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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奖者增加,“现象级”作者却几乎不见:新概念作文也变成套路了吗

2018-02-11 许旸 新读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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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概念”应该是青春表达欲望的开启,应该表达青春的独特而真实的个性,而不是功利下残喘的灵魂。那么,走过20年的新概念作文大赛,还能产生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吗?


昨天揭晓的第20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产生了一等奖68人、二等奖153人。这些年轻的面庞从超九万份来稿中脱颖而出,有望为文学圈注入新鲜养分。但不少评委在评稿过程中却发现了一个现象:


一些作品陷入雷同的模式,“套路”较明显,缺少个性化表达,文学创新的动力不足。


作家马原、金宇澄在阅稿时有种感受:


有的作者题材更多围着自己的生活小圈子打转,仿佛有模式一样,谈家乡、谈生活、谈个人,同质化依然存在。


青少年如果要学会写作,首先要打开自己,写自己想写的,有辨识度的文章。


由《萌芽》杂志携手全国十几所知名高校主办的新概念,提倡走一条从“作文”到“创作”的魅力之路,但这条路显然并不好走。


有位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得主透露过,他曾悄悄混进一个打算参加新概念大赛的写作者微信群,“他们聚在一起揣测讨论评委的思路、想法、爱好,大家发现,新概念好像也是有套路的。”


迎合某一种口味或是套一种模式,还能写出打动人心的文学作品吗?

颁奖现场


“被开头吸引,但后文就只剩搬运了”


每届都参加评审的作家叶兆言,是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元老级评委,“阅稿无数”的他直言,整体上参赛稿件“惊喜不算太大”,尤其是看到一些小说中直接“搬运”段子、“套情节”,令人哭笑不得。


就拿今年的部分复赛作品为例,全国249位选手参加了新概念统一命题复赛,限时三小时现场创作一篇文章。


题目二选一:


“当虚构比真实更真实”,有点拗口,看上去像道哲学题;


“到达火星的时间”,让人联想起这几天刷屏的重型猎鹰火箭成功发射的新闻。


叶兆言在浏览一篇以“到达火星的时间”为题的稿件时,先被开头吸引住了,“小说虚构一位男子到火星上开了一家酒吧 39 38300 39 14941 0 0 3814 0 0:00:10 0:00:03 0:00:07 3813挺有意思的,似乎好戏就要上演了。”饶有兴趣接着读,叶兆言觉察出,后面的所有情节和故事设计,与“在地球上开一家酒吧”毫无二致。


在他看来,作者的“不走心”直接暴露了写作储备的不足———缺少描写火星与地球具体差异的知识架构,或是“死记硬背了一些剧情直接套上去”。


不管是出于哪种不足,文学创作一旦陷入粗糙移植的窠臼,就丧失了艺术审美的独特魅力。


有评委发现,许多稿件中会透露出一些高频词汇,比如有一年的来稿中,“白衬衫的少年”“蔷薇色的生活”屡屡亮相,或是某首流行歌曲的歌词被大段摘用。


评委、作家马原有种突出的感受,近两年不少稿件网络化元素明显,一些对话体明显是从当下互联网热帖上直接“扒”下来的,看着眼熟,或是在情节结构上“借鉴”一些10万+热门文章的桥段。“现在大家都经常刷手机,这种影响也是难以避免的”。


当然,也有声音认为,网文化语言风格也不全是坏事,“互联网一代善于运用网络元素,在网上发言久了更口语化,从积极的角度看,他们的文风比较自由,语言泼辣、顾忌少。”第一次参加新概念评审的作家毕飞宇说。



充沛的表达和创作欲望,加上生活的沉淀才能出好文章


 “几年前,不少新概念来稿很大比例涉猎的是厌学、早恋等校园题材,创作面相对狭窄,但这几年来稿作者的视野宽广了不少,各种题材都有。”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家叶辛说。


题材选择多了,并不意味着就能避免“撞车”。如果少了对生活的深度理解和沉淀,作品仍难摆脱“套路化”之嫌。


希望从文字中读到作者的真情实感、独树一帜的见解,而不是陈词滥调,是许多评委和读者共同的期许。


连续做了十几届大赛评委的作家陈村,对一篇来稿印象尤深,“前面大部分文字,看上去像是一篇普通的风物景色描写作文,大部分文字在描写夏天的蝉,叫声、样子、氛围,但到了文章结尾,作者似乎漫不经心地写了句,‘这一年知了声停了,因为都被吃光了’,意味深长,来了个反转,能从日常事物中一窥背后的社会镜像。”


陈村认为,这样的写法比较特别,让人有回味的空间,也能看出作者对广阔世界的探寻。


在叶辛看来,文学需要时间和阅历的沉淀,“文学久远而传统,同时也在一直变化,但文学最本质的还是进入人的心灵。”


韩寒(左一)、徐敏霞(前排左六)、宋静茹(前排左九)在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颁奖会上领奖


20年了,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者们去了哪儿?


