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李学勤!他将中国历史年代,往前推了2000年!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北洋之家在线 Author 北洋君
独具人气的语文杂志
点击标题下方“新读写”关注
来源:北洋之家(id:bypm2016)
2月24日,李学勤先生走了!
李学勤先生是谁?
“他是这个时代里殊为难得的百科全书式学者。”他带领的夏商周断代工程考据研究,将中国有据可依的历史年代,向前推进了两千多年,一直推到夏代初年!
相信,几乎每个炎黄子孙,
都以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文明而自豪,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有一个事实我们不得不面对,
中华民族历史有据可考的确切纪年,
是从公元前841年开始的。
从西周上溯至夏的两千年,
由于历史年代模糊,
没有确定的年表,
国际学界的一些专家甚至认为
中华民族历史可信的历史
只有3000年……
到底有没有大禹这个人?
到底有没有大禹治水这回事?
夏商周三朝如何断代?
有一位叫李学勤的学者一语惊人,
他提出
“重新估价中国古代文明”
“走出疑古时代”
因为
中华文明在高度、广度、长度等方面
都被严重低估了!
在历史学圈儿,
李先生就是“大神”一样的存在:
他是著名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
从上古时代的刻画符号
到20世纪的中国学术史,
从考古学、古文字学、上古史
到古文献学、美术史、国际汉学,
从甲骨、青铜器、简帛
到玉器、玺印、钱币,等等,
他都做了一系列的研究,
取得了大量的学术前沿成果,
他被称为
“百科全书式的学者”!
这位19岁从清华退学,
从临时工成为国宝级的大家,
用一生追索着中华文明的根脉!
他提出中华文明“走出疑古”,
而他自己,则走进了历史。
一片甲骨惊天下
19岁的他不惜从清华退学
1933年,李学勤出生在
北京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
父亲是协和医院的大夫,
从他一出生,父亲就希望他能成为
一名出色的脑外科医生。
李学勤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梦想,
——成为一名科学家,
他从小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兴趣,
对数理逻辑情有独钟,
面对那些如同天书般的符号,
他看得津津有味。
在小学时他曾经将
易经64卦和28星宿画在钱币上,
研发了一套棋来玩。
他说:“我喜欢看读不懂的东西,
越看不懂就越想看、越想学。”
上中学后他阅读了大量有关数理逻辑的书籍,
其中清华大学金岳霖先生
有关数理逻辑的专著让他爱不释手。
金岳霖先生
1948年,李学勤初中毕业,
为了实现自己成为科学家的梦想,
15岁的他报考了国立北平高等工业学校,
还考取了机电系的第一名。
可是在入学体检时,
却被告知自己竟然患上了肺结核!
不要说能不能上学,
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
确诊肺结核等于被判了死刑!
这吓坏了李学勤,
虽然后来证实这是一个错误,
但这个意外的小插曲,
改变了李学勤的人生道路。
没有上成大学的李学勤回到了中学,
一天,一位同学偶然说的一句话,
几乎是改变了他的命运:
我父亲告诉我,甲骨文是
中国最古老的成熟文字,
中国最难懂的东西就是甲骨文!
李学勤第一次听说了“甲骨文”,
对符号情有独钟的他,
特别想知道,
这个“甲骨文”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学勤当时就决定
“我一定要弄懂这个东西!”
1928年殷墟第一次发掘工作人员合影
彼时,“甲骨文”三个字
可是个经常能上报纸的“热搜词”。
从1928年开始到抗日战争爆发,
殷墟考古一共进行了15次发掘工作,
出土了大量甲骨文。
这些记录了商代的古老文字,
称得上是一片甲骨惊天下!
