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丁志方 | 故乡的那些人和事

本号笔友 丁中广祥 2019-04-15

【往期回读】

官宣:丁沟化工厂搬迁

开学第一节课,检查作业……

丁沟影视文旅产业基地4月18日开工

上班多幸福啊    操场上种杂粮

侉外婆    阿三爱吃炒米

故乡的那些人和事

江都   丁志方

作者丁志方先生: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曾在海军某部任宣传干事,转业后先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业余时间投入创作,有几百篇杂感、散文见诸各级各类报刊。有散文作品集《暮色炊烟》。


淳朴的乡情滋养着刻骨的乡愁。记忆中的故乡,像一幅卷藏的水墨丹青,精美绝伦,百看不厌。几十年了,故乡的那些人和事,总是理不清,剪不断,就像电视剧一样,在心底一次次被描摹,一次次被回放。

隔壁大妈家的两个儿子,老二思想守旧,跟时代格格不入,但他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指缝里绝不会漏掉半个钢镚。年轻时候他曾在县城水泥厂拉过板车,偶尔厂里发张电影票,他都拿到电影院门口换几个零钱。厂里放假他一般不休息,而是骑车去车站带客。有一年大年三十,天下大雪,所有乡村公路只好停运。下午4点多钟,在江都汽车站,有一位旅客急着要赶回吴桥老家过年。江都到吴桥起码有20多公里,在这种大雪天,不要说骑车带客,就是空着手走一趟都不容易。又是除夕,面对这趟生意,所有人都望而却步,只有他顶风冒雪,勇往直前。一路上雪深路滑,他根本不好骑,基本就是推着车子拉着客人的行李,陪客人走到了吴桥。等他回到家时,已经快夜里12点了。他看起来要钱不要命,但为人很本分,从来不贪别人小便宜,他的信条就是依靠双手勤劳致富。


奇怪的是老大,侠肝义胆,性格豪爽,跟老二不像一母所生。老大是我小时候的同班同学,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上数学课,我思想开小差,老师突然喊我回答问题,我站起来后目瞪口呆,支支吾吾。老师走过来用教棒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头,我立马指责老师“你不该打人”。“他上课不听讲,打他应该吗?”老师板着面孔问学生。“应该——”同学们一条声跟着起哄。“老师,你不该打人!”只有他站起来为我鸣不平。“坐下”。老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把我训了一通。第二天期中考试,居然还取消了我的考试资格。可谁知过了几天报分数时,竟然还有我的成绩。我既喜出望外,又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是他在试卷上填上了我的名字。


他为人豪爽,真有几分梁山好汉的气概。大碗吃饭大碗喝酒,北方的大馒头,他一顿能吃20多个。喝酒不用酒杯只用碗,他经常诙谐地说,酒哪能喝得醉,顶多喝个饱吧。其实他是戏言,喝醉的时候还是有的。不过喝多了他不惹事,顶多海阔天空,检个把段子神吹一通。他人高马大,身强力壮,50公斤的石锁信手拈来,手提、肩扛、单滚、双滚,玩起来前后左右,花样翻新,100公斤的石担子,他轻轻地一抓就能举过头顶。那时候我常常为他惋惜,国家举重队怎么没有发现他?如果能到国家队,我相信他一定能为国争光。他虽然力量过人,但从来不惹是生非,相反村里有了他,全村人都有安全感。又一次,外地有一位壮汉,骑着自行车在村里收购稻子,车子上搁着3个大麻袋,足足有几百斤重压在一户人家菜地里,主人让他挪个地方,壮汉瞪大眼睛,不理不睬。这时候,刚巧他经过那里,见状不动声色,走到车子边上,一只手抓住后车架,轻轻地把车子拎到了路上。壮汉一看来者厉害,一句话没有敢说,伸伸大拇指,推着车子乖乖地走了。


西边的大爹爹,朴实得像个老黄牛,跟人说话,黑红的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的笑容。他有一点智障,听说小时候得过大脑炎,但不碍事,农村的力气活儿,别人能干的他都能干。由于有一点智障,小时候闹出了不少笑话。又一次她妈妈叫他到村西头的供销社打酱油,担心忘掉,一路上他嘴里一直念叨着“打酱油、打酱油”,可是打了3次,都是空手而归。第一次,走到路上遇到一个小沟坎,他“哎嗨”一声,甩开大腿用力一跨,沟坎跨过去了,但要干的事想不起来了。回家问过妈妈,继续再去,嘴里依然一直念着“打酱油、打酱油”,走到半路,撒了一把尿,嘴里停止了念叨,完事后又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了。再次回家问妈妈,第3次再去的时候,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打酱油、打酱油”,谁知途中有几人在吵架,他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热闹,等他回过神来又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了。


