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村(镇村)史话
【往期回读】
麾村史话
麾村 刘继红
(丁中1966届校友)
我的家乡麾村地处江都中部、宜陵东北约15公里,俗称“宜陵东北乡”。麾村一带在古时侯,人烟稀少,村落寥寥。从明朝开始,随着江南移民的大量迁入,才逐渐兴旺起来。清末民初,这里是江都、甘泉、泰县三县交界之处,当时麾村的西部属甘泉,东部属江都,北部以河为界与泰县相邻。麾村过去交通闭塞,是一个典型的水乡小集镇,但它却蕴藏作很深的文化内涵和光荣的革命传统,境内人文荟萃,文化资源丰富,还有很多神奇传说。
说起麾村的“麾”字,在我们江都人看来是一个再平常、再熟悉不过的字了。但出了江苏,就成了一个“生僻字”,很少有人认识它。记得那时出差或出门办事还需要带“介绍信”的时候,我每每掏出介绍信,接待人员总是看了又看,“这……这……这什么村?”有说是“麻村”的,有说是“毛村”的,也有说“魔村”。我真的悲催了,我堂堂大麾村,怎么连名字人家都不认识啊?然后我就慢慢地跟人家解释:这是“麾”,“麾下”的“麾”。
麾村名由何而来?也有一些不同的说法,比较典型的有两种说法。一是“灰村说”,二是“麻村说”。持“灰村说”者认为,“麾村”是由“灰村”演变而来的。说是过去这儿是堆灰(垃圾)的地方,久而久之就成了灰(垃圾)场,所在村落就成了“灰村”。但这种说法很难圆其说,因为过去农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垃圾而堆积成垃圾场。家家都有猪圈,有“灰”就往猪圈里倒,满了就撒到田里作肥料,用现在的话说,是呱呱叫的有机肥。当然,也有人图省事而把“麾村”写成“灰村”的,这就无形中给“灰村说”增加了一定筹码。持“麻村说”者则认为,麾村原称麻村,后改为麾村。这也难怪,“麾”字就是“麻”字下面多了一个“毛”嘛!其实不然,麾村境内有麾村,又有麻村,二者相隔数里,且基本齐名,都是具有一定规模的村庄,这也可能是一种误解吧。
对麾村的名字究竟由何而来,1981年全国地名普查资料给出了一个基本令人信服的说法,那就是出自于岳飞抗金的故事。这一说法最近在张广祥老师的《游走麾村》一文中也得到了印证。据传当年金兵打下北宋京城,俘虏了徽宗赵佶和钦宗赵桓两个皇帝后,又继续南犯。由俘虏营逃出来的宋家王朝后代康王赵构,在杭州登基建立了南宋,并命韩世宗、岳飞等大将抵抗金兵。在韩世宗、梁红玉夫妇率军于镇江金山附近的黄天荡大败金兵、差一点活捉金兵元帅三太子金兀术后,建炎三年(公元229年)岳飞、李庭芝的部队就进驻到泰州至扬州沿江一线,保卫江防,防止金兵再次南犯。在江都的嘶马、麾村、宗村驻有岳家军,与占领竹墩等地的金兵隔壕相望、互相对待。经过多次拉锯战,才将金兵赶到淮河以北。此后,大家便将岳飞大营驻地叫“麾村”,意为“岳元帅麾下之村”。至今麾村附近,特别是沿通扬运河一线的一些村庄仍以岳家军营寨为名,如朱家营、顾家营、张家营、薛家营、肖家营等,还有一个村子叫马厂,相传这是岳家曾经军养马的地方。这些都将成为历史的见证,世代相传,永远铭记着为国为民的民族英雄们。
上世纪四十年代,我民主政权曾在麾村一带设共进乡。1948年秋,我共进乡乡长陈永亮于沈家巷为敌杀害,印信被劫,遂改共进乡为麾村乡。
解放后,麾村的行政区划和归属也几经变化,建过小乡,设过大乡;隶过宜陵,属过小纪。
1958年秋,江都县大桥、宜陵、小纪、凡川、邵伯、仙女人民公社相继成立,实行政社合一,乡、村政权由公社、大队取代,麾村隶属小纪公社宗村工区。
1959年8月,麾村人民公社建立。在之后的近半个世纪中,曾多次进行行政机构改革,机构名称也几经易名。1968年麾村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成立;1981年麾村公社革命委员会更名为麾村公社管理委员会;1983年7月,麾村公社管理委员会改称麾村乡人民政府,生产大队改称行政村,生产小队改称行政小组。1994年麾村撤乡设镇,翻开麾村历史上新的一页——麾村镇。
别看麾村现在好像不起眼,但也曾辉煌一时,其很早就是宜陵区三个亿元乡镇之一,名列第二,乡镇财政实力不可小视。据说麾村财政基本不花当年钱,更谈不上“寅吃卯粮”了。然而,这些都将成为历史,一去不复返。2004年,麾村镇被撤销,归附丁沟镇。按照官方的说法,“撤销原丁沟镇,撤销原麾村镇,组建新的丁沟镇……”这说法要比“麾村并给丁沟”婉转好听多了,也可能这是对麾村人的一种心理安慰吧!