殷墟甲骨
当时,学界正在对
甲骨分期进行着激烈大讨论。
这些都让李学勤十分着迷,
他经常去文津街的北京图书馆
阅读各种有关甲骨文的书刊和拓本,
由此机缘他认识了甲骨文专家曾毅公先生。
曾先生看到这个只有十几岁的中学生
如此喜欢甲骨文,
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把那些并不对外开放的特藏书籍和
拓本也一并借给了李学勤。
1951年李学勤面临高考,
他希望能够在大学继续对甲骨文的研究,
但是当时中国的大学并没有这个专业。
最终,他考入了清华大学,
跟随金岳霖学习数理逻辑。
可就在他在清华学习的第二年,
国内高校进行了院系调整。
按照当时的政策,李学勤应该转到
北京大学哲学系继续学习。
一心想转到北大考古系的李学勤,
得到的答复却是:
学习可以,但不能转系!
当年李学勤正在为
转系的事情绝望之时,
社科院考古所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考古所所长郑振铎听说有个年轻人
在甲骨文研究领域颇有建树和名气,
希望他能够来帮忙拼合破碎的甲骨。
拼合甲骨是一项艰难而又庞杂的工作,
容不得半点的分心,
李学勤非常想参与这项工作,
他下定决心从清华退学,
成了中科院考古所的临时工!
退学之后的李学勤,
此生再也没有了校园求学经历。
破译战国文字
李学勤终于心从梦想
在考古所终日醉心于符号和古文字中,
很快他提出了甲骨文“非王卜辞”学说,
轰动学界影响至今。
之后,李学勤对形形色色的战国文字,
诸如金文、陶文、古玺、货币等文字
进行了综合研究,
成为战国文字这一学科的奠基人。
战国文字的异同
到了1971年底,湖南省军区
在长沙东郊建造地下医院时,
遇到了一件怪事……
工人用钢钎进行钻探时
从钻孔里冒出了呛人的气体,
有人用火一点,
竟然蹿起一道神秘的蓝色火焰……
湖南省博物馆马上意识到,
这有可能是一处古代墓葬!
果不其然,经过挖掘,
这里竟然就是后来被誉为
世界十大古墓稀世珍宝之一的
长沙马王堆汉墓!
1975年春,
马王堆汉墓帛书陆续出土,
李学勤终于迎来了再次工作的机会。
听到可以工作的好消息,
李学勤形容自己
“抱头鼠窜”一样赶紧跑去报到!
马王堆汉墓发掘现场
长沙马王堆汉墓的发现
和帛书的出土,
终于让李学勤等来了久违的工作。
古代帛书是很难在地下保存的,
所以到今天为止,
可以说汉代以前的这种真正的帛书
凤毛麟角。
李学勤接手帛书的拼接和翻译工作,
很快便将《胎产书》《五十二病方》
《养生方》《杂疗方》
等医药学文献拼接翻译。
经过李学勤之手,
这些穿越了2100多年的医学瑰宝,
终于重见天日。
“马王堆医书”不仅成为
医学界专有名词,
其中一些内容甚至改写了传统医学史。
李学勤(中)
1975年12月,
湖北省云梦县出土大量秦简,
随即文物局派李学勤带队前往云梦。
当时秦简未有出土先例,
李学勤还以为这次是误报。
同行的前辈张政烺说:
“如果真是秦简,
就请大家吃烤鸭。”
李学勤紧跟着说:
“我请吃薄饼!”
1976年,李学勤(右一)参与整理云梦睡虎地秦简
到了云梦县看到竹简之后,
李学勤又惊又喜,
墓主人是一名与秦法相关的低级官吏,
这些竹简是货真价实的秦简!
经过20多天紧张地解读,
李学勤很快从这些篆隶混杂的字体中,
确定了1155枚竹简的基本内容:
书写的分明是秦国法律和户籍制度,
这引起了学术界的一次轰动!
上世纪70年代,河北平山县,
考古队听说有村民挖出
一块刻着符号的河光石,
石头上清清楚楚地刻着
19个古文字,
可文字到底写的是啥,没人知道!
