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给马云上课,也能让你的孩子迷上量子力学!
“爱阅童书100”入选图书作者专访
第4期嘉宾
李淼
文 | 王欣婷
图 | 李淼 网络
在广州的采访结束后,我问李淼:“采访里的内容有什么是不适合放在稿子里的吗?”停顿几秒,李淼大声说道:“没有!包括那些批评老科学家们的。”
跟李淼的这次对话对我来有些“困难”,他的回答常和我的期待有所不同,他也并不滔滔不绝,对很多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在乎。不过,也是这些让人有些意外的回答,勾画出一个真实的人。
李淼是一个物理学家,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天体物理学专业。后来又先后在中国科技大学、哥本哈根波尔研究所学习,完成博士学业。毕业后他在美国不同的大学任教,回国后也带出了不少博士生。我无法用专业的眼光评价李淼的学术能力,但我很快了解到,这些年他在科普方面做了不少事情。
“马云、徐小平、罗振宇的‘私享课’老师”,这是许多李淼的图书腰封上的宣传语。在《锵锵三人行》、《一席》这样的节目里,也都能见到李淼谈论物理。
不过,我采访李淼,是因为他儿童科普类书籍的出版。《给孩子讲量子力学》等四本系列书籍是为孩子们“量身定制”的。
作为一个初中后就再没对物理提起过太多兴趣的人,我一口气读完了《给孩子讲量子力学》。一边读,一边发信息给老公,“你知道为什么杯子放在桌子上不会掉下去吗?”“你知道硅谷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吗?”“你知道宇宙暴胀吗?”语句里流露着得意。
激发读者的兴趣,把物理概念用易懂的方式表达,李淼做得很好。确实,他的书得到了孩子们的喜爱。
讲故事,要讲故事,李淼一再强调。这是他作为科普作家的一大秘诀。
关于从物理学家到科普作者
“跟孩子讲的时候不要讲公式,要讲物理概念,把概念变成有趣的、直观的图像以及有意思的故事。”
《给孩子讲量子力学》内文
爱阅公益:您从大学开始学习物理,研究物理多年。但真正走入大众的视野,是从浅显易懂的物理科普文章开始的。一开始为什么想到写科普文章?
李淼:应当说是源于偶然的机会。我回国之后,大概是1999年底,2000年初这个时候,当时的牛顿科学杂志的老师找到我,让我帮他们写一篇卷首语。 在那之后我开始在BBS上发言,因为2000年以后我带了很多研究生,我需要跟研究生们交流,就在BBS上写一些东西。
我当时觉得,那些我看到的新研究动向等问题和想法,公开讲比只是在邮箱里谈论要好。于是我开始在BBS上写我当时研究的理论,超弦理论。
爱阅公益:是在哪一个BBS上发言?
李淼:我们肯定不会去很大的BBS,比如说天涯、猫扑,因为太公开了。我是在一个同事自己搭建的BBS平台上开始写《超弦史话》的。严格说来当时写得也不是特别通俗,不过是从这时候开始写的。后来BBS的内容也被编辑成书了,2005年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再往后就越来越往通俗化的方向写了,基本上是这么一个过程。
爱阅公益:再后来仍旧是因为别人邀约而写,还是也会自己主动写?比如说像果壳网上的文章等是自己主动写的吗?
李淼:我不会主动写,现在也不会主动。果壳网一开始是他们邀请我,后来我也不愿意写了。不论是写作也好,还是干其它的活儿,一般都是别人邀请的,我自己不太主动。包括现在上的综艺节目《火星情报局》,以及11月初另外一个更好的平台,浙江卫视的科技创新节目,也都是人家来邀请。如果自己主动有点掉价。
不过,当然我自己的博客和BBS是主动的。博客名字叫惯性参照系,但不光写科学,因为博客时代我已经对其它东西感兴趣了,比如文学等等。
爱阅公益:把学术的、高深的知识转换成普罗大众能懂的语言,这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李淼:一开始在BBS上我写得还是蛮专业的,主要给至少是物理本科的学生写。后来给科普杂志写专栏的时候就不好写得太难了,比如《环球科学》和《新发现》。
真正通俗是到了广州以后,特别是后来给孩子写作。2016年,博雅小学堂邀请我到微信上给孩子们讲课。299一个人,四节课,500人的群基本上都满了。讲完了以后把讲课的内容变成了书。
爱阅公益:这是您第一次面对儿童这个群体讲物理吗?需要做很多准备吗?
