原很多合唱团的老人会精心打扮一番，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因为这是他们心中的“节日”。

“连现场保安都说，没想到老年人追星也这么疯狂。”在李健看来，杨芳就如同“老年版的董宇辉”。喜欢她的歌友大部分是出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老年人，他们从她指挥的热情中感受到积极向上的力量，在熟悉的经典歌曲中回忆起大家共有的青春岁月，在杨芳富有专业性的指挥艺术中，投射了自己对音乐、对艺术的喜爱与向往。

受欢迎秘诀：专业技能与个人魅力

2024年1月18日，《人民日报》刊发记者马睿姗采写的通讯《山西太原龙城滨河之声合唱团指挥杨芳——让音乐淌进群众心间》，记录杨芳倾心指挥群众合唱团，唱出心中美好生活的故事。国家媒体的“认证”无疑更加坚定了歌友们对杨芳的喜爱、信任之情。

纵观备受群众欢迎的合唱指挥，独特的个人风格是吸引团员的一大法宝，其作用很多时候甚至超过了专业技能。而杨芳，可贵地同时拥有两者。

与很多“半路出家”的群众合唱指挥不同，杨芳自幼与音乐结缘，她出生在文艺之家，从小受父亲影响，学习唱歌跳舞、乐器演奏。12岁那年，杨芳开始学习扬琴和乐理知识，后来又参加部队文工团。在国企工作时，她也负责宣传工作，与艺术时时相伴。

投身群众合唱工作后，杨芳并不满足于简单教大家唱唱歌，而是摸索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指挥之路。她运用自己的音乐知识，为合唱团量身定制歌曲，通过配器、编曲，找到适合合唱团音色又简单易学的曲目，同时还加上群众乐队的伴奏，丰富合唱的形式。

龙城之声合唱团的成立，给了杨芳更大的舞台。每周一下午进行户外大合唱，每周二或周三进行室内合唱训练，这样的安排可以让更多群众既能参与合唱，又能接受专业的合唱训练。杨芳说，很多人是冲着她这个人而来，但她希望大家最终喜欢上的是合唱。“大家喜欢我，因为我而来，慢慢会发现我们合唱团的其他指挥也很棒，乐队也很棒，运营团队也很棒。合唱是一个集体、一群人的事情。”李健说，杨芳随和、平易近人的性格也是她大受欢迎的一个原因。面对歌友，她很耐心，排练时细心讲解，与大家合影时不急不躁；面对流量，她淡然处之，没有因为走红而忘记自己的合唱初衷，也没有让走红影响自己的日常生活、为人处世。

一位合唱业内专家表示，随着群众合唱飞速发展，越来越多合唱爱好者的演唱水平、欣赏水平在不断提高，具备专业水准和个人魅力的指挥会更受到群众合唱团的欢迎。杨芳的走红就是最好的例子。这样的“网红指挥”值得鼓励，是名副其实的“流量担当”。网络使得她的积极影响不局限于当地，还扩大到了全国各个地方，让各地的群众合唱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这样的“网红”，可以再多一些。

【延伸阅读】

山西出现“杨芳现象”并非偶然

文 | 陈茴茴

“山西出现‘杨芳现象’，并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它其实是多年来山西合唱事业发展的结果和缩影。”谈及山西“网红指挥”杨芳从太原、山西出圈，火遍全国的现象，山西省合唱协会会长袁垒这样说。

袁垒表示，二十年来，山西省合唱事业立足于群众合唱，在政府支持下，通过公益扶持、合唱品牌打造、合唱专业人才建设等举措，形成专业合唱蓬勃壮大、群众合唱充满活力，合唱结合文旅创新发展的态势，成为国内合唱中颇具特色的“山西合唱现象”。

2005年，山西合唱协会成立，此后每年举办面向广大群众的“三晋之春”合唱比赛，至今年已是第十九届，成为山西知名的文化品牌活动。袁垒表示，从第一届起，赛事所有环节都严格按照合唱专业比赛的标准进行。比赛设置的奖项，涉及指挥、声乐指导、钢琴伴奏等合唱发展的各方面人才，这为山西省合唱发展积淀、培育了一批优秀的合唱人才。从2020年起，山西省委、省政府决定将“三晋之春”合唱比赛提升为“山西省合唱大赛”，同时列入省委宣传部群众文化活动系列、省政府每年文化惠民工程，实施政府购买服务项目。“三晋之春”合唱比赛已成为山西人民参与最广泛的群众文化活动之一。

与公益结合也是山西合唱事业持续发展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袁垒表示，山西合唱协会从成立起不收取任何会费，活动中坚持开展志愿者服务工作，“人人都是志愿者”。近二十年来，各种合唱活动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志愿者，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成长为群众合唱活动的中坚力量。2022年6月，山西省合唱协会在全国首创“社区公益文化+”活动，提倡社区、社会组织、社工“三社”联动，引导中年、青年、少年从“旁观者”成为“参与者”，让每个合唱团员都成为“志愿者”。这既增加了志愿者服务人群，也解决了合唱团的排演场地问题。

持续举办的合唱活动也推动着山西合唱事业形成“上下兼容”的发展模式——上至合唱艺术的专业发展、数百支合唱团走出国门进行合唱艺术交流，下至以广场合唱为主的群众合唱蓬勃发展，完成了合唱专业人才、合唱群众两大类人才的储备。

2021年，山西省合唱协会根据国家文旅融合发展战略部署，组织了“丝路行援疆合唱艺术专列”、“走向井冈山合唱艺术专列”、“晋鄂情文旅交流专列”等文化专项列车，边旅游观光，边文艺展演，目前属全国首创。

随着“杨芳现象”的出现，慕名而来的合唱团、歌友们也成为太原、山西旅游业的新力量。袁垒表示，从目前的效果和数据来看，在宣传“山西好风光”方面，合唱与文化、旅游相结合的活动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比起花费重金举办的宣传活动、推介会，合唱与文旅结合产生的是不可估量的“1+1>2”效果，“一个合唱团就是一个天然的旅行团，一场合唱活动就是一堂爱国爱党教育的主题教育课、一次生动有效的文旅推介会。”合唱与文旅创新结合，也为“山西合唱现象”增添了更为独特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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