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得这么拍才对味 | 赛人专栏
开腔 ▻▻▻
以首批八位共和国勋章获得主为传主的电视剧《功勋》，已经是近期最热门、评价最高的国产剧集。
一贯刁钻的赛人老师也对该剧表示了肯定，特别是展现抗美援朝战争的《功勋》第一部单元《李延年》，他看完之后表示大为惊喜。
所以他主动投稿一篇如下。
——枪稿主编 徐元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浅谈《功勋之能文能武李延年》
01
被人拉着去看电视剧《功勋之能文能武李延年》，一口气把六集全看完了。我那傻哥们哭成了一个泪人，我笑话他大可不必，他怒责我是铁石心肠。
《功勋》是那种典型的献礼剧，摆明了是做命题作文。但命题作文和其它作文一样，都有好有坏，何况绝大多数笔杆子，都是在命题作文里练就的，包括我自己。
具体到《功勋》，它是为八位获得共和国主席令的功勋人物而作传，由郑晓龙任总导演，集齐了八位电视剧界的翘楚，摄制了这部48集的大型制作。
这其中事关军事国防的居多，而政工干部李延年，我是比较陌生的，而讲述他的故事的导演毛卫宁，我还比较熟悉：他在电视剧领域也算个中能手，执导的谍战剧《誓言无声》，给我印象不错，一是擅于做人物关系，再一个是注重环境与人物的互动，所以他的视觉系统不是呆板的，是能为抒情和表意去服务的。
出于电视剧的可看性，当然也出自李延年最可大书特书的光辉事迹，也就是他在朝鲜战场上所表现出的大智大勇，大情大爱。既有高度的戏剧性，也会有视觉的冲击性。《功勋》的开篇就放在了这位在烽烟滚滚中既精于战斗又善于生存的英雄身上。
近期的国产影视剧都不约而同把题材转向了抗美援朝。
02
说到抗美援朝影视，在这场战争刚结束的那几年，是有一些，但大多成色不佳。远不及其它战争背景的影片，如第一次国内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影片那样予人印象深刻。被人们记住，并反复提及的也只有《上甘岭》和《英雄儿女》。这个现象颇令人深思，是因为这段历史离当时的人们太近，反而缺乏了距离产生的美。还是因为这场战争我们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在那个乐观积极的共和国初创期，很难爆发出发自肺腑的豪迈——实在是无从辨析。
关于朝鲜战争，美国人拍的也不多，最有名的是《陆军野战医院》。大导演罗伯特·阿尔特曼将那群没心没肺的美国大兵，拍成了心理上的逃兵，却在行为上，一个个成为了美国后来的嬉皮式运动的急先锋。
到了1978年以后，抗美援朝的片子更少了。有几部，还是以女性为主体的，如《心灵深处》、《战地之星》和严歌苓编剧的《心弦》，全无太大影响。2001年，八一电影制片厂曾炮制出一部全景式的影片《北纬38度》，因当时的中美之间是另一种关系，此片竟被打入冷宫，直至今日，尚未解禁。同样有此遭遇的，是由前不久刚去世的导演李前宽，携同他的妻子肖桂云任总导演的《抗美援朝》。
单说电影，这之后，《云水谣》和《集结号》都涉及到这一历史时期。但真正大张旗鼓，并直面这场战争的是由两个泰籍华人来执导，即彭顺、彭发兄弟。他们的《我的战争》翻拍自名片《英雄儿女》。这片子在宣传策略曾闹出过一些笑话，不再细表。
电视剧倒是有一些，如《跨过鸭绿江》、《三八线》、《战火熔炉》和《皮影》等，可惜并不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能文能武李延年》（下面简称《李延年》）在整个影视剧领域，便显得格外出挑。
03
《李延年》整体框架有点想学《拯救大兵瑞恩》，但还是放弃了。它没有着力于小逃兵的英雄成长，而他在片尾的死而复生，宛若是美好愿望的再现，显然是在象征某种精神的流传。