不知是高瞻远瞩还是未卜先知,麾村镇的末任领导在撤镇之前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拓宽改造了麾七公路,拿弯取直,双向两车道,极大地改善了麾村至江都的交通条件,不然现在谁来管你这“村道”的“屁事”啊!二是在镇中心显著位置树立了岳飞雕像,成了麾村永久性的标志性建筑,它形象地告诉世人,这里曾是民族英雄岳飞抗金前沿,并因此而得名;这里曾是一镇之治所,并非一般村落或集镇;这里曾是亿元乡镇,并风光一时,衣食无忧……
说到麾村,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麻村。从汉字的形声上看,麾村的“麾”字从毛、麻声。似乎“麾村”“麻村”不是“远亲”也是“近邻”,这也难怪外地人误把麾村当麻村。
从麾村往南偏西约两三公里处就是麻村。麻村分前庄、后庄,曾与麾村齐名,且人文荟萃,街市繁华,非同一般。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一度为共产党领导的民主政权麻村区区公所所在地。
1937年12月后,日本侵略军侵占江都县大部分地区。扬州沦陷后,江都县分属三种不同性质的政权。江都县国民政府在县境农村集镇流徙;扬州为日伪县政权所在地;共产党则深入敌后,开辟根据地。
在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江都县抗日民主政府于1940年7月7日在塘头建立,下辖三、四、五、六等四个区公所。后因战争环境,县政府在农村转移,无固定治所。1942年9月江都县第六区正式更名为麻村区,区长马镇伯。下辖宜陵镇、宗村、麾村、朱桥、共和、共同、七和、朱套、曹湖、小湖、永和、玉带等乡。1946年10月,麻村区公所撤退至兴化、溱潼地区。还乡团还乡,恢复旧乡保甲政权,并残酷杀害我未撤退之乡村干部、积极分子,复田倒租,敲诈勒索,人民重陷于血雨腥风之下。1948年春,麻村区公所重返本地区开展工作,区长李鸿模(麾村人,我父密友,曾任江都物资局长,离休干部)。麻村区分队也在抗击日寇、解放全国的斗争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1944年农历四月初十,驻郭村伪军王剑哉亲率四个营的伪军向本乡腹地进犯,于麾村遭我县团第七连和麻村区基干的阻击,全歼伪军两个连。1948年4月26日(农历三月十八日)麻村区分队就曾配合江都独立团在江家庄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
后来虽然区划也曾有过分合,但麻村区始终被保留,直至1954年撤销,退出历史舞台。麻村区的存在,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瞬间,但作为战争时期人民民主政权的一个组成部分,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麻村的名字将永远载入江都革命历史史册。
解放后,麻村在各方面都得到了快速发展,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村级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其毛笔制笔产业具有一定规模,远近闻名。麻村也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的地方。曾任麻村区副区长、安徽省建筑材料工业局副局长的李永贵,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福建基地政治部副主任的倪步锦等,都是从麻村走出的时代精英。上世纪60年代曾在丁沟中学任教并担任教导主任的王筠老师,也是来自麻村王姓大户的佼佼者。
