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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廷专栏︱弓村的早晨(小说)

2016-08-05 李长廷 当代汉诗平台





弓村的早晨(小说)Vol.00


李长廷,男,1940年生,宁远县人。湖南省五届、六届文联委员,湖南省四届、五届作协理事。永州市文联原主席。1970年开始发表作品,曾涉猎诗歌、散文、小说、戏剧、曲艺等多种文学样式的创作,迄今已在《诗刊》、《解放军文艺》、《飞天》、《山西文学》、《天涯》、《红岩》、《创作与评论》、《小说月刊》、《剧海》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中短篇小说、戏剧等近三百万字。已出版短篇小说选集《苍山·野水·故事》,散文选集《山居随笔》及《湖南文艺湘军百家文库·李长廷卷》。



           弓村的早晨


弓村的早晨,雾气特重。推开门去看,什么也看不见。却有隐约声音。嘀哒,嘀哒,很轻,很密,仿佛是雨,却没有下雨。终是雾的缘故,如一团湿湿的棉絮,能拧出水来。滴得村落潮湿了,草木潮湿了,连偶尔的一两声鸡鸣狗吠,也是极不清晰,带点潮湿的气味。

又有鸟叫,一声声远,一声声近,一声声高,一声声低,仿佛是在梦里。最喜这鸟有各样叫法,听着叫人忘情。麻雀子是吱吱喳喳不成章法,杂而且乱,却有生气。有一种“珍贵哟”,叫得几好听,又有意思,“珍贵哟——!珍贵哟——!”让你在床上睡不安稳。还有“好得快”,叫声也特别,不晓得“好得快”指什么。喜鹊是长者风度,德高望重,喳喳喳!喳喳喳!虽重复而又单调,但人们喜欢听。

弓村早晨的调子是既欢快,又和谐。

却大不该茅屎姑娘站出来聒噪。

人们通常叫茅屎姑娘为假喜鹊。

“死呷呷!死呷呷!……”

好没兴头的这叫法!

因了茅屎姑娘的叫,整个弓村早晨的宁静与和谐,全给搅了!

 

“死你爹!死你娘!死你祖宗十八代!……”

村头雾地里,茅屎姑娘叫得起劲的地方,倏地传过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却不见人。一片空白。

但雾渐渐便淡化,现出朦胧葱郁一片林子。又现出一个妇人身影。

便是村头珍珍。

“死呷呷!死呷呷!……”

“死你爹!死你娘!死你祖宗十八代!……”

“呼”地一声,一颗石子穿林而过,嚓嚓嚓的响声,惊起那只正叫得起劲的茅屎姑娘,吓得什么似的,张开不甚灵活的翅膀,向更高的一棵树上飞去。还没等它歇下翅膀,又是“呼”地一声,另一颗石子擦过大树枝桠,碰得落叶纷飞。

“死你爹!死你娘!死你祖宗十八代!……”

珍珍好无情地在那里破口大骂。一边拿起响鸡耙,追风赶雨似的,向茅屎姑娘发起进攻。那刚健利落的动作,哪里像个年过半百的女人?

茅屎姑娘不该停在她家屋檐上叫。她男人去年刚过世,心里满满的伤痛还未修复,茅屎姑娘这一叫,不由愁肠百结,自然要迁怒于它。不过,茅屎姑娘停在谁家屋檐上叫都是不可以的,它的叫声历来被人们认为不吉祥,是招祸的根源。珍珍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是,世上最坏的女人是妲己娘娘。妲己娘娘死后,人们恨她,把她的尸体碎成几截,抛去野外喂狼。但她的阴魂不散,她的肉块有的变了蚂蝗,喝人的血;有的变了毒蛇,要人的命;有的变了臭虫、蚊子。唯独那颗黑心,却变了一只鸟,就是茅屎姑娘。

因为人们恨它,谁也不给它吃的,它就专门去人家茅厕里吃蛆。吃饱了蛆,没事干,就站在人家瓦檐上“死呷呷!死呷呷!”地叫唤。“死呷呷”,听起来近似“死嗲嗲”(dia)的谐音,人们哪里容得!老辈人留下话来,说茅屎姑娘站在谁家瓦檐上叫唤,谁家准要倒霉。叫得次数多了,就要死人的。特别是早晨,这叫声是万万听不得。听见了,要塞耳朵,要叫人来赶。无论大人小孩,全要拿了响鸡耙,拿了石子,“哦嗬哦嗬”吼,赶得越远越好。这样的场面,和赶山围猎差不多,是很有点气势的。