李延年是指导员，他所属的连队里有不少“解放战士”（即在解放战争中投诚起义的“国军”将士），而朝鲜战争之后，一些当过国民党的志愿军战俘又到了台湾。这是以前的影视剧很少涉及到的一个话题，种种原因，也不能过于深入。但我们还是能看到，前方在流血牺牲，后方的肃清排查也在紧追不舍。好在，指导员李延年的口才相当了得（这应是拍摄这个人物的初衷），他反复强调“尊重和信任也是战斗力。”正因如此，当“解放战士”表现出比其它士兵更强的军事素质时，如他们不仅能炸坦克，还能开坦克时，你在心潮澎湃之余，也会明白正是他们的投诚，真正实现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一要义。
打仗打的是科技，经济，是综合国力，是更广泛的国际政治。但士气也尤为重要，它极其具体的落实到每一次无畏的冲锋，每一场顽强的坚守。士气就是每一个战士的思想活动要保持一致，方能众志成城。只有战胜自己，才能战胜敌人。毛泽东非常重视这一工作，他老早就建议把党支部建在“连”上。李延年就是这样的一个连级指导员，他知道喊口号不是最重要的，他是跟你同甘共苦，且能在细节处不经意的予人温暖。王雷演的不错，他满口的河北话，帮了他很多忙。
这剧最吸引人的还是战斗本身，武器的展示是其次。关键是各类战术朴素而灵活的运用，无非是扬长避短，因地制宜。相信狙击手每一次精准的暴击，都会有人大呼过瘾。这些战斗的细节为剧作提供了最为鲜活的质感。从另一角度也可看出，我们能在敌我悬殊的战争中，之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不完全是人海战术。而是志愿军指战员的智慧在闪光，也可以说在该剧在表现志愿军的机智多变，要多于他们的不畏牺牲。
同时，我们也看到了不听指挥的，爱出风头的，甚至是吓得尿裤子的志愿军战士。也正是这样充满毛边和毛刺的人，在异国他乡，流尽了他们的最后一滴血。
04
关于战争细节，我以前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就是因为做到了这一点，而格外的吸引我。那是部深度影响中国战争电影观念的杰作，影片极其详尽的描述怎样打绑腿，怎样学动物的叫唤传递信息，怎样通过观察露水去探明敌情。
那片子是由女兵们生动的表情来反衬战争的无情。《李延年》里，没出现一个女性。这点很有意思，想想《上甘岭》，那个女卫生员的出现，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她就是战士们手里传递的苹果，就是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李延年》则是至阳至刚，一个个满身烟尘，从头到脚，看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有时也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有明亮的双眸在夜色里闪亮。或者说，女性的缺席，让这支连队格外的纯净，也让这部剧异常的纯正。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里有一个去跟大部队联系的女兵湮没在沼泽里，这里也有类似的情节，当然是男兵，是名司号员。这是一个剧作技巧，当他体力不支时，他用最后一口气，将被子弹打漏的军号吹响了。
05
有不少人误会我，以为我对主旋律作品不感冒，其实不然。此类作品，自然免不了一边倒的输出，但有时也无妨。只要是生动的，富于质地的，且言之有物的，都可一观。
催泪不能完全的直指人心，但对于太多影视剧而言，他们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眼泪总会流尽，流在脸上也总会被风吹干，这时你还能思绪翻滚，感慨万千，那么这部戏就是成功的。
《功勋》我只看了《李延年》和《于敏》，后者其实更催泪。我妄自揣度的话，《李延年》的创作在剧本阶段，恐怕是最难的。它得在作者表达和主流意志之间找到平衡，得在事实输出和受众接受上保持和谐。
一句话，它得跟片中的李延年一样充满智慧，在分寸间去描绘一幅可赞可叹的人间景象，在烈火烹油中掌握火候方能让一些人得以吸收，另一些人便于消化。更何况，它在制作上有着极强的可视性之作，还能做到如此真切的燃情，便是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