麾村东南约四五公里处,有一个村庄叫野田庄。是否因野田河穿境而过而得名,暂无法考证,但其历史久远,这是不争的事实。
野田,在原麾村镇的版图上,与麾村、麻村成三足鼎立之势,也是具有一定规模的乡村集镇。这里,曾是野田乡政府的所在地,小街上商铺林立,商店、供销社、邮政代办所,一应俱全。从张广祥老师在《访古村野田》一文中所摄的沿街几户“榻子门”(过去店家常用店门,可以上下“榻子板”)照片就依稀可见野田庄昔日的繁华。野田“二月半”集场也是远近闻名的。记得小时候,家住朱家营的姨奶奶每年“二月半”都要带我们去上集场(赶集)。头一天,我姨老老(“老老”,方言,即祖父)就会用独轮车(江都南部高沙土地区特有的一种生产、交通工具,方言“小叉儿”)把我们带到朱家营,第二天上集场,从朱家营向东一两里就到野田庄了。
1958年秋成立大公社的时候,野田属宜陵人民公社。1959年5月,野田人民公社建立,辖十九个生产大队。由于新通扬运河的开挖,将野田公社拦腰一分为二,1960年3月15日野田人民公社被撤销,原辖区以河为界,河南七个大队划归塘头公社,河北诸大队均划归麾村公社。新通扬运河是造福江都、海陵、姜堰、海安沿线人民的重大水利工程,野田人民为此作出了巨大牺牲。
野田,也是一个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地方。1940年5月,野田乡第一个中共党支部建立;同年,野田乡青年抗日救亡团成立。野田庄东头的关帝庙,不仅以其香火缭绕、百年银杏而闻名,同时,也因其曾是新四军挺进纵队后方医院而载入史册。1940年这里就曾发生过一段军民齐心协力保护新四军伤病员的感人故事。是年6月21日,国民党苏鲁皖游击总指挥部二纵一营在黎明前从宜陵向东进发,企图偷袭野田庄关帝庙内的新四军后方医院,野田庄农抗会会长田文广得知这一情报后,立即奔往郭村,欲向驻在郭村的新四军挺进纵队司令部报告。刚走出不远,发现敌人已在交通要道口布置岗哨,田文广连忙拐到路边一户人家,顺手找了一副拾粪的担子挑在肩上大步前行,在远离哨兵视线后,他扔下担子飞快奔向郭村。新四军挺进纵队司令部得到情报后立即研究对策,发动附近村民一齐动手,抬的抬,搭的搭,车拖肩挑,迅速将后方医院转移到郭村。当第二天敌人赶到时,连伤病员的影子都未见到,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野田,也曾是明代大学者费密隐居的地方。漫步江都龙川广场,浏览《古邑风流》浮雕,就会粗略地了解到:清康熙学者费密,四川籍,麾村人,著有《燕峰诗钞》、《弘道书》等。翻阅1996版《江都县志》,查看其《人物篇》,就会进一步了解到:费密﹙1625—1701﹚,字此度,号燕峰,四川新繁﹙今新都﹚县人,汉代费诗后裔。自幼受家庭熏陶,颇通经史,尤工诗词。曾与杨璟率军抗击张献忠起义军。后迁居云南,几经辗转,于 1668年﹙清康熙七年﹚移居江都县麾村野田庄,著书立说,著作甚丰。这些都曾让野田人引以为豪。然而让人遗憾的是,1986年就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费密故居,如今已百孔千疮,几近倒塌,毫无修缮保护迹象。资金短缺,暂无预算?工作太忙,无暇顾及?懒政堕政,不作为?老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秤。
江家庄,位于麾村东北约两公里处。东西向、南北向各一条青砖小街,东西长约两百米,南北百米左右。从庄上的青砖小瓦、深庭大院不难看出,这里大户曾经相当富有。南北小街南头有一座砖石结构大桥。据传,大桥上曾发生过斗富扔钱的故事。庄上有两个大户相互嫉妒,互不服气。于是,有好事者提议在大桥上往河里扔钱,你一枚我一枚,谁扔完了谁算输。结果经过多轮回合后,其中一方终于败下阵来,气得滴尿,一病不起。此说不知真伪。如今大桥依存,故人难寻。
