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死掉了
江苏省丁沟中学 张广祥
今天再次陪老母亲去看病。妈妈一见到我,就急切切地说:“罐子死掉了!”又急切切地补充一句:“死了50多天,人才晓得!”然后,在车上别人的好奇追问下,她就重三倒四而又声情并茂地讲清了事情的原委,引得众人的阵阵欷歔。
罐子是死在他本生产队的一个涵洞里。有个人去钓鱼,经过涵洞,闻得臭气哄哄的,见得苍蝇飞飞的,感觉不对头,下路面看涵洞,才发现洞里有个尸体。不用说,死者就是失踪接近两个月的罐子了。
罐子,真正的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大概是杨继X。今年70岁。是我们村上第9生产队的,但他经常到我们第10队来玩,当然,他也喜欢到处溜达。所以,大人小孩,没有不认识他的。他的知名度远远胜于我了。
他是老光棍,自然也没有儿女。一个人吃喝,一个人睡觉。靠着一身的死力气,给人家做做活,挣点小钱,尚能够养活。有时,他也愿意无偿地帮你做活。我们队里有个早就死了丈夫的老妇人,人称麻娘。一次,她也想请罐子做活。罐子竟然说:“好哦,你把你的奶子给我摸下子!”被麻娘骂了个狗血喷头。听到这样的故事,我很是啧啧了一番。我也想到了鲁迅笔下的阿Q。阿Q下跪在吴妈跟前,诚恳地说:“吴妈,我要和你困觉。”阿Q也好,罐子也罢,其实还是有合理的生理需求的。对于麻娘,罐子未必有多大的感情,最多是“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更多的是闹着玩的吧。
他时常到我家来鬼转。我母亲是善人,时常接济他。逢年过节,给他些馒头、粽子、豆腐之类。也给他些旧衣服什么的。平时来我家玩了,恰逢吃饭时候,我们都会叫他吃饭。“罐子,吃了没有?”“没呢。”“那就在这块吃吧。”“好的。”于是,我母亲给他装上满满的一大碗米饭。他呢,捧起碗,夹点菜在饭头上,然后端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吃去。他很自觉的。他长得很邋遢,所以他从不要与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吃完了一碗,有时也很自觉地再去添一碗。基于此,我家有什么重力活,叫他帮忙一下,他也是爽快地出手。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他没有多大的好感,因为他真的很邋遢,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一身龌龊;但我也不歧视他,见到他都能够先跟他打个招呼,有时候也主动邀他吃饭。他见到我回老家了,也会露出一丝的欣喜,说:“家来了啦!”有时还在我一到家门时,他会对在河边洗衣服的我母亲高声喊道:“你家祥子家来了!”
罐子身子一向蛮好的,我似乎从来没听过他生病。现在怎么死了?我母亲说,罐子此前被人打得不轻。罐子手脚不干净,小偷小摸什么的。上次,偷了人家什么东西,人家追着他打。他吓得都不敢住进自家的破房子里。我母亲说,他可能就是怕了,寒心了,就寻死了。他对于自己的归宿,是做了好好的安排的。涵洞里,铺满了稻草,他就躺在稻草上死去的。
而且,竟然死了将近两个月才被人发现。罐子的消失,他的本家曾马马虎虎地找了一下。没找到,也没人再去过问了。村部也没过问过。我母亲说,尸体发现的时候,村上的干部去了,镇上的领导也去了。这些领导这时候去干吗呢?表示重视民生?天晓得!
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头都没了。两个月,尸体怎能够不腐烂呢?
我不由地想起我们生产队里的一个死者。他姓黄,与我家只隔了一户。也是终身未娶。最后,也是自杀的,喝的农药。因为生了病,不想活受罪了。死的第二天,我母亲给他送吃的,发现了他的死。这事还上了扬州电视台的《关注》。
这些无儿无女的老人,生命的最后光景都是这样的凄惨。
我母亲说,没多少天,罐子就70岁生日了。
本文写于2013、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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