 

“死呷呷!死呷呷!……”

“死你爹!死你娘!死你祖宗十八代!……”

珍珍还在一个劲追。

她刚刚起床,未能来得及梳理,因此头发有些散乱,一边已是用胶圈挽起一个结,一边仍是披散着,不时要分出手去捋一捋。裤管被水打湿了,沉甸甸拖罩在脚背上,很不是滋味。鞋底板巴满了黄的黑的泥巴,一层又一层,足有一两寸厚,甩也甩不脱。甩不脱便不甩,拖了走,一步一个脚印。

额上出了些汗,似小虫子在爬,不舒服。便扯了衣襟去抹。抹完了就又死盯着前方看,看茅屎姑娘在哪棵树上落脚。看不见便侧着耳朵听,听它在哪方叫唤。茅屎姑娘不叫是做不到的,除非剁下了它那鸟嘴。这树林子也有一两亩地宽窄,她追赶了两三个圈圈,却不能把它撵走,心中恼恨,越发逞起雄威,把手中响鸡耙要命地敲,石子要命地甩,嘴里叽哩哇啦喊得地皮打颤,把个树林子闹得翻天覆地。

她又奇怪村里的人们,何以不来帮她。噢,如今你们是发了,生活过好了,心中没有忌讳了。只有我珍珍穷,穷怕了!俗话说,“绳子凭朽处断”呢,我是有忌讳的,它在我屋檐上叫唤,我就得把它往死里赶!

 

茅屎姑娘终于安不下身,飞出了树林子,飞到前面一个山坳上落脚去了。

珍珍仍是不舍,踢踢踏踏追将过去。那鞋上的泥巴越积越厚,走起来颇感吃力,使索性脱了不穿,搁在路旁草丛里了。

一双赤脚好轻快。

“死呷呷!死呷呷!……”

“死你爹!死你娘!死你祖宗十八代!……”

又是一个石子扔过去。

“哦呀!”

——谁?

这一石子扔得不是地方,扑扑喇喇,落在财财的雏鸭群里了。恰好就打死了一只雏鸭。

“财财……”珍珍好难为情。

“算了算了,你一番好心,赶‘死呷呷’,怪不得。”财财蛮大器。

“我赔你。”

“我要你赔?我才不要你赔!”

“那——”

“那什么!我晓得你有难处。”

财财是好人。因为是好人,珍珍不敢正眼看他。

“你累了,我给你追过坳去。”财财说。

“不要不要!”珍珍慌了。顿了顿,重又往坳上追去。看去衣衫已是不整,脚步也有些趔趄。财财见如此,重重叹口气。这个珍珍,不该男人死了,男人死得不是时候呢,正当盛年呢,还是个木匠,手工极精。那年因家里拮据,晚上去山上伐树,糊里糊涂被蛇咬一口,回来就过了。珍珍后来说,那日早起,她分明听得屋檐上有“死呷呷”叫,当时不甚介意,谁知就……她男人要不死,想如今也要发了。人呢,哪里料得到!

 

“死你爹!死你娘!死你祖宗十八代!……”

坳上,断断续续传过来珍珍的叫骂声。这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身影也逐渐淡下去,直至没有。

她已追过坳子那边去了。

这时见天边有些红红的颜色,火样的,血样的,很耀眼。莫非是早晨那浓浓的雾,此时被人一把火烧着了?

珍珍感到很有趣,便打声“哦喂”。

“哦——喂!”

好响亮的声音。返回来时,这声音还在脑子里响着,嗡嗡的,一直响到村门口。

“珍珍嫂子,吃早饭了!”人们用筷子头敲击着碗边,叮叮当当,和她打招呼。

“多谢多谢!”她笑着点点头,舒心畅气的样子。

“你把它赶过了坳子了?”

“赶过了坳子了!”

“苦了你了。”

“哪里苦?不苦。不苦不苦。”便回自己屋里去了。

不一会,屋顶便有一缕袅袅娜娜炊烟升起。这炊烟升到半天,擦过岭背,竟也熊熊燃烧了起来,变成天边一团火。

倒显出了这屋子的蓬勃朝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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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汉诗主编|邹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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