经过李学勤的仔细考证,
将其破译解释为:
“现任监罟(监管捕鱼的小官)的罪臣公乘得在此看守陵墓,他的旧将曼以此敬告后来的善良贤德之人。”
守丘刻石及其释文
李学勤对这块“守丘刻石”的破译,
成为打开中山古国的钥匙,
后来考古人员据此推测,
在平山县三汲乡一带存在王室陵墓。
1977年,通过挖掘,
神秘的战国中山国
终于呈现在世人面前。
古中山国精美的青铜器
“如果不是老先生破译了这石头上的19个字,
可能它会永远被埋没,
而战国中山国的横空出世
可能要推迟多年。”
一个像饭盒一样的青铜器
竟藏着3000年前的秘密
虽然中国有五千多年的历史,
可是其中可以追溯到准确年号的历史,
是从公元前841年开始的。
甚至很多历史和考古学家认为,
“上古的尧、舜、禹是不存在的,
大禹治水也是杜撰。”
大禹治水
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后,
先秦的很多历史细节
都变得扑朔迷离,
李学勤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
通过破译记录历史的古文字,
推进中国在夏商周时期的断代研究,
推进中华民族文明的历史年代,
这不仅是他的梦想,
也是中国史学家们的梦想。
1978年,李学勤出访澳大利亚时,
偶然在一本文献中
看到一个著录为“鲜盘”的青铜器,
他判断这可能是周穆王时期的器物,
可惜的是,这件重要的青铜器
是美国一个收藏家的藏品。
整整8年后,1986年春,
李学勤到英国考察中国的青铜器时,
一件光彩四溢、精美异常的鲜簋
马上吸引了他的目光。
鲜簋(鲜盘)西周中期前段(穆王世)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觉青铜器上文字
跟8年前看到的“鲜盘”上的铭文一样呢。
这个簋的铭文太重要了,
可明确推算出周穆王在位五十五年。
与司马迁《史记·周本纪》中:
“穆王立五十五年,崩。”
记载完全相符合。
李学勤非常激动,
这是证实历史年代最有力的佐证。
为了解决公元前841年
之前的中国历史年代问题,
1996年5月,“夏、商、周断代工程”正式上马,
其目的就是要为这三个历史时期
确定科学依据的年代学年表,
为中华文明寻根。
63岁的李学勤,成为
“夏、商、周断代工程”的首席科学家,
1986年9月,著名学者张政烺、胡厚宣、李学勤、林沄鉴定文物
2002年,一件脏兮兮、
外观普通,长得像“饭盒”的青铜器
被带回北京。
这件青铜器被土和锈覆盖,
体表铭文残缺,难以解读,
起初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当李学勤一眼看出
“天命禹敷土,随山浚川”9个字时,
心砰砰砰跳得越来越急,
他意识到,这件青铜器上
一定藏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秘密!
凭着对古文字几十年的深入研究,
李学勤将98字铭文
逐一释读出来。
这竟然是一篇完整记载大禹治水的铭文,
也是迄今发现的最早的
记录大禹的铭文!
遂公簋
李学勤认为,
这件铜盨为遂国国君所制,
遂国是中国古史传说中
“三皇五帝”之一的舜的后人建立的。
长期以来,禹和夏朝是否存在
一直存有争议,个别外国学者甚至怀疑
中华五千年文明史的真实性与可靠性,
但是如果没有大禹,
便没有大禹之子夏启创建的夏,
更没有“华夏”之说。
遂公盨铭的发现,
成为大禹治水传说最早的文物例证,
这对于中国古史的研究有很大的意义。
流传千载的大禹治水,
终于有了实实在在的根!
2014年,李学勤在观察曾侯乙编钟上的文字
对于从青铜器中发现历史的“根”,
李学勤把它比作“福尔摩斯的侦探工作”,
“对一个未解之谜你要想很久,
考虑很多方案,经过苦思冥想,
最后真相大白,
那种快乐真是难以言表。
经过几年的努力,
2000年11月《夏商周年表》正式出台,
这个年表为我国公元前841年以前的历史
建立起1200余年的三代年代框架,
夏代的始年为公元前2070年,
商代的始年为公元前1600年,
盘庚迁殷为公元前1300年,
周代始年为公元前1046年。
五千年文明史起承转合,
终于有了清晰的脉络!