江家庄,也是我小学读书的地方。那时,麾村没有高小,只有初小,因此五、六年级都是在江家小学上的。那时孩子上学,没有家长接送,也没有自行车,全靠两条腿自己跑,一天来回四趟。晴好天气还好,遇到刮风下雨就不行了,尤其是冬寒天,泥泞小道,寒风刺骨,极易摔跤。不过冬天也有冬天的好处。那时零下10几度的天气实在常见,河里结着厚厚的冰,有胆儿大的抄近路直接溜冰过河,这样可以省好多路。我也跟着走过几次,后来我妈知道了,把我臭打了一顿,以后我再也不敢了。1958年秋,学校实行“四同”(即同吃、同住、同学习、同劳动)。一开始伙食挺好,不限量,那就是盛行一时的“放开肚皮吃饱饭”。可时间不长,粮食供应渐渐跟不上了,一天两干一稀变成一干两稀,后来变成一天三稀,再后来连煮粥的米都难以为继了。终于有一天,中午已到开饭时间了,还不见挑粥的工友送粥到教室。大家一起涌到食堂,食堂烧饭的师傅也焦急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向东北(小纪)方向张望,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怎么还不来啊!”原来食堂没米了,一大早就派人到小纪去挑米。过了好一阵子,才远远地看到两个人挑着担子回来了,人群一片沸腾。师傅们放下担子,赶忙淘米、煮粥、开饭,总算把一顿饭应付掉了。后来稀粥变成了胡萝卜粥,胡萝卜粥变成了胡萝卜汤,胡萝卜汤又变成了胡萝卜缨子汤。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散伙,打道回府,继续步行一天来回四趟的上学路,直至1960年7月小学毕业。是年9月,步入丁沟中学开始为期六年的中学生活。
江家庄,也曾是北撤后我方恢复阵地、解放江都全境的重要战场之一,并创造了以弱击强的骄人业绩。1946年10月,国民党军队占领江都全境,江都县级党政机关和部分区乡干部被迫撤至兴化、溱潼等地。1947年1月起,共产党重新组织地方武装,开展恢复江都阵地的斗争。1948年 4月25日,国民党军整编第四师五十九旅第一七七团以及泰县保安大队3个中队,从泰县出发分四路进犯小纪和麻村地区,当日午后占领小纪镇。25日夜,江都独立团团长赵家淦率五连、九连及第二军分区六团二营进驻麾村一线,一连驻江家庄。26日,国民党军分三路袭击江家庄和麾村一线。26日上午9时,国民党军包围了江家庄。军分区六团二营立即从西路增援,赵家淦率五连从东路乘快船增援,行驶到离江家庄只有500米时,发现河岸上密密麻麻地趴着国民党部队,一连的处境十分危急。团长赵家淦指示五连战士们换上缴获的国民党军装,奋力划桨,快船向敌人纵深急驶。敌人以为是国民党保安大队前来增援,放松警惕。独立团五连长驱直入,直插东北角敌人背后。战士们迅速上岸,占领有利地形,机枪、冲锋枪、步枪一齐向敌人猛扫。敌人慌忙还击并向村庄溃退,五连战士紧追不舍,冲进村庄,将敌人消灭,又转向河对岸的敌人发起冲击。二排长薛立忠率领全排战士扑向河西,迎头拦截北逃的敌人,展开了白刃战。一排和三排在河东同时以密集的火力射击逃跑的敌人。经过两小时激战,敌人全线溃退。下午3时许,敌人援军赶到,以两艘炮艇掩护一个营,从贾村方向猛扑过来。当敌人冲进麦田时,江都独立团集中火力猛烈反击,连续打退敌人三次进攻。此时,江都独立团八连和麻村区队赶来增援,从江家庄两侧突然出击,敌人伤亡惨重,不敢再打,纷纷撤回炮艇逃遁。此战,毙、伤敌营长以下l00多人,俘虏30余人,缴获轻机枪8挺,冲锋枪2支,步枪30余支,掷弹筒3只,子弹数万发。江家庄大捷是一场翻身仗,使江都军民深受鼓舞,扬眉吐气,增强了收复失地的斗争信心,加快了江都全县解放的进程。