文:赵颖慧

来源:小松鼠读书会


1998,是一个怎样的年份?


腾讯QQ即将诞生;快乐大本营开始贩卖快乐;新浪、搜狐、网易等名字刚为人所知。这一年,80后最大的仅18岁,最小的9岁。他们是独一代,在应试教育框架下,重复着“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的话语体系。


但有一个比赛,打破了表面的平静,犹如草地上凭空出现的一扇“任意门”,吸引了无数青少年前来探寻,青春里那些被压抑的跳跃因子,被诱惑,被激活,一发不可收拾。


韩寒、郭敬明、张悦然、徐敏霞、吴越、陈崇正、陈佳勇……他们小心翼翼走进这扇门,笔下流出了《杯中窥人》《悲伤逆流成河》《陶之陨》。


这就是新概念作文大赛,许多人的人生轨迹因它改变,并“肆意汪洋”发展出无数可能。那么现在,那些获奖者们,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80后作家群,“起码,一半有新概念背景”


梅红色高领毛衣,眼神定定看着前方。李其纲翻着一张张老照片,像是摩挲着一件件家传宝,指着一个女孩,一脸骄傲又神秘,“猜猜这是谁?”“这是张悦然呀。”


那是2001年全国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颁奖大会上获奖者的合照。那一年,张悦然、秦雯都是A组一等奖获得者。


实际上,获奖后的张悦然,也曾轻微偏离了文学的母星。她考取了山东大学,不久后转到新加坡国立大学学习电子计算机。然而,文学依然像一根磁铁,在新加坡学计算机的张悦然,写出了《葵花走失在1890》,当年被《萌芽》网站评为最有才情的青年作家,一直写到今天。


秦雯的经历比较直接。她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一直从事编剧工作,《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辣妈正传》都出自她手下。


十几年后,当年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女,早已褪去稚气,出落得优雅稳重,进入而立之年。


秦雯说自己最大的改变,“是表达的勇气和对于别人看待你的勇气”,“刚开始写的时候,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东西。写剧本已经八九年,我开始突然明白该怎么写了,突然有一片很开阔的天地给你了。现在,我不太介意别人怎么看待,我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张悦然觉得,“最初一段时期,有特别强烈的表达欲,会非常自然、随意写作。2006年后产生一些转变,需要更多思考,更慢一点。现在写下的每个字里都包含每天或此刻的我。”


郝景芳


在文学的领域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最近凭借《北京折叠》获得雨果奖最佳中篇小说奖的郝景芳,她也曾是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得主。李其纲说,“当年,这个女孩就表现出很不一样的特质。”


“在商业上他太成功了,他在影响一代人”


对新概念作家群而言,“经商的人中,最厉害的肯定是郭敬明。”


李其纲在自己写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历史》中,翻出一张2001年的老照片,指着一个瘦小、套在宽大衣服里,蒙眬看着镜头的孩子说,“这就是四姑娘,小四。”



那一年,他18岁。


15年后,当年“睡眼蒙眬”的男孩,已是一身修身的Prada黑西装,住着沪上别墅,拍个电影票房上亿的上海最世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郭敬明。郭敬明是第三、第四届的参赛者。连续两届拿一等奖,他是第一人。


在2005年,李其纲筹划了“首届文学代际沟通论坛”,他与郭敬明通过几次电话。


“敬明,能来吗?”

“我得和我经纪人商量商量。”

再问:“你想来吗?”

“我当然想来。”


过了些日子,他们又通话。


“敬明,能来吗?”

“我得和我形象设计师商量商量。”

“能来吗?”李其纲只问。

“争取来,争取来,我一定争取。能不能让形象设计师一起来哇?”

李其纲想了想,说:“不太合适吧,太特殊了。对你,对论坛都不好。”


从这些对话里,已然能看出郭敬明的不同。那一年,媒体还在称郭敬明“少年作家”,但他已开始帮陈凯歌写《无极》剧本,也坐在了一些选秀节目评委席上,毫不避讳地摆出自己的艺人身份。


那年的“首届文学代际沟通论坛”,郭敬明来了,但迟到了一天。会场不大,每个名字都裹挟着钢铁洪流,如曹文轩、格非、余华、方方……


张悦然、周嘉宁她们正坐在门的左侧。他立即走向左侧,挨着她们坐下,低低叫了声:悦然姐,嘉宁姐。


“郭敬明可能也感受到了右侧的压力。他们觉得,与郭敬明对话,是鸡对鸭说,双簧管对木鱼震怒。”但李其纲也有自己的想法,“文学是个林子,什么样的鸟都该有。文学中的人,不仅仅是由小说家、诗人、批评家等等而构成,它应该有也必然会有文学活动家乃至文学商人。”