李淼:是的,是第一次面对儿童。不需要做太多准备,在讲之前,会花两三个下午,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一个大纲。
跟孩子讲的时候不要讲公式,要讲物理概念,把概念变成有趣的、直观的图像以及有意思的故事。
在过去,尤其是在过去100年里的好莱坞,它研究出来了一个方案或者说模板。拍个好莱坞拍电影,每过几分钟就有一个小高潮,对吧?讲科普也一样,科学需要讲故事。我最近在看的一本书,一个科学家后来改行到到好莱坞工作的人写的,他说不光科学需要讲故事,所有的东西都得讲故事,它是有模板的。
讲课讲得不好的老师只会照本宣科,这样无法引起别人的兴趣。你得跟听众真正地交流,引起他们的兴趣。
比如说还有ABT的公式。打个比方,我写一段话,在英文里面,不会写作的人经常写and, and, and。但你要把这个and改成but, 转折一下,最后又加个therefore,就更有意思了。 这个在一段话里面基本的结构,就是那个好莱坞老兄发现的。
又比如说我描述你今天来采访我,我说“王小姐到了广州来采访我,但是发现李淼老师不在家,那怎么办呢?”接下来就是therefore,因此你会怎么样。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一个结构。
我也是举个例子,想表达的是,不能平淡无奇地讲。但是这套原理大部分科学家和教育工作者没有掌握,特别是科学家。他们在演讲的时候,PPT上充满了公式。如果听众有时间来读公式,怎么还会来听你演讲?
爱阅公益:您觉得为什么您会比别人先意识到故事的重要性?这是您天生地能力吗?
李淼:讲故事的能力一个是天生的,还有一个是训练出来的。 像我的话,我不能说我是天生的,我也是慢慢摸索出来的。比如我之前在微博上写文章的时候,也会有人指出我说得东西有点看不懂,我就会自己去想办法。后来摸索出来的结果,我发现跟其它人的看法是一致的。
虽然我一开始没有发现ABT的公式,ABT公式是关于句式和单词的。但是我悟出来所有的故事都可以解构成一些模版,这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爱阅公益:从哪一年开始觉得自己变得有名了?
李淼:在圈内变得有名是开博客后。然后最近两三年开始上综艺节目,就更多人知道我了。以后我相信我会更有名,我最近上了《火星情报局》上,然后再上浙江卫视的节目,明年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来找我上节目。
李淼参加的综艺节目《火星情报局》
爱阅公益:您喜欢变得有名的感觉吗?
李淼:我会说这是一个手段和过程。其实我更喜欢安静的生活,想干嘛就干嘛,但是要达到这个状态,必须有一个中间的过程。中间的过程就是,你变得很有名了,然后不缺钱了,可以啥也不干了。
爱阅公益:您在写科普的过程中会遇到什么困难吗?
李淼:没有太大困难。有些科学家,他们觉得做科普不难,其实是因为他们意识不到应该怎么做,所以他们做得不好。比如像我刚才说的,在PPT上写太多东西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困难,但听的人有困难。
但我已经意识到科普应该注重的东西,我就用讲故事的方式。有一句口号我觉得挺好的,让别人来讲道理,我们来讲故事。
其实关于很多科学家的故事也是编造的,比如牛顿被苹果砸的故事,比如伽利略比萨斜塔做的实验。那么我在书里,告诉孩子们这些故事是编造的,伽利略的事是他侄子在一本书里记录的,而他侄子又是听另外一个人讲的,这又是一个故事,也会吸引孩子。
爱阅公益:在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的过程,会不会遇到不能完全反映最原本的理论和知识的问题?
