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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传》:命运之轮整整转了一圈,如是我命

彼得·阿克罗伊德 新读写 2020-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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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莎瓮全集,则【英】彼得·阿克罗伊德(1949~ )著的《莎士比亚传》不可不读。


彼得·阿克罗伊德为当代英国文坛成就斐然之小说家、传记作家和诗人。1984年当选英国皇家文学学会成员。2003年,他因对英国文学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而获得第三级大英帝国勋章。2006年成为美国人文与科学院的外籍荣誉院士。


据译者介绍,《莎士比亚传》的最大特点是:


出色地将传记作家、小说家和伦敦编年史家的技能巧妙地融为一体,以敏锐独特的观察视角,丰富的想象力栩栩如生地把造就了莎士比亚的那个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再现出来,把传主的个人命运与时代的脉搏特征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小到家庭事业、待人接物,大到人生轨迹、社会百态,既有翔实有据的史料考证,又有逻辑缜密的内心推理,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受。


阿克罗伊德的《莎士比亚传》不仅仅是一部人物传记,更是一部穿越时空的城市传记。阿克罗伊德将自己对伦敦这座城市的热爱融入到了传记创作之中,将一座城市的过去与现在和一个伟大人物的一生浑然融合在一起。


阿克罗伊德运用自己非凡的想象力对手中丰富庞杂的史料进行了巧妙加工、发挥和解读,事实与想象之间的界限在他笔下消失,呈现在读者眼前的是一个丰满的莎士比亚世界。


——《译者絮语》


让我们跟随作者,循着莎士比亚留在身后的言辞痕迹,溯源于他曾经历的人生,寻踪于他曾敞开心扉的人间世界。


文章节选自《莎士比亚传》(【英】彼得·阿克罗伊德,覃学岚等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命运之轮整整转了一圈,如是我命

 

从11月份到圣诞节结束,莎士比亚一直待在伦敦。在黑衣修士修道院住了这么久,表明他在忙戏剧方面的事情,而且,尽管有约翰·霍尔的陪伴,但他的身体状况还是特别糟糕。很有可能是国王臣民剧团要求他留下来的,因为他的退隐已经给剧团的收入甚至名声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那年冬季,他们在宫廷里表演了八次,但是内务大臣抱怨“我们诗人的脑瓜子和创造力已经枯竭了,那五部新戏中没有一部令人满意;因此他们只好把原来的旧戏搬出来,这对他们大有好处,可以给他们带来最大的利润”。


他的这番话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说明莎士比亚创作的那些“老”戏要比如今一些作家的“新”戏更受好评。莎士比亚还是和以前一样受欢迎。


关于《一切皆真》中亨利八世这一角色的表演,戏剧界有一个传说,认为莎士比亚进行过直接指导。17世纪末有人传言“贝特顿先生在威廉爵士的指导下,非常准确恰当地刻画了国王这一角色,达文南特从洛文老先生那儿获得了真传,而洛文又是从莎士比亚大师本人那儿获得的指导”。


所以指导的来源一直追溯到约输·洛文,他确实在莎士比亚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加入了国王臣民剧团。莎土比亚似乎在倒数第二部戏里指导过这位当时还年轻的演员。


莎士比亚可能于1615年春还回过一趟伦敦,当时他和其他六个人对格雷律师学院的马修·培根提起了诉讼,因为他拒绝交出黑衣修士修道院一些地产的契约。然而,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待在这座城市的记载。他回到斯特拉特福后,可能就再也没离开过了。



因为1616年开年后的头几周,他吩咐起草自己的遗嘱了,所以他当时可能患上了某种严重的疾病;1月18日,他已经交代并安排好了,几天后签署遗嘱使其生效,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推迟了。有人估算过,立遗嘱和去世之间一般间隔约两周的时间,所以莎士比亚病情可能有所缓解。


关于他得的是什么病,人们一直争论不休。有人认为他染上了三期梅毒,这种疾病在当时很普遍,而且他毫无疑问可能染上。


对他最后签名的分析表明他感染上了一种叫作“痉挛性麻痹症”的疾病,这是“抄书员麻痹症”的一种变体,许多作家都患有这个病。这种病使得他根本无法写字,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他不再进行戏剧创作的原因。


有些人则认为他死于酒精中毒。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莎士比亚与迈克尔·德雷顿和本·琼森三人的那次“欢乐聚会”。根据斯特拉特福教区牧师的记录,他们“喝得太凶了,莎士比亚死于一次酒后的高烧”。这当然不一定是酒精中毒的征兆。


