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前的肺炎和人祸，这部片子讲得清楚明白
这些天，难免让人想起2003年，非典。
关于非典的影像不少，最有价值的，是凤凰卫视2013年的纪录片《非典十年祭》。
充满理性，也有温度。
我们用截图形式帮您划好了重点。
那场肺炎 人祸 二零零三
文|现代机器
作者简介：电影资料馆的研究生，崇拜感性的理性人，逻辑完全不自恰的精神分裂者。
1、无知之夜
2003年2月18日晚，广州天河体育场，两万观众人声鼎沸。
一度传闻要被推迟的罗大佑演唱会如期举行。
罗大佑非常激动：“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演唱会，大家能来看，表明对我有信心，对这个时代有信心。”
△2003年的罗大佑，他剪了短发，并在演唱会上派发了口罩
这时，距离第一位非典患者确诊，已经过去近70天。有关部门已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疫情并不像传闻中那么严重，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大家的信心有据可循。
后来我们知道，那个晚上，一切刚刚开始。
2、广东沦陷
2002年12月10日，一名叫黄杏初的患者在广州军区总医院就诊，症状是高烧、呼吸困难、全身疼痛无力。
5天之后，他病愈出院，没人觉得奇怪。
直到救助他的十一位医疗人员出现相同症状，人们才意识到事情的复杂，上报广东省卫生厅，但几乎没有回应。
春节将至，官方失语，流言在广东百姓之中愈传愈烈。盐、醋、消毒液、板蓝根万人抢购，价格飞涨。
△人们疯狂购买84消毒液，图为另一部非典纪录片《灾难时刻》剧照，该片于2004年由新影拍摄，但与《非典十年祭》风格迥异
唯一没有受到流言影响的，是世界版图内最大的季节性人口迁移，春运。
2月1日是农历新年，2月7日人们从家乡回流，仿佛南雁北归。
2月11日，广州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声称，非典型肺炎只是局部发生，广东省病例总数只有305个，并不严重。
翌日，中巴足球友谊赛照常举行，群星闪耀的桑巴军团被中国队0:0逼平。相比世界杯上0:4的惨败，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那一晚，体育场座无虚席，你很难从五万人的欢呼声中听出一丝焦虑。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中国队主教练哈恩（左一）表示对国足的前途很有信心
而就在这一天，一支世界卫生组织调查队试图进入广东，但被拒绝。广东省则坚持只有305例病人的说法。
2月18日，新华社和中央电视台发表声明，SARS病毒确认为衣原体。好消息来得太快，专家们却满腹疑虑。
△对于新华社和央视的消息，钟南山院士立即提出了质疑
民众真的相信灾难已经过去。山西姑娘徐丽（化名）当时要去广东出差，出发之前，她忐忑不安地询问广州疫情：
△刘畅，中国青年报记者，报道了北京第一例输入性非典患者徐丽的经历
这样的答复打消了徐丽的顾虑，她随身带着一些板蓝根，去了广州。
2月23日，徐丽从广州回来当晚，体温高达38.5度。就诊时她告诉医生：“我是从广州回来的，会不会得了非典？”医生笑了，告诉她：“不要大惊小怪，只是普通感冒。”两天之后，她高烧40度，诊断结果仍然如故：
“只是正常肺炎，一般不会传染。”
直到3月1日，徐丽才从山西转院到北京，成为北京第一例输入性非典患者。
3、奇袭北京
非典给北京留下的最初印象只有一个：
快。
△疫情初期，北京的非典患者数量急速上升，救护车奔波在大街小巷
2003年，中国刚刚迈入互联网时代。实现跨越式发展的交流媒介，本有能力及时对非典做出反应，却没有打通层层区隔的制度体系。
下级与上级之间材料不属实，城市与城市之间信息不互通，连北京的各个医院系统都划区而治，各自为政。
曾经帮助国人战胜血吸虫病、天花和小儿麻痹症的疾病预防体系，建立半个世纪之后，竟变得悬疣附赘、步履蹒跚。
最理所应当的信息透明，在那时却一度成为奢望。这场闪电战，北京被病毒占尽先机。
△刘畅表示，当时医院之间各自为政，消息密不透风
△北京民众认为非典只是一场遥远的传说
当一场悄无声息的灾难降临时，铺天盖地的谣言就变成横亘在患者与医生之间的罗生门。听说医生害怕非典，许多人隐瞒自己与非典病人的接触史，这造成了更多医疗人员的感染。
令人咋舌的信息扭曲在4月3日这一天达到高潮。这天，中国卫生部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世界卫生组织专家已经到了广东，在考察北京情况后将北京排除出疫区。
时任卫生部部长的张文康说：“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在中国、北京工作、旅游是安全的。北京SARS病例只有12例，死亡3例。”看着戴着口罩的记者们，他笑着补充说：“戴不戴口罩都是安全的。”
