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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人 | 曹文轩:用温馨进入小小孩的心灵世界

巴金故居 2021-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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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

  1954年1月生于江苏盐城。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协副主席,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文学作品集有《红葫芦》、《甜橙树》等。

用温馨进入小小孩的心灵世界

文 | 曹文轩

转型:轻盈自然的舞蹈

  《甜心小米》系列在殷健灵的写作史上可能具有特别的意义,它不同于她的任何一部作品,但又是殷健灵式的作品。殷健灵的写作始终保持一种活力,她不轻易停止脚步,沾沾自喜于同一种题材、格调的写作。现在回头看她的作品,可以看到她的作品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在女作家中,她可能是一个触及题材、主题、领域最广泛的,极度写实的、高度虚构的、轻松愉悦的、沉重悲切的,她都写,用她的方式写,看上去隶属于同一个家族,但又各个不同,不同的面孔,不同的风采。《甜心小米》和《纸人》《1937·少年夏之秋》这样的作品有什么共同之处呢?有,又没有。

  她一直尝试进入不同领域,讲不同特质的故事,这种不肯安分守己的品质其实是一个优秀作家的品质。我个人更认同不断变化的作家,转型是一个优雅的姿态,一个有品质的作家不断向批评界和读者展现的姿态。《甜心小米》是殷健灵写作的一个转型,写得非常轻盈、自然,她的写作像是一个情景变换的舞蹈。一番沉重之后,一番有力的动作之后,一转身,转入了轻,转入了飘,转入了素淡和安宁。

  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又一转身,去处理大起大落的沉重题材。但这一刻,我们先沉浸在《甜心小米》的天真、单纯的阅读之中,领略她给我们带来的另一番美感和另一番情绪感染。

下行:进入小小孩的心灵世界

  儿童文学是一座山,殷健灵的写作大多情况下是在山顶上,她似乎更喜欢上行,写与青春文学临界的作品,即使那些表面上看上去是中段年龄形象的作品,由于她用以叙述的语言是那样一种腔调,因此读起来还是觉得更是靠近青春文学的那一段。她喜欢也十分擅长写少女,成长并走向成熟的少女。她作品的读者对象的定位一直是我的一个疑惑,到底是写给谁看的?她在写作时似乎并不考虑这一点,她可能更注意力集中的是:我在写一部文学作品,其他不重要。

  多少年来,她基本上是在山的顶端写下了她的一部又一部文字灵动,思想广阔、细腻,富有诗性的,温情脉脉的,又不丢失尖锐的作品。“玉树临风”,可以形容她的山头写作。可这一回,她下山了,并且一直下行,从一个孩子的出生写起,专门写一个小孩——一个小小孩的故事。文学的身段依然如故,但叙述的腔调变了。尽量使用浅语,尽量使用短句,尽量简洁地讲一个故事,尽量去在“童趣”上体会。我想,不只是成年人阅读,即使是小小孩阅读,也会十分流畅。看这样的书,像沿着小溪前行,不时地看到风景,这些风景不是那种豪放粗犷的风景,都是一片一片的小风景。但这些小风景很迷人,很诗意,很值得我们欣赏和品味。那个叫小米的小女孩一直在你面前,极其可爱,她喜欢的杨校长腿摔断了,“她刚刚喜欢上杨校长,他怎么就把腿摔断了呢?”这些句子很平凡,但却有一种味道,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你一路读下来,一定会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作者既可以上行,在山顶写山顶的文章,也可以下行,写半山坡,或者是,干脆写山脚下的文章,山上山下的文章都可以写得自然。

  自然,这是她的最高美学原则。

片段:让每个人成为自己

  殷健灵的作品大部分有一个有头有尾、完整的故事,她写小说,心思不在故事的编织上,她的作品是情调取胜,而不是故事争天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小说没有故事——有,只不过是强情节、跌宕起伏的故事少。她知道她是一个女性作者,她的长处不在故事的编织上。但这故事还是要编织的。

  《甜心小米》没有有头有尾的大故事,她写的是一个又一个片段,这些片段有一些是有连接关系的,但大多是独立的,没有瓜葛,也没有因果关系,是并列的片段。

  我们现在不知道她当初写小米的时候是打算如何结构她的系列长篇的,最后为什么确定以片段组装的方式完成她的作品,理由是什么?理由现在得由我们猜测。她发现如果从实际存在的情形出发,一个人的日常生活本无一个有头有尾的、能够贯通五年十年,高潮起起落落的大故事,而更多的情况下,就是遭遇一则又一则小的——小小的故事。说故事也行,但更准确说是一个一个的片段,这些片段勾勒成一个人的成长史、发育史,至于像小米这样的女娃,就更难遭遇那种千折百回的大故事,作者决定以生活的本来结构来作为这套书的结构,而不是小说家的艺术结构来作为这套书的结构。

  而生活提供的却正是片段。

  这些片段看上去是并列的,甚至从分量来看许多片段的分量是相等的,没有轻重的区别。但对小米而言,每一片段的累加都会在重量上发生变化,如同在砖厂挑砖,一块一块砖加上去,担子越来越沉。这些看上去独立、分量相似的片段在影响着、教育着这个叫小米的女娃,她在一天天长大。一个片段,一个人生的道理,一个人生的启悟,她不断地被片段启发着,而这个女娃越来越丰满、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生机勃勃,越来越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多少年以后,这个叫小米的女孩长成大姑娘的时候,一定会想到这一个一个价值连城的片段,因为就是这些片段,使她成了一个叫小米的人。

  看来,小说有各种各样的写法。按生活本来的流程写是一种方法,存在即结构。按艺术的思路来写又是一种——这一种可以编故事,编一则完整的故事。《甜心小米》让我想到了《窗边的小豆豆》,后者也是写片段。我们的批评家是否可以关注一下《甜心小米》呢?用欣赏《窗边的小豆豆》一样的目光欣赏《甜心小米》?而不总是想着要批评,你需要做一个公平的、公正的,没有成见的欣赏者。我相信你会发现,小米有若干个片段,特别后面的几本,比如《世上没有坏小孩》,当中的一些片段一样是精彩的、绝妙的,精彩的片段远远超过《窗边的小豆豆》。

  但我知道,我们差不多已经失去了欣赏同胞作品的目光。

温馨:一种可以对抗恶的文学力量

  今天我们所处的的时代也许并不是人类理想的时代,这个越来越物质的时代并没有让我们感到愉悦与快乐。当太阳越来越炙热,一座一座冰川在日夜不停地融化,海平面在不断地隆起的时候,人类感受到的是冷淡、冷漠、冷酷。世界已经生病,恶在朝极致发展。这几天我们听到的恐怖消息让我们从根本上怀疑这个世界,在经过若干世纪之后,在一场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们怎么还是不断听到这种令人不安的消息?这与我们文化中的暴力倾向有关吗?与我们的文学一直追逐冷酷的深刻有关吗?

  殷健灵的所有作品都与“温馨”这个词有关,这个词有一点小资和女性化,但在我看来,它可能比另外一些情感、情绪更重要、更宝贵。“温馨”在殷健灵这里不只是一种感情,更是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本文原载于《光明日报》 2016年02月16日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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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 | 殷健灵:读懂任大霖的“好”

编辑:张瑞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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