但这一疾病可能根本不是功能退化性疾病。他有可能是突然患上了这种病,而且病得很重,这种病就算症状一度减弱,结果反而只会使病情越发加重。


一位17世纪的医生曾记录说热病在“斯特拉特福镇尤其猖獗”,而且1616年是一个特别多病多灾的年份。在1615年和1616年之间的那个冬天,当地暴发了流感;冬天本身“非常暖和,暴风雨不断”,这无疑是疟疾的温床。


还有一条小河流经“新宅”,后来经证实它是携带斑疹伤寒症的载体。所以可能的假设便是:伤寒症夺走了莎土比亚的生命。莎士比亚去世后立马举行了葬礼,有可能是人们认为他患的绝症具有传染性。



不过,遗嘱推迟执行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他待字闺中的那个女儿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


朱迪思·莎士比亚与莎士比亚的一位家族朋友托马斯·奎尼订了婚,但是在随后的那个月,他们因为没有获得特殊许可就在斋月结婚而被逐出了教会。他们可能是匆忙结婚。似乎是当地教区牧师的失误,但受惩罚的却是这对新人。


紧接着传来了更糟糕的消息,奎尼因为和当地一名女孩发生了非法的性关系而被带上了道德法庭。这名女孩——玛格丽特·维勒——在分娩时和婴儿一起死去。


3月15日,母亲和孩子一同下葬,就在奎尼和朱迪思·莎士比亚结婚一个月后。


举行婚礼的时候,大家一定就已经知道并八卦了——一个让奎尼搞大肚子的女孩仍旧生活在镇上,并宣布他是自己孩子的父亲。这在当地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是对莎士比亚一家的羞辱,于是莎士比亚修改了遗嘱,把托马斯·奎尼的名字划掉了。


遗嘱于1616年3月15日起草。有人认为这份遗嘱是由莎士比亚亲笔签名生效的,但是这种可能性很小。遗嘱无疑是由他的律师弗朗西斯·柯林斯或其文书代笔或转录的。


1月份时就起草了一份遗嘱初稿,但现在需要修改。第一页换成了崭新的一页,第二页和第三页上也做了许多更改。遗嘱以传统的方式开头,先是非常虔诚地声明:“以上帝的名义,阿门,我,威廉·莎士比亚……在身体状况良好、记忆清晰的情况下,宣布这是我最终的遗嘱。”


留有莎士比亚签名真迹的莎士比亚遗嘱


莎士比亚身体状况是否良好,记忆是否清晰,我们并不清楚;从他最后的签名可以看出,他已是一位衰弱且疲惫不堪的老人。


他首先处理了女儿朱迪思的情况,她和托马斯·奎尼刚刚开始的婚姻令人十分不满。提到“我的女婿”的地方被划掉,并替换成“女儿朱迪思”。


他给她留了150英镑,条件是她宣布放弃他在“新宅”附近的教堂巷拥有的那座小屋的所有权。这表明她和新婚丈夫一直住在这里。


如果朱迪思或她的后代在三年后还在世,那么莎士比亚还向她再遗赠150英镑。托马斯·奎尼只有在给朱迪思同样价值的土地的条件下才可获得这笔钱。


这不是一笔数额巨大的遗产,至少和她姐姐获得的丰厚遗产相比不算大,按照衡平法,她本应得到这个数目的三到四倍。因此,很明显莎士比亚在某些方面对小女儿比较严厉且不妥协。


然后,涉土比亚把30英镑和他的衣服留给了他的姐姐。琼·哈特也获许以象征性的房租居住在亨利街,而她的三个儿子每人获得了5英镑。不幸的是,莎士比亚忘记了其中一位外甥的名字。


他几乎没有提到自己的妻子,但是安妮·莎士比亚应该自动获得其三分之一的财产;因此无须在正式文件里提到她。但他确实预作了安排。


他在第二稿中增加了“我将把家具中次好的床和配套家具赠予我的妻子”。这引起了许多猜测,主要是围绕他为什么没把“最好的”床留给她这一最吸引人的问题。实际上,家里“最好的”床一般是留给客人用的,而“次好的床”是留给夫妇自己用的,这是他们结合的最佳证明。


就像一位文化历史学家所说的那样,婚床代表了“婚姻、忠诚和身份本身”,是“家里尤为重要的财产”。这张床可能确实是苏达利村哈瑟维农场的一件传家宝。莎士比亚可能就安息在这张床上。


他后来把这项遗产加进遗嘱这一点体现了他的善意。他不太可能希望在紧要关头还冷落怠慢自己的妻子。但他觉得根本不需要按照传统遗嘱称谓“亲爱的”或“挚爱”来称呼自己的妻子,这有点儿意思。