李淼:你只能尽量去翻译,但是想完全反映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的。比如说我是物理学家,我想了解一下动物的某些事情。那如果一个生物学家跟我讲,他要完全反映,他把所有的基因分子式都写给我,我不会感兴趣,我不需要他完全反映他的研究,关键点告诉我就行了,让我能听得懂。如果听者对更多的事情感兴趣,他可以自己再去查找信息,深入了解。
关于给孩子科普
“创新虽然是一些少数人做的事情,但这些少数人在未来冒出来,是需要小时候培养兴趣的。所以说科普非常重要。”
爱阅公益:您现在花很多时间给大人还有孩子科普,您觉得这件事为什么重要?
李淼:这就是习大大在科学大会上讲过的,中国要成为一个科学强国和经济强国要做两件事情,一个是科学创新,一个科普,两只手都得抓。所以科普当然很重要,而且是越来越重要。
有两件事情是必须得做,第一件事情是减少普通老百姓的科盲程度。我们可能基本上解决了文盲的问题,但是科盲问题没有解决。你要想有一些高素质的人去工作,甚至去工厂打工,那素质肯定越高越好。就像美国特朗普说要把一些工厂搬回来,可突然发现没有工人可以去做,因为他们知识储备不够。
第二,创新虽然是一些少数人做的事情,但这些少数人在未来冒出来,是需要小时候培养兴趣的。所以说科普非常重要。
对于我个人来说,科研当然重要,但是我到了一定年龄了,要知道自己的局限性,所以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科普上。
爱阅公益:您刚才提到《为孩子讲量子力学》等这系列书是博雅小学堂的课程内容的整理?
李淼:就《为孩子讲量子力学》这一本是。后来因为出版方博集天卷觉得这本书特别好,就陆续出了后面几本。
爱阅公益:您觉得给大人和给孩子讲物理有什么区别?
李淼:我觉得没有根本性的不同,其实我给孩子讲物理成人也可以看的。和成人唯一的不同是什么呢?就是我得照顾这些孩子们的知识储备,因为我希望上小学一年级以后的孩子都能看。所以你一定不要提公式、数量级这种概念。但跟有些成人可以提出这种概念。
爱阅公益:您给小孩子写得那套书我都看完了,很容易理解。给大人的书,比如《三体中的物理学》等,会吃力一些。《给孩子讲……》这套书里,每章后面都有一个延伸阅读,这个部分是怎么设计和考虑的?
李淼:其实这部分是在博雅小学堂讲课时的提问环节,源于家长和孩子的问题。他们会问一些超出我讲的范围的问题,然后我再回答。
后来我们觉得这个方式比较好,后面三本书也沿用了,相当于补充知识点。一章里面需要有重点,把重点的东西讲完了以后,其它的补充知识就放在后面。
爱阅公益:您的这套书卖得特别好,有了解孩子们看了后都有什么反馈吗?
李淼:家长有时候会在微博上留言,比如“唉哟买了这个书,我先花一个晚上看完了。” 还有一个以前在美国的同学反映,他每天晚上都给孩子读我的书。孩子虽然中文不太好,但表示也能听得懂,非常想听。说明我的内容写得还不错。
关于儿童的科学教育
“我的写作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一个选择的可能。我不要求每个孩子都要去弄懂一点量子力学或者相对论,但是他们有这种选择。 ”
《给孩子讲量子力学》内文
爱阅公益: 您觉得儿童应该接受怎么样的科学教育?
李淼:我倒不觉得儿童都需要一个模子。现在高考改革了,物理、化学、生物放在选考项目。不仅仅是高中,中学生、小学生也是,要让他们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的写作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一个选择的可能。我不要求每个孩子都要去弄懂一点量子力学或者相对论,但是他们有这种选择。
爱阅公益:在儿童的科学教育中,家长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李淼: 我觉得家长应当是陪伴性的,他们可以不去看,但是他们要去陪伴。当然家长也可能完全不感兴趣,就像我儿子小时候对古生物感兴趣,但是我没有说“来,我给你读这一段”,他自己会读。
不过我也会跟他聊一聊霸王龙之类的东西,家长多一点陪伴是好事,但也不见得说你一定要去陪伴,有时候孩子不愿意你去陪伴,觉得你烦。 ”
爱阅公益:您有两个孩子,您的孩子小时候您会如何引导他们?