穿越回战国
研究司马迁都没见过的竹简
2003年,70岁的李学勤
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清华园。
上天似乎格外眷顾这位老人,
就在他回到清华任教三年后,
一批藏着中华民族历史密码的文物
展现在他眼前……
2006年,有一批战国竹简现身香港。
“它们是被盗掘的,
出土时间和地点已经无从得知。
2006年底,这批简在香港兜售,
文物商提供了8支样简。”
彼时香港文物市场假简充斥,
不少买家曾受骗,不敢轻易出手。
2007年,李学勤飞到香港
查看了这批来历不明的竹简,
他看到这些竹简的形制多种多样,
最长的46厘米,最短的10厘米,
再继续观察下去,
“有一支简的内容让我非常吃惊。”
李学勤看到的是:
廿又一年晋文侯仇杀惠王于虢。
他解释道:
“仇”在这里念“qiu”,晋文侯,姬姓,名仇。“仇”的楚文字字形很特别,没有深入研究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那种写法的。
这支简说的是两周之际,携惠王 (又称携王、惠王)被晋文侯仇杀于虢国。该史实在《史记》中未提及,《左传》中仅有“携王奸命”这语焉不详的四个字;但古本《竹书纪年》 提到了,知道的人极少。
一个生僻的楚字,一段隐匿的历史。
直觉告诉李学勤,
这不像是假简,
极有可能是真正的战国竹简!
2008年6月4日,
一场饭局促成这批简与清华大学的结缘。
时任校党委书记陈希等校领导
宴请古典文献研究中心新引进的资深学者
傅璇琮及其夫人,
杨振宁夫妇、李学勤夫妇等作陪。
席间,李学勤谈到这批竹简,
“如果是真的,
那就是一批连司马迁都没有见过的
珍贵材料。”
陈希很震惊,当机立断:
竹简真伪,由李学勤来调查;
是否购买,由校领导来决策。
李学勤和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李均明研究员
专门去了趟香港,
与香港中文大学古文字学家张光裕
一起去观察竹简实物,确定竹简为真。
众买家闻风而动,虎视眈眈。
清华大学校友赵伟国果断出资,
购得这批竹简,捐给母校。
此时距离那场饭局仅一个月。
那是2008年7月15日,
这天“特别闷热”,
李学勤梦寐以求的竹简
终于入藏清华大学,
成为“清华简”。
不料打开装着竹简的大塑料箱,
气味刺鼻。
它们一直深埋于地下水位以下,
属于饱水竹简,
出土后不能脱离水。
文物商于是将竹简连同湿泥,
用保鲜膜层层包裹,浸泡在化学溶液中,
并给某些断简衬以新竹片。
这让清华简危在旦夕。
发霉的战国竹简!
未经杀菌的新竹片是微生物滋生的温床,
在饱水密闭环境中与竹简互相感染,
浸泡液中所含有的磷酸根离子
加速了霉菌的蔓延,
竹简表面出现了白色点状物。
“这太可怕了。”
李学勤说,
“过去曾有过惨痛的教训,
半天时间,
霉菌就能把竹简烂出个小洞!”
李学勤马上带领大家全力投入,
白手起家建成符合要求的实验室,
马不停蹄地投入到竹简的清理工作中。
李学勤上了年纪不能亲自动手清理,
但一有新发现,大家就给李老汇报。
有时一天要汇报好几次,
李老也跟着一天激动好几次,
遇到重大发现,
他就马上骑自行车赶过来看现场。
清华简《金滕》正面
清华简的清理保护工作
持续了三个月,
共整理出战国竹简2500枚左右。
2008年11月,
经过研究鉴定专家们写下了这样的结论:
竹简的年代为战国中晚期,
内容大多为前所未见的经史类书,
这批竹简是十分珍贵的历史文物,
涉及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
2008年底,这批竹简经过碳-14年代测定,
被判断出其年代在公元前305±30年,
属于战国中期偏晚,
与业内所熟知的郭店简和上博简相仿。
但在内容上,
郭店简和上博简的主体是儒、道,
清华简的主体是经、史。
随葬书籍的特点与墓主人的身份和爱好
有一定关系。
“银雀山汉简主要是兵书,
墓主显然是位军事家;
郭店简和上博简,
墓主可能是哲学家;”
李学勤笑称,
“这一次,
我们‘挖’到一个历史学家!”