紧接着,江都独立团继续向南挺进。相继捣毁了吴桥、白塔河、嘶马、大桥、曹王等敌据点。此后又分兵向运河沿线进军,1949年1月20日解放邵伯,23日仙女庙解放。至此,江都县除三江营仍被敌人占领外,全境解放。江家庄,则在江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麾村东北角,有个村子叫杨柳湾,南邻下窑,西傍江家,东与郭村接壤,北与小纪毗连,属里下河水网地区。该地区河流纵横,地势低洼,遇雨易成涝。解放前,里下河累遭涝灾,百姓民不聊生。解放初期,也曾发过几次大水,但百姓的基本生活都能得到保障。1954年夏,连日瀑雨,杨柳湾、下窑及江家、麾村部分地区一片汪洋,受灾严重,政府积极组织救灾,并豁免了受灾地区的农业税与应征公粮,百姓得以度过难关。随着拥有东南亚最大引排能力的江都水利枢纽工程的建成和投入使用,地方水利配套设施的不断完善和加强,这一地区基本上做到了旱能灌、涝能排,排灌自如,旱涝保收。
杨柳湾的名字由何而来?这里有一个似乎有根有据而又合情合理的故事。相传很早以前,这里是一片荒滩水洼。后来,韩家塘有一韩姓放鸭者来此放鸭,并在水湾滩涂处随手插了一根大树枝以拴鸭船之用。时间一长,树枝竟长成了一棵杨柳树。他回家时,乡人问他在何处放鸭,他回答说:“那里有个水湾子,长了一棵杨柳树,便是我住的地方。”也许韩姓放鸭者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干脆移居于此,农耕劳作,繁衍后代,渐成村落。“杨柳湾”也就成了这个村落的名字,一直流传至今。所以,现在杨柳湾村民以韩姓居多,而非“杨”姓。
说到杨柳湾,不能不说到抗战时期发生在这里的一件让国人为之振奋的大事。
1937年8月13日,日寇向上海发起进攻,中国军民奋起反击,八 • 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因扬州机场空军经常飞沪助战,所以该机场也成了日军的眼中钉、肉中刺,多次遭到日军空袭。1937年8月21日拂晓,5架意制双翼敌机再次偷袭扬州机场,投下炸弹10余枚,同时用机枪俯冲扫射。扬州机场飞行员董铭德等火速登机,升空迎敌。飞行员滕茂松在飞机起飞后不久即被敌机击中起火,人机俱毁,不幸殉国。此时,董铭德怒火冲天,凌空歼敌,连续击中目标。敌机不敢恋战,向上海方向逃窜。董铭德越战越勇,紧追不舍,经过一场激烈的空战,击落敌机三架,其中一架就坠落在麾村杨柳湾东北的瓦罐儿荡(另两架分别坠落在东台境内的时堰镇和南京的龙潭附近)。据目击者称,坠落在杨柳湾瓦罐儿荡的敌机从高空栽下来,螺旋桨撞击地面陷进一丈多深,机上携带的一枚炸弹,也一同陷落在水稻田里,幸未爆炸。当地群众把这枚炸弹称作“铁葫芦”。该机内有一名日本空军跳伞落地,深陷水田,难以自拔。当群众赶到时,他已自杀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保佑”他安全的神像还依然如故地背在身上。此外,飞机上还有好几个鬼子从空中跳下来,也都摔死了。事后,当地群众将这几具日寇尸体全埋在一处,后来那里就被人称为“鬼子坟”。
在这次空战中,董铭德的飞机也遭到重创,跟被击落的敌机一起坠落在杨柳湾瓦罐儿荡。乡亲们闻讯后全力以赴救助董铭德,并送来了油煎鸡蛋,款待这位为国奋战大英雄。董铭德受伤要回扬州,当时农村的交通工具全靠独轮车,抗日英雄哪能坐独轮车呢?这有点儿太不够敬重了吧!于是有人提议用轿子把英雄抬到扬州。后来,七八个壮汉,就用轿子将董铭德送到了扬州。
此事虽时过八十有余,但杨柳湾的老百姓只要一提到“瓦罐儿荡”、“鬼子坟”的故事,还是那么津津乐道,因为这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中国军民抵御外敌、保家卫国的振奋人心的壮举!