李淼:我没管他们,这个是我的错误,因为那时候我太忙了。但是我周末会陪他们出门,逛逛购物中心、书店,这也很重要。我会跟我儿子聊一聊恐龙,跟女儿小时候聊的少,因为我去美国的时候她还在中国,她五岁的时候才去美国。
幼儿你要去陪伴,他需要陪伴,而且他也喜欢问你问题。但是一旦到了小学,他就开始不要你陪伴了。因为对于他来说,他的社会其实是一个同学的社会,家长的世界可能会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择校也很重要,因为孩子互相学习的对象不是家长,是同学了。
爱阅公益:现在在国内STEM教育特别火,您觉得我们做得怎么样?
李淼:中国也是刚刚起步,跟美国差距还是蛮大的。当然中国有中国的好处。比如说我们跟美欧比,特别是美国,中国对教学比较严谨。PISA测试中国以前排名第一, 不过最近排名又掉下来了。2009年和2012年上海的三科排名(数学、科学、阅读)都是全球第一。中国还是挺厉害的,但是必须是在发达地区。
爱阅公益:您觉得什么样的书是优秀的科普类童书?
李淼:现在儿童科普类的书很多很多了,特别在言几又、西西弗这样大的书店里,它们有专门给儿童的区域。在儿童的区域里,专门有一块就是科学。我是给孩子讲量子力学等物理知识,现在给孩子讲各种东西的也慢慢多了,不过还是人文方面会更多一些。还有人邀请我写绘本,但我没时间写。
我现在也没法直接给孩子们推荐具体的某一本书,而是希望孩子们自己到书店里去选择。如果说有什么是不那么好的写作方式,就像我前面说的,讲道理,不讲故事,不有趣。比如说《神奇校车》这套书卖得特别好,就是因为它非常有趣。
关于成为物理学家
“我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再活40年,也有可能拿诺贝尔奖,谁知道呢!”
爱阅公益:您16岁考入了北京大学天体物理专业,为什么这么年轻就高考了?
李淼:第一是因为我上学早一点,第二是因为我读初中的时候还处于文革时期,经常改学制,有时候就砍掉一个学期。少读了两年就高考了。
爱阅公益:为什么选择学天体物理?
李淼:我本来想选纯物理的,但是没有办法学,北大的纯物理专业分数线略高一点。1977年底恢复高考,在那之前也没有怎么接触过物理,要不就玩去了,要不就工厂劳动去了,只是考前突击的时候觉得自己物理比较好,我的数理化分数总能拿第一。那一年高考,我的分数是全县第一。
爱阅公益:您上大学后,在天体物理学系主要研究什么?
李淼:我上大学的时候没有对天体物理感兴趣。因为本来想学纯物理专业。但其实天体物理学前几年的课跟纯物理是一样的东西,后来专业课我反而不怎么听,但我也是突击可以考过的。
后来我就到中国科技大学做研究生,研究的还是理论物理,再后来还是理论物理。一直到回国以后,2004年后才开始研究宇宙学。宇宙学可以说是天体物理里面的内容,也可以说是理论物理,它是一个交叉学科。我从来没有研究过纯粹的天体物理学,虽然现在大家都叫我天体物理学家,不过也无所谓啦,你就叫吧。
天体物理是研究的天上的东西,理论物理是研究基础性的东西,物质结构等等。我以前研究超弦物理学,因为我对宇宙最基本的构成感兴趣,但现在已经有点不太相信这个理论了,因为一直没有实验证明。
爱阅公益:您后来在哥本哈根波尔研究所读博士,1990年毕业。那是一个怎样的机构?