他小时上厕所,就喜欢像大男人那样在屋后蹲坑。怕掉到茅坑里,每次蹲坑时,他都是两手紧紧地抓住茅坑边上的茅草。有一次,蹲下来他抓住茅草刚要发力,谁知,茅草被连根拔起,人往后一仰,扑通一声,跌进了茅坑。茅草一向盘根错节,轻易是拔不动的,他认为是有人故意害他,找不到肇事者,不管谁拉他,就是不肯上来。其实没有人这么损,而是他妈妈,第一天在菜地松土时不小心铲断了茅草根。妈妈闻讯后赶快跑过来说明情况,并答应陪他一套新衣裳,他这才肯爬出茅坑。


他的智障情况,长大后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有些表现,依然幽默搞笑。他在家排行老大,尽管有点智力缺陷,父亲退休时还是优先让他到芜湖顶替接班。可他去了以后,三天两头往家跑,问他原因,他的回答居然是“芜湖哪有家里好,芜湖都是水泥地,在家里碗掉到地上打不坏,在芜湖掉一次打一次,老是打坏碗,我肯定不去了”,弄得一家人哭笑不得。夏天的傍晚,他都喜欢到我们家门口乘凉,我们弟兄几个下棋,他站在后面看得比谁都认真。有一次,他突然结结巴巴地说“像、像、像,像这个我也会。”“好的,我们来一把。”说着,表弟就让他坐下来一起玩。“你先走”。“你先走”他和表弟谦让了一下,就把“象”往前拱了一步,搞的在场的人个个捧腹大笑。


大爹爹虽然有一点智障,但吃苦耐劳,忠厚老实。不管哪一家有些力气活儿找到他,他从不偷懒,都是不折不扣做得漂漂亮亮。他老实憨厚,生了个儿子却很聪明。小孩子们在一起吃地瓜,都不会刨皮,只有他儿子想到转动自行车后轮,用快速旋转的钢丝刮。夏天偷吃邻居家的黄瓜,他从来不摘下来,就是让它挂在藤上,啃掉朝里的那一半,既解了馋,又不易被主人发现。现在他儿子长大了,而且很有出息,在西安一所高校工作,儿时的那些故事都已成了趣谈。


故乡很多人都有绰号,每个绰号后面都有一些逸闻趣事。邻居大妈家的外孙虎头虎脑,聪明淘气,全村人都很喜欢他。他走东家串西家,如果赶上点,主人留他吃饭,他从来不说一个“不”字,就像在家里一样,大大方方,叫吃就吃,被村里人称为“全国粮票”,意思就是走到哪里都好用。


后面的二大爷,人称“六六六”,原因是他说到事情,都习惯夸大其词连用几个“六”字。比如,他坐过的火车都是66节,他步行一小时起码66里,他的干女儿多达66个,等等。叫他“六六六”,也就是开开心,其实村里人都很尊重他,他人老实,心眼好,战争年代曾经救过一位大领导的命,解放后一直享受着政府奖励。


西边的小兄弟,小时候爱尿床,被人戏封为“站长”,全称为“电灌站站长”。本来尿床就很痛苦,还讥讽人家像机电排灌,说来好像有些嘲讽,其实真的不是,在故乡这种调侃是常有的事。不过这兄弟也不计较,直到现在还习惯别人叫他“站长”,或者叫“老站长”。


爱给别人起绰号的是本家老大哥,人称“祝枝山”。 “祝枝山”高高的个子,瘦削的身材,走路身体前倾,下颚上扬,有点像相声演员马三立。他文革前初中毕业,业余时间爱看闲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岳飞传》、《封神榜》,等等,能说得头头是道。他能写会画,文革期间用纸板刻印的毛主席像,惟妙惟肖,深受乡亲们好评。“祝枝山”虽然能说会道,但一点不刁钻,他为人热心,喜欢开个玩笑,走到哪里就把欢乐带到哪里,全村人都把他当“活宝”。他喜欢给别人起绰号,连自己的儿子,他都叫“出土文物”。


“祝枝山”热爱生活,除了爱读书,还很喜欢摆弄花鸟鱼虫。那时候,大多数农村人没有这份雅兴,也没有那种条件,只有他有这种兴致,也有那种智慧。我曾记得他利用报废的热水瓶胆,自制过悬挂式养鱼缸。他的方法是敲掉水瓶胆的外层,留住瓶颈,再用泥巴擦去里层的水银,洗净后,在瓶颈处系上绳子,一个清澈透明的悬挂式养鱼缸就做成了。然后他在里面注满清水,放上两根水草,再到河里抓几条小鱼放到里面,往墙上一挂,屋子里顿时就有了生机,如果遇到阳光,鱼儿嬉戏追逐,上下穿梭,那真的又多了几分情调。他的做法影响了很多人,后来全村不少人家都效仿他挂起了自制的养鱼缸。


故乡的那些人和事,虽已久远,但依然魂牵梦萦,温馨香甜。乡愁啊乡愁,莫非乡愁真的要牵扯一辈子?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