80后文学活动家盛开也说,“郭敬明让我很早就了解了一个概念,一个作家可以转型为一个成功的全能策划人。我不说郭敬明在艺术上有过高的成就,但在商业上,他太成功了。他在影响一代人。”


“以文学来谋生的毕竟是少数”


商场得意者郭敬明,职场得意者有陈佳勇。“当过北大中文系的学生会主席,做到了北京华录百纳副总裁。”李其纲说。


如果2001年,用搜索引擎去搜索,众多获奖者中,被曝光最多的肯定是陈佳勇。他是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大赛史上第一个被保送北京大学的人。获奖作品《来自沈庄的报告》,被铁凝评价为“用超越作者年龄的文化批判目光,从不同角度丰富了我的阅读视野,也拉近了我和这一代青年的距离。”



陈佳勇从北大毕业后当过记者,后任职于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从电影频道营销部电视剧主管干起,直至任上海电影集团影视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2014年8月起,任北京华录百纳影视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


在《新概念作文大赛历史》一书中,李其纲转述他的话说,


“新概念最初,确实引领了一大批年轻人踏上文学创作道路,但很快就出现了分化,……催生了一批‘畅销书作者’,这是新概念创作群体同文学商业化最早、最直接的一次冲击,对于这些‘暴得大名’的‘小朋友’而言,如何在20岁不到的年龄,妥善处理文学带来的金钱、物质、名誉甚至虚荣的‘诱惑’,着实是个难题”。


“好在市场迅速地作出了反馈,让大家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的作品都能发行几万册,甚至几十万册,也并非每个人可依靠写作获得巨额的稿费版税,于是,第一次严重的分化产生了。一批获得市场认可的成功者,继续写作道路,收获美誉与追捧;一批缺乏市场积极回馈的,则回归艰苦创作之路;另一批并不十分有志于文学创作的,则分流到各行各业,回归‘正常人生活’”。


对此,李其纲是赞同的,他说,“以文字来谋生的毕竟是少数。有很多孩子,爱上文学,可以一辈子不以这个为职业,但是文学会相伴他的灵魂和精神。”


对于陈佳勇而言,文学是片“自由思维、自由表达的净土”。


“尤其是最近几年,日常工作压力巨大,职业身份积聚越来越浓厚,但个体身份的认知却越来越背离。当年放弃写作的初衷,是为了‘多做一些实际的事情’,然而,当这些实际的事情庞杂到使人‘异化’的时候,有时也会羡慕那些坚持写作、有所作为的朋友们。”


有人向韩寒扔矿泉水瓶,他反应平静淡然


相比被“日常”所禁锢的人群,也有另外一种人。


“他真的是一代人的偶像,因为我觉得他很自由。”张悦然对韩寒说。


“我比较惭愧,经常有比赛,电影,出版就少了很多。”韩寒说。


这是在上海书展上,两人的对话。当天,粉丝黑压压一片,都高举手机拍照。穿着黑T恤、牛仔裤的韩寒,跷着二郎腿,露出像以前所有新闻照片中的微笑。自由,应该是伴随着韩寒一生的词。

李其纲、徐芳(右)与韩寒在那多婚礼上


写书,赛车,歌曲填词,发布APP阅读应用,导演《后会无期》,监制电影《沙漏》……你说,他的身份应该是什么?在“新概念作文大赛十年庆典”舞台上,他回应了主持人这个问题,“什么都不是。”


但他也曾坦诚地说,如今的“自由”依然与新概念有关,“我现在的生活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完成的都是自己的理想,都是做自己的感兴趣的事情来养家糊口。所以我觉得已经很开心。如果不是新概念,说不定事情也会有发展,至少现在我很满意,所以应该感谢这个比赛。”


已成为丈夫和父亲的韩寒说,“我的感触就是会变得越来越平和,越来越温情,尤其是有了小孩。”


比如,回首看自己的杂文,现在想来这个观点在那个年代下会显得过于偏颇;再如,以前很少在上海书展看到他,但他却出席了张悦然的新书发布会,“一方面张悦然写的书是有品质的保证,另一点,还是经历了很多事情以后的一种淡然。”


活动现场,韩寒刚踏上舞台,台下便一阵骚动,一个男人忽然朝他扔出一个矿泉水瓶,大喊,“我反对你,我不喜欢你,我是一个一直反对你的人!”


韩寒反应平静淡然,他说,“我觉得这也很正常。一路走来,会承受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些人会觉得,你背后有巨大的阴谋,有势力。实际上,在当今的中国,凡是你能够公开说一个人背后有阴谋,能够公开评判一个人有势力的都没有什么势力。”



本文原载于文汇报。更多写作指导、热门时文、写作素材、读书方法、学生佳作……尽在《新读写》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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