麾村向西偏北两华里左右有一个自然村庄叫濮家巷。村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却因一个人的不平凡的经历而被人们永远铭记。这个人就是濮荣臣。
濮荣臣,1922年出生于麾村濮家巷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41年由我父(时任共进乡乡长)举荐参加革命。1942年由新四军第1师18旅52团第7、第8两连与江都的曹王区游击连、麻村区游击连合编组建成立江都独立团,该团是抗战时期具有较强战斗力的一支地方武装力量。濮荣臣随即加入江都独立团,先后任战士、秘书等职。濮荣臣在部队勤奋好学,英勇善战,累立战功,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一致好评。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积极向上、年轻有为的好战士却在1943年南通小海战斗中不幸牺牲,时年21岁。1944年秋,为纪念这位为国捐躯的英雄,麻村区公所决定,将濮荣臣烈士生前所在的村命名为“荣臣村”,让人们永远铭记英雄的名字。后来虽行政区划曾几经变更,但荣臣村的村名一直沿用至今。
荣臣村西面与丁沟镇朱桥搭界的地方有个庄子叫沈家榨(现荣臣村沈舍组)。我父就曾在沈家榨大地主王宜之开设的油坊里学过生意,并耳闻目睹地主资本家欺行霸市、囤积居奇、唯利是图的卑劣行径。王宜之每年时熟场里都会用低价收购几千石豆子,囤积大量豆饼豆油。一到春天,农民需要豆饼垩田时候,他就会抬高市价,转眼间一石豆子就会变成两石甚至三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王宜之的财富急剧膨胀而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户。同时,王宜之对工人也是极其苛刻,劳动强度大而工资待遇低得可怜。对王宜之欺压工人、盘剥百姓、尔虞我诈的丑恶嘴脸,我父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但又无能为力,只得愤然而去,转而从教。
解放后,名噪一时的沈家榨油坊被收归国有。因其具有现成的室内外粮仓粮库、齐全的仓储设备,以及足够的用房、场所,这里自然就成了设立粮管所、粮库的最佳选择。这也就是“麾村粮管所”不在麾村而在沈家榨的缘故。那时,麾村一带的老百姓送公粮、卖余粮,都得到沈家榨,居民户口的要买粮、打油,也得上沈家榨。直到上世纪70年代开挖了马沟河以后,麾村粮管所才由沈家榨搬迁到麾村马沟河边,成了名正言顺的“麾村粮管所”。
从麾村向东一公里多路,有一个村子叫上窑子;上窑子向北一华里,有一个村子叫下窑子。两村为何以“窑”为名?这儿是否建过“窑”?未经考证,不得而知。
实行小乡制的时候,麾村一带南有共同、共和、野田等乡,北有共进、共平等乡。上窑子就是共平乡乡公所所在地。后来撤小乡并大乡,上窑子便名正言顺地被称之为共平村,下窑子则为共二村,一直延用至今。
上窑子有一座始建于清代的寺庙叫北极庵,前后三进,中为正殿,计九间,另有厢房八间,庙田160多亩,在当时其规模、庙产不输周边同类寺庙。可惜,1945年夏,其全部房屋被“郭村王老虎”(本地区老百姓习惯称呼郭村伪军王剑哉为郭村王老虎)拆去修碉堡了。此前,北极庵既是老百姓烧香拜佛、求神祈福的场所,也是村里聚集活动、开会议事的地方。民间流传的“爬爬街”的故事就是从北极庵开始的。
据说,早年上窑子有一条东西向街道是泥土路,每逢雨后,泥泞难行,路人苦不堪言。清末某年,村里的土豪士绅、乡间阔佬一次在北极庵议事。适逢这日雨雪交加,路不能行,便有人提议把这条街道用砖头铺一下,以利行人。大家均表示同意。但在谁出钱、出多少钱、怎么出的问题上却争执不下。这时,庄上大户龚恒正说话了:“不要争了,哪一个驮个人在身上,沿街爬行,爬到哪里我就铺到哪里。”话音一落,北极庵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竖起了大拇指,连声夸赞:“不错不错!龚某人一人独修一条街,出手大方,爽气!”有人满脸堆笑,连连点头:“不丑不丑!省得大家在较劲,他出你不出,他多你少的。”也有人愤愤不平,慷慨激昂:“不能不能!