李学勤激动地说:
“那时候孟子还在世,
庄子正当年,
屈原还比较年轻。
所以这些竹简上的字,
是当时他们能看到的。”
随着进一步释读,
李学勤和他的研究团队欣喜不已:
清华简的主体是《尚书》
和体裁与《尚书》类似的文章,
同时还有一部类似《竹书纪年》的
编年体史书《系年》。
曾经湮灭的“孔壁”和“汲冢”,
竟能在清华简中现出影子!
若王国维在天有灵,
想必会将他所认为的
“自汉以来中国学问上之最大发现”,
从两次修改为三次了。
清华简上的文字是六国古文字,
“言语异声,文字异形”,
和秦国的大篆
分属完全不同的文字系统。
一场“秦火”,
六国典籍付之一炬,
六国古文字传承遽然断流。
“有些字尽管认得,却读不通,
太难读了!”
李学勤感慨。
西晋整理“汲冢书”尚且历时十载,
在语言文字经过更多变迁之后,
今天整理清华简不可能更快。
“就算全部整理完了,
那也只是凭我们现在的能力,
提供一个本子,
请大家来继续研究。
今古文之争,争了都两千年了;
清华简也会留给子子孙孙来讨论。”
对清华简,李学勤从来只说“初识”。
但哪怕只是“初识”,
足可拼出原始而生动的中华民族早期文明图谱。
李学勤曾说过一句玩笑话,
“读起来实在太激动,
每天读得多了,心脏会受不了。”
《算表》局部
“这是中国历史上,
自发现《竹书纪年》约1700年以后,
首次重见天日的
一部秦代以前的完整史书;
这是近现代以降,
秦代之前史书中绝无仅有的发现!”
2011年,李学勤这样向学术界
公布第二批整理报告。
那一年公布的《系年》篇
“不仅能为诸如秦人如何起源等
争论已久的问题提供详实证据,
更有多处或可补充与纠正
《左传》《国语》《史记》等
传世史籍的记载。”
共有138支简的《系年》
可谓体量庞大。
《系年》分为23章,
记述了从周武王伐纣到战国前期的史事。
李学勤说,《系年》第一部分
重点讲述了周王室衰落,
晋、郑、楚、秦、卫等诸侯国兴起的过程。
作者没有过多褒贬评论之语,
却清晰梳理了列国形势、当下形势由来
以及更深远的历史渊源。
“尤其是关于‘共和史事’与平王东迁,
列国究竟起到什么作用,
远比过去所述详细得多。”
“如果今人学者仍有怀疑《左传》
为后人编撰或伪作的话,
那《系年》的第二部分将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在李学勤看来,
更重要的则是叙述战国早期历史的
《系年》第三部分。
“竹简中虽仅有4章,
却包含了若干重大历史事件,
如楚人与晋人激战,
越公与鲁国会盟,魏国军队大败楚师等,
无疑为战国早期历史研究
打开了一扇窗户!”
西周覆亡,周室东迁,
秦人雄起西方,称霸西戎,逐步东进,
终于兼并列国,成就统一大业。
李学勤认为,
秦朝存在时间虽短,
对后世的影响却相当深远。
“特别是秦人的文化,
有其独具的特点。
伴随着秦人的扩张,带到全国各地。
研究中国的传统文化,
不能不追溯到秦人。
秦人从哪里来,
其文化有怎样的历史背景,
是学术界争论已久的问题。”
清华简《系年》第三章
廓清了这一千古谜团,
其中提到,
奄是商王朝的东方大国,
“商奄之民”反周失败后,
被周人强迫西迁至“邾虚(虚字去业+壬)”
“商奄之民”正是秦的先人。
“这真是令人惊异!”