△徐丽后来写信给刘畅，回忆这次发布会：“可怕的无知，可怕的盲从。”
钟南山怒不可遏地回应：“什么叫控制？！现在病原不知道、怎么预防不清楚、怎么治疗也还没有很好的办法。特别是不知道病原，现在病情还在传染，怎么能说是控制了！我们顶多是遏制，不叫控制！”
纸已经包不住火了。
4月19日，温家宝总理正式警告地方官员，瞒报少报疫情的官员将面临严厉处分。翌日，中国政府再度召开记者会，宣布北京的疫情从原先的37例，暴增至339例。记者会后几个小时，中央政府宣布撤销北京市市长孟学农和卫生部部长张文康的党内职务。
也是在那天，卫生部常务副部长高强、卫生部副部长朱庆生宣布实行“疫情一日一报制”。
第一例非典患者确诊四个月之后，我们的战役第一次走到了正路上。
4、决战小汤山
北大第一医院院长章友康回忆当时的惨状：“我们病人去世了都出不去，因为怕感染，八宝山殡仪馆的车都不来接。”
医疗人员病倒太多，许多医院关张，北京亟需一个可以隔离病人的大型医院。几次勘察之后，专家们锁定了位于昌平区的小汤山。
4月23日，六大建设集团、七千多名建设者、数百位保洁工人。只用七天七夜，便建成了当时全世界最大的传染病防治医院——小汤山非典医院。这被世界卫生组织专家称之为“世界医疗史上的奇迹”。
以快制快，工人们以钢铁之躯为中国搏出一丝喘息的空间。
△建设小汤山非典医院时，工人们一天要工作15小时，光垃圾就清理了四百万吨
数以百计的军队医生被紧急召集到小汤山。当时非典医院院长张雁灵后来写道：“我们的出路只有三条，第一条是没有完成任务，带着耻辱走出去；第二条是发生大规模感染，大家都死在小汤山；最后一条是病人有效救治，医护人员零感染。”
“我们要走第三条路。”他如此补充道。
△小汤山非典医院院长张雁灵的《回望小汤山》一书是非典疫情的重要史料
没人知道这场战役要持续多久，大家只能负重前行。
△小汤山的医疗人员们压力巨大
令人庆幸的是，SARS病毒来势汹汹，也去势匆匆。
就像不知道非典是怎么来的一样，人们也不知道非典是怎么走的。
人们只是知道，SARS病毒走了。一批批患者从小汤山治愈出院。北京非典新增病例数平稳下降，五月之后已经下降到个位数。
5月23日，深圳市疾控中心宣布溯源工作取得极大进步，基本确认病毒来源于餐桌野味果子狸。为此，广东省政府决定在全省境内全面捕杀果子狸。
△广东省全面捕杀果子狸
6月20日，最后18名非典患者出院。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小汤山非典医院经历了从组建、运转到关闭的全过程，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截至2003年8月7日，全球累计非典病例共8422例，死亡919人，病死率近11%。中国内地累计病例共5327例，死亡349人。医护人员感染人数累计达1000名，约占非典患者总数的20%，死亡数约占总死亡数的1/3。
△抗非胜利
5、后遗症之殇
对于我们来说，非典只是一个历史过去式；而对患者来说，非典是当下的锥心梦魇。
对抗非典，最普遍的方法就是用激素刺激免疫系统。一位医生坦言：“激素的用量是一个需要勇气、想象力、甚至突破常规的胆量来使用的。”如此激进的激素疗法，会导致严重的后遗症。
△股骨头坏死和肺纤维化是最普遍的非典后遗症
△非典后遗症患者武震，北京疫情爆发时她正在人民医院急诊科实习，现在不得不与拐杖为伴
北京奥运之前，北京市政府出台非典补助计划，给予每一个非典死者5000元的丧葬费。2008年起，红十字会给没有工作的非典后遗症患者每年8000元补助，有工作的每年4000元；
平均一个月几百块钱，这对于他们高昂的治疗费用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而且，如果一家人同时患病，住院之后就无人照看。
△患者杨立刚表示，只有骨头和肺是国家承认的非典后遗症
比生理上更令人绝望的，是心理上的煎熬。在一个“谈非色变”的年代，“治愈”不代表会被“接纳”。
△非典后遗症患者李朝东回家之后，他妈妈说：“别进我屋！”
在那个年代，人们对“抑郁”、“自闭”这样的词还很陌生，国家更不可能给予后遗症患者心灵的抚慰。非典患者出院之后，反而被社会判了无期徒刑。
家人的冷漠、亲情的流失。许多患者并没有死在病床上，却在出院之后选择自杀。
同仁医院外科大夫岳春河被感染之后写下这样的诗句：
隔离人们的那层玻璃是单向透明的，所以幸福的人永远也不可能理解苦难的人。
我们唯一能为他们做的，是反思。
诚如作家毕淑敏与何建民所说，2003年那场与非典的战争，我们赢了，但我们不战而胜。
它会再来吗？
它会以什么面目再来？
我们从非典中学到了什么？
我们应该怎样应对，下一次？
参考资料：
1、《非典十年祭》
2、《中国青年报》：北京第一例输入性非典患者公开感染经历
3、北京抗非典大事记
4、《灾难时刻》
5、非典，已过去十年：那些活着的后遗症患者
6、旧事北京：2003年，北京“非典”狙击战
编辑|感情动物
排版| 罐 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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