修桥铺路,本来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怎能出这个馊主意,损心伤德啊!”还有人面露疑虑,难以置信:“不行不行!这老天又是雨又是雪的,路上烂乎乎的,空手人都难走,何况还要骑个人爬着走,哪个有这么大本事啊?”更有人显露出鄙视的目光,三三两两私下里在嘀咕:“真的假的?他龚某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的呀?我看这事悬!”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争论不休的时候,屠夫孔锡祥挺身而出,大声地说:“只要你龚某人说话算数,我来爬!”龚恒正自知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得咬着牙硬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众人皆拍手起哄。于是孔锡祥便驮着一个人爬了起来。虽说孔某身材魁梧、体强力壮,但驮着一个人在泥泞路上爬行,路陷身沉,常人根本无法前行一步,但孔某咬紧牙关,坚持爬到了目的地。
然而,他到家后即口吐鲜血,卧床不起,年余后死去。临死之前,孔某还要其家人扶他到街上望一望,看到新铺的青砖街道,既平坦舒适,又干净漂亮,他含笑点头,意为“死得值”。村上人为铭记这位壮士,便把这条街叫“爬爬街”。
从麾村沿麾七公路向南约四公里拐弯处有一个村庄叫大马湖。开车不到10分钟,骑车也不过20分钟,非常方便。可过去就没这么简单,从麾村到大马湖,必须经彭家洼、东陈舍、董家庄、小马湖,乡间小道,蜿蜒曲折,崎岖不平,极不方便。1960年,在大兴水利、全面实施旱改水时,从麾村分别修建了向南经大马湖到双营、向北直通红旗袁家庄的总长近20华里的电灌槽子,槽顶东宽西窄,宽的一边兼做马路(老百姓称之为“大干”),并在麾村、双营建立了两大电灌站,意欲从南北两个方向集中向沿线大队、生产队抽水灌溉。但很快,这一集中供水的“宏伟计划”就因不切实际而偃旗息鼓了。然而,就是这一错误的决策却成就了纵贯麾村南北的“交通大动脉”,无形中改善了群众的出行条件。其时,从麾村到大马湖、双营,只要沿“大干”一直向南就行。1972年即以此“大干”为基,修建了麾村至张倪庄的砂石公路,是年秋,首次开通了麾村至江都的客运班车,经大马湖、双营、张倪庄,沿328国道直达江都。后因新通扬运河上的双营大桥年代久远而成危桥,于1974年重新修建了大马湖至七里的砂石公路,麾村至江都的客运班车改由此路,经大马湖、庄尔头、朱庄、七里、宜陵,再沿328国道至江都。就这样,一次修渠、两处修路,在大马湖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渐成集市,颇聚人气。在十字路口周边还曾一度设有麾村第二中心小学、麾村卫生院分院、供销社农资门市部,并新建了邮电局二层小楼,大有成为麾村的“副中心”之势。
大马湖的村名由何而来?这里还有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奇葩故事。相传很早以前这里不叫大马湖,而是叫郑家庄。但郑家庄的村民少有姓郑,而以马姓居多。后来,这里常出人命案,县令为之大伤脑筋。某年,命案又出,县令亲临勘验。经过一番巡访苦思,似乎发觉了命案频发的原由,便说:“这里老出人命,就是由于‘马’在‘郑’(镇)上犯凶,若将‘马’推下湖,它就凶不起来了,将郑家庄改为‘落马湖’即可太平无事。”庄上马姓人家听到“落马”二字,像醋滴到脑子里,很不是滋味,姓马的最忌讳这两个字了,偏偏起这么个名字,便与县令理论:“老出人命案碍我们姓马的什么事啊?我们堂堂马姓在郑家庄也是大姓,坐得端,行得正,从来不做违法的事,干吗要拿我们姓马的不得过啊?”县令无言以对。就在这时,有位高人附耳过来:“这‘落马’是不太好听,既然姓马的在郑家庄是大姓,是不是就用‘大马’,这 ‘落’与‘大’也差不多(音近)。”县令一听,顿露喜色,大腿一拍:“好!就叫‘大马湖’!”大马湖即由此而来。
赤练港南起通扬运河,经杨桥(薛营)、肖营、朱庄(孟庄)、苏庄、联合(长丰)、三桥(柳庄)、麾村等村,一路向北通往里下河,纵贯麾村全境,曾为麾村地区农田灌溉、水上运输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谓是麾村的一条“母亲河”。