李淼:这是个很有名的研究理论的机构。它是很有名的物理学家波尔本人亲自创立的,除了爱因斯坦就是他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我去的时候,波尔研究所已经走下坡路了。选择这一家因为这里可以在一年内拿到博士,只要有论文就行。我那个时候已经有十来篇论文了,就不需要再上课。 都写了那么多论文,还上什么课呀。出国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的一个风波。
尼尔斯·玻尔研究所
在某种程度上,当年波尔研究所不如美国的一些顶尖的研究机构,当然现在也不如。不过那里的氛围比美国好,这就是欧洲人的全面性。那时候,我们中午在咖啡厅吃饭的地方有一架钢琴,那些教授就会即兴地去弹一曲。这美国人不行。
爱阅公益:您说的氛围还有哪些方面?
李淼:波尔研究所的氛围跟美国不一样,因为美国是一个急功近利的国家。欧洲的教授认准了一个方向,他是慢慢研究的,不会去赶潮流。不过,过去几十年由于美国经济的强大,它也吸引了很多欧洲人去做研究,甚至也包括中国人。
美国未来肯定要走下坡路的,因为他现在经济没有那么强大了。这个观点可以公开讲,但我不会在公开平台上说这句话,中国经济赶超美国是迟早的事。那么在经济做了第一以后再给我们50年,科技也可以赶超美国。
爱阅公益:您对中国科技的未来是很乐观的。
李淼:从来都是经济先上去才有科技。在历史上强大的国家,英国呀,荷兰呀,如果他是世界老大,过了大概半个世纪,它就会是科技老大。一定是这样。当然由于西班牙和荷兰体量太小,它们没有变成科技老大,可是英国、德国等等都是这个道理。德国虽然没有从来没做过经济老大,但是他经济也不差。
所以说,中国经济体量这么大,未来肯定能变成科技强国。不过要拿诺贝尔奖要有两个先决条件,一个是经济足够强大,一个是积累足够多。我们1977年才恢复高考,积累那么少,就希望这一代人里面出拿诺贝尔奖的人,那是不现实的。
爱阅公益:您当时出国后是想长期留在那儿?
李淼:也想留过,因为当时中国的经济没有那么好,我去的时候是1990年,邓小平还没南巡。去了美国后当然就觉得条件好,生活优渥。
波尔研究所毕业后,我在美国做博士后的研究。当时也想留在那儿,但幸好没留在美国。我觉得这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因为我在美国也就只能做普通的教授,毕竟还是黄种人。而在中国,我带了很多学生出来。虽然在美国也能带学生,但是影响力是有限的。《纽约时报》的科普不会请你写,他会请自己的人写。
之后回国是刚好遇到了机会,教育部有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科学院有百人计划,我两个都拿到了,最后选择了科学院。长江学者计划是李嘉诚给教育部捐的计划,因为当时的工资很低,拿到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的,每年生活经贴多10万元。 不过我还是选择了去科学院。
爱阅公益:您评价现在自己的学术水平在国内和国际上,属于什么位置?
李淼: 我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再活40年,也有可能拿诺贝尔奖,谁知道呢!因为我的理论需要天文观测的验证,当然也可能验证我的理论是错的。做理论跟做实验的差别就在这,做实验你一旦你做出来,就有机会得诺贝奖,比如说今年的三个诺贝尔物理学家都是给做实验的,在激光领域的。
获奖的其中一位现在还是副教授,这个实验是她在法国读研究生的时候跟教授做出来的,然后之后再也没什么重要的工作了!
爱阅公益:您在书也经常提到年龄的问题,说五十几岁已经不是最佳的做数理研究的时间了。
李淼:肯定不是了,除非有人给你打工,剥削别人。 因为大脑集中注意力的能力下降了,创新能力和思维能力也下降了。
我查过一百多个诺贝尔物理学家的历史,所有的工作都基本上是45岁以前做的。比如爱因斯坦最重要的发现都是在35岁之前完成的。45岁之后喜欢研究可以再继续研究,但是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成就了。文学需要生活的积累,物理学就是青春饭。
爱阅公益:在高校里年纪大的教授不会做那么多研究了?
李淼:大部分人在做很多研究,只是很垃圾,我不好意思说而已。
爱阅公益:您2013年创立中山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研究院并任院长,为什么想做这么一件事情?