《系年》的这一记载让李学勤很兴奋:
“‘邾虚(虚字去业+壬)’是《汉书·地理志》天水郡冀县的‘朱圄’,可确定在今天甘肃甘谷县西南、礼县西北。目前,礼县已发现周代遗址。根据《系年》提供的珍贵线索,从礼县往北,就是‘邾虚(虚字去业+壬)’可能的位置。”
2016年4月,
已是83岁的李学勤
与前来考察的总理一起,
“穿越”回了竹简“出生”的战国年代。
他介绍说:
传统认为秦国人是从西方来的,属于戎人,
但“清华简”揭开了秦人发源于东方
却最终崛起于西北的这一秘密。
这颠覆了过去的认识。
从2008年到2018年,
整整十年的时间,
从年逾古稀到人至耄耋,
李学勤老人把分分秒秒都献给了
“清华简”上的古文字!
正是因为一项又一项惊世发现,
清华简因此将改写
先秦历史、文学史、科学史……
从上世纪70年代出土马王堆帛书,
到90年代出土郭店竹简,
到近年从境外购回的
上海博物馆藏竹简和清华简,
“地下之新材料”
成为订正“纸上之材料”、
探寻中华民族文明根脉的学术潮流。
王国维说他的时代
是“发现的时代”,
李学勤感慨自己是被历史厚待的学人,
他的时代
是“大发现的时代”。
上世纪90年代起,
有学者认为中国考古
“已进入黄金时代”,
李学勤面对惊世清华简却淡定地说:
“黄金时代才刚刚开始呢!”
清华大学图书馆老馆,李学勤带领一批学者在那里考释清华简
自2010年起
上海的中西书局
以差不多一年一辑的速度,
出版清华简的整理报告。
李学勤估算,
全部整理报告的体量大约为十六、十七辑,
也就是说,
目前约完成一半。
“整个过程一定是相当漫长的。”
李学勤说:
陆续出版的整理报告只是开端和基础,
而学术界对清华简更广泛深入的研究,
是没有止境的。
同事们总是劝他:
“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李学勤的脚步丝毫慢不下来。
他急的是,能在自己精力更旺盛的时候,
用扎实可靠的报告,
给逝去的历史一个交代。
2019年2月24日,
李学勤先生带着未竟的心愿走了,
他留下的,是需要几代中国人继续
努力、继续探寻的事业!
“当一个社会的物质条件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会愈发渴求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又将怎样走向何处。从这个意义来说,历史就像是若干碎片,发现得越多,复原的可能性就越大。”
“中国古代文明的历史,过去因为西方国家的种种偏见,被贬低了。更好地把中国文明发展的历史说明出来,对那些贬低的中国古代文明加以纠正,这是我们历史学者的责任。”
“现在很多人说中国考古学已经处于黄金时代,我想最好说处于黄金时代的开始阶段。中国的现代考古学,如从中国人自己主持田野工作算起,至今还不到80年,比起约200年的世界考古学史,我们是很短的,相对于古代埃及、古代美索布达米亚等地的考古工作,虽然我们的土地比它大,我们的历史比它长,但我们考古的时间却短得多。
我们没做的事还有很多。可以预期21世纪、22世纪、甚至到23世纪,我们都可能有重大的发现,所以,今天我们不宜对中国古代文明的辉煌程度做太多的推论。”
——李学勤
李学勤先生曾说,
“我们希望有一个人,
能够做到两个方面,或者三个方面,
最理想的是能研究古希腊罗马,
再研究古代埃及,再研究古代中国,
而这三个方面都做到的话,
有一个前提,
就是至少要会两到三门现代语言,
再会这三个文明的语言。
那时候我真想向这方面去做,
这是我的一个梦想。
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
也许我至少能够做到一部分,
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虽然先生无法完全实现这一理想,
但他的眼界和理论素养
足以令人感佩不已!
来源:北洋之家(ID:bypm2016),中国最有人文情怀的文化微刊。综合《文汇报》自2011年起的系列报道。更多写作指导、热门时文、写作素材、读书方法、学生佳作……尽在《新读写》杂志!
投稿邮箱:xinduxie211@163.com。
新读写微信相关文章
长按二维码 关注新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