赤练港因何而得名,这里有一个神奇而美丽的传说。相传很早很早以前这里本没有河,十年九旱,百姓苦不堪言。某年春,有一条淡青色的赤练蛇,它把头停放在一个村庄的南边,尾巴放在北边,只见蛇身翻滚,尘土飞扬,顿时一条河绝地而起,河水清澈见底,水中鱼腾虾跃,行船往来不绝,梢歌绵延盈耳,一桥横跨东西,桥上人来人往。而那条赤练蛇则化为一条青色巨龙腾空而起,昂首飞向天空。后来,人们就把河上的那座桥叫着“歇龙桥”,以示龙之栖息之地;而“歇龙桥”下的那条河就叫“赤练港”。
儿时记忆中的赤练港,确如传说中所言,河水清澈,鱼虾满塘。人们淘米洗菜、担水做饭,车水灌溉、农耕劳作,行船罱泥、捕鱼捉虾,等等,为百姓的生产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赤练港与沿岸人民结下了不解之缘。不过,赤练港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大发脾气,让人们难以接受。每年夏秋,特别是7、8月份,遇有狂风暴雨,河水猛涨,淹没农田,冲毁堤坝,像一头脱缰的野马向东北方向奔流而去。在麾村北头的石桥下,流水撞击桥体、穿过桥洞飞流直下而发出的咆哮声惊天动地,方圆百米之内都能听到。两岸则是人来人往,有扳罾取鱼的,有捞取上游浮财的,也有看热闹的,更有大水逼近家门急得团团转的。
长年奔流不息的河水同时也把上游大量泥沙带入了赤练港,河床增高,易旱易涝。1959年春,政府第一次组织实施了赤练港麾村段的疏浚工程。在其上游筑起了一座大坝,以抽水施工。正当河床即将见底之时,只见鱼虾跳跃挣扎,河蚌、蚬子满地爬行,人们身背鱼篓,手持鱼叉、趟网、管罾(皆为乡间捕鱼工具)齐上阵,场面蔚为壮观。我们小孩子也不甘示弱,挽起裤子下河凑热闹,在河床上奔跑嬉闹,捡拾蚬蚬子、尖老虎(尖而长的小河蚌)等,虽然脚冻得通红,但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这恐怕就是“吃鱼不得取鱼乐”吧!我们将“战利品”背回家中,用水养在盆或缸里一到两天,让它把泥沙吐掉,然后洗净下锅蒸煮、去壳,其汤、肉特别鲜美,可做菜,可充饥。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里,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佳肴真不知怎么感谢大自然的恩赐了!那时疏浚河道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全靠人挖肩挑,但民工们每天只能分到半斤多米,偶尔下午再分一点机榨的豆饼或是菜籽饼作为“二顿子”,估计在二两左右吧。就是在这样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我们的长辈们却以顽强的毅力完成了疏浚任务,真是难能可贵!1964年冬,政府再次组织了对赤练港的全面疏浚,大大改善了赤练港的生态环境。1979年,又在赤练港以西开挖一条长约3.8公里的新赤练港河,形成了新、老赤练港并行,贯通通扬运河、团结河、新老丁泰河的新水系。
2010年3月,苏中江都机场(后改称扬州泰州机场)在赤练港附近开工建设。由于机场的特殊建设要求,切断了新老丁泰河及老赤练港等3条骨干河道及8条内部灌排河道,对原有水系及周边环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为保证周边水系畅通,并保障机场能抵御50年一遇的大暴雨,在新、老赤练港之间新开挖一条5公里长的护场河(这次机场扩建时,护场河也随之延伸),同时拓宽疏浚了团结河、赤练港河、新丁泰河等,并把东西向截断的5条河流的水系重新恢复,让2万亩农田旱涝无忧。
扬州泰州机场于2012年5月8日正式通航, 2015年1月获批一类航空开放口岸,2016年3正式命名为“扬州泰州国际机场”,迄今已累计开通38条国内外航线。如今,人们站在赤练港河边,即可尽情欣赏穿梭往来的国际、国内航班,憧憬家乡美好的未来,深情地感叹,我可爱的家乡麾村明天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