他不需要或不喜欢传统的感情。他也未把妻子任命为女遗嘱执行人,而是把一切事情都交给能力明显更强的女儿手中。因此,安妮·莎士比亚被剥夺了某些合法资格。



莎士比亚大部分的财产确实留给了他的大女儿苏珊娜及其丈夫。莎士比亚指定这两个人守护自己的地产。他把“其他所有的东西,包括动产、契约、金银餐具、珠宝和家庭用品等”都留给了霍尔一家。


“契约”可能包括他在环球剧院和黑衣修士修道院剧院的股份,如果他仍然拥有这些股份的话。他把“新宅”和亨利街的两套房子以及黑衣修士修道院剧院的门楼都留给了这个女儿。


除此之外,莎士比亚还将自己最后几年逐渐购置的土地留给了她。这些遗产必须保存完整,然后转而留给霍尔的大儿子或者是二儿子的儿子,一直按照莎士比亚家族宗谱男性后代这条线传递下去。莎士比亚的父权制本能非常明确,尽管大自然阻碍了他的意图。


莎士比亚还给亲戚和邻居留了其他礼物,以及赠予国王臣民剧团三位同事的三枚金钻戒,他们分别是理查德·伯比奇,约翰·赫明斯和享利·康德尔。因为赫明斯和康德尔促成了随后莎剧对开本的出版,所以那两枚戒指可以理解为表达“勿忘我”的意思。这提高而不是降低了莎土比亚在斯特拉特福期间一直修改戏剧为以后出版的可能性。


他留下10英傍用以救济斯特拉特福的穷人,这决不是一个大数额;他把游行时佩戴的剑留给了托马斯·库姆。


莎士比亚在遗瞩里没有提到任何书或戏剧原稿,人们认为这很奇怪或异常,但是它们有可能包含在霍尔一家所继承的所有“物品”之内。它们也有可能是现已丢失的财产清单中的一部分。


后来,约翰·霍尔在自已的遗嘱里提到了他“一书房的书籍”全部散落四方。也有一份记录上写着莎士比亚的孙女(他没有男性继承人)“从斯特拉特福带走了许多祖父的手稿”,但是现在无法证实。


这份遗嘱是一份非常明智审慎、有条不紊的文件,体现出了莎士比亚突出的务实性格。


确实,17世纪初的其他遗嘱人在提及家人和朋友时会无约束地流露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们没有用一生的时间创作戏剧。


当18世纪的一位古物研究者抱怨这份遗嘱“丝毫没有体现出激励这位伟大诗人的精神”时,他忘了自己评论的是一份法律文件而不是一部艺术作品。莎士比亚本人则不会弄不清这二者的区别。


他在遗嘱前两页上署名“莎士比亚”,最后一页则署上了全名:“由我,威廉·莎士比亚签署。”姓氏越写越小,仿佛他的手几乎不能握住或控制住笔。这是他最后写下的几个字。


莎士比亚从3月到4月勉强撑了四周的时间;如果他确实患上了伤寒症,那么这个时间是正确的。他应该经历了失眠、虚弱和极度的口渴,不论喝多少水都不能缓解。


据说他是在“一些老朋友前来看望他,下床时死去”的,不过这一说法没有可靠的证据。


我们有理由注意“他死时是一名天主教徒”这一说法,这可能意味着根据旧天主教仪式,他接受了临终涂油礼。随着死神一步步逼近,斯特拉特福教堂敲响了丧钟。莎士比亚在4月23日过世,恰巧是他生日的那一天,他才刚刚53岁。



他的身体涂上了防腐药物,放置在床上,周身包裹着鲜花和香草,这个过程叫作“包裹”尸体。


他的朋友和邻居庄重地穿过“新宅”与他的遗体告别;黑布覆盖了主要的房间和楼梯。接下来是给遗体“守夜”,一直到葬礼举行。


他被包裹在亚麻的裹尸布中,两天后沿着那条古老的“下葬路线”运往老教堂。


有时候,为送葬队伍伴奏音乐是一种习俗。


据说。他埋葬在约17英寸深的地方;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深的坑,但也有可能是害怕斑疹伤寒症传染才挖了这么深的坑。他的尸体葬在了北墙旁边高坛的地板下,这是他作为收取什一税的平教徒的身份所要求的。


莎士比亚的碑文有可能是他本人撰写的:


看在耶稣的份上,朋友,

请勿掘开这抔黄土。

容得此碑者,受到祝福,

移我骸骨者,遭到诅咒。


他把作品和美好的友谊留给了世界,而不是他的身体或名字。


送葬者手持迷迭香或月桂撒到坟基里,直至今日,仍有成千上万的仰慕者和朝圣者前来凭吊。

编辑:青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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