李淼:中山大学过去是有天文系的,1952年的时候院系调整就没有了。中山大学的天文系和山东齐鲁大学的天文系合并到南京大学。
一直到了2013年,当时的校长想恢复天文系,就找了大概五个人先后到中大做宇宙学等演讲。我演讲完了后的两个月左右,就接到通知希望我能去做院长。在演讲之前他其实已经确定是希望我去当院长。去中大是我下意识的转型,之前的很多决定都是机缘巧合。
我到中大以后首先就是想办法引进人才,现在学院在珠海发展得挺快的。但我现在不做学院的院长,也不管事了,就是个挂名。
关于科学观、人生观和世界观
“恰恰是相反的,我不觉得人类渺小。就像我刚才说的,好不容易出现一个生命,你得好好珍惜啊。”
爱阅公益:在您的书里,写到科学与宗教时,您说“科学和宗教不是绝对矛盾的”。您如何看待科学和宗教之间的关系?
李淼:宗教本来是跟科学同源的,在原始宗教的时候,它们都关于人对周围世界认识的问题。
但是宗教后来演变成为大宗教,比如基督教、伊斯兰教,宗教对这些问题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但是科学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答案,科学恰恰是对所有问题都不肯定。比如我们做实验这去验证一个理论,这个实验次数是有限的,所以我只能说他在多少个置信度上是可信的,比如说90.9%。
爱阅公益:听说您不相信有外星人?
李淼:是的,这还是因为费米悖论的问题,我们从来没见过外星人。如果有外星人的话,肯定有很多种。在这很多种里,有的科学早就发达了,他们会探索太阳系,探索地球,或者至少送过东西,但我们没见过这些东西。
就像在《锵锵三人行》许子东说的比喻,如果生命是很容易发生的,那么在太平洋中的一个鹅卵石上出现微生物,很多鹅卵石上都应该出现,而不是说像现在这种情况,只在一个鹅卵石上出现了微生物。
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应当有很多其它的宇宙,就像太平洋里的鹅卵石。第二件事是尽管出现微生物很难,但是由于太平洋的鹅卵石太多了,总有这么一两个会出现微生物。
爱阅公益:您一直研究宇宙这样宏大的问题,会因人类的渺小而产生虚无感吗?
李淼: 恰恰是相反的,我不觉得人类渺小。就像我刚才说的,好不容易出现一个生命,你得好好珍惜啊。
爱阅公益:您觉得随着年龄的变化,您看待世界的方式有变化吗?
李淼:会有变化的。比如说我以前觉得科学是终极的真理,它可以回答所有的问题。现在我不太相信了,现在我更加倾向于不可知论者,总会有一些终极问题,人类是无法解答的。比如,宇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爱阅公益: 您现在也创作诗歌、科幻小说、写哲学和社会相关的杂文,您认为文学和艺术与科学之间的关联是什么?
李淼:这个关联就是我前面讲过的,其实它们是同源的。比如在欧洲的一些岩洞里面会发现几万年前的人的一些画,一开始我们以为这是纯粹艺术,后来发现这些画上的有些图案可能是和宗教有关,所以说这既是艺术,也是宗教。
中国的文学家阿城说,中国的青铜器上的花纹也不完全是纯艺术,也跟宗教有关。当年的人,他们吃了致幻药后,眼前的这些图案会生动起来,他们觉得跟神灵在交流,这本身是最原始的科学。
爱阅公益:您觉得该如何解决和面对科技带来的道德挑战?
李淼:不用太担心担心这个事情,历史上人类解决得很好。火车出现了,汽车出现了,也没有说就是赶马车的人失业了,你就开火车去。人工智能方面,人脑是非常聪明的,没那么容易被机器取代,这些就是科技公司的炒作。
爱阅公益:您未来打算专注的方向是?
李淼:一个是科普,还有一个是和另一个教授一起研究大脑科学里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相对来说好研究,因为不用天天计算。这是我在退休前的计划,退休后可能就是在北上广深吃吃喝喝,然后自己写写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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