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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锡瑾 | 操场上种杂粮

本号笔友 丁中广祥 2019-04-15

【往期回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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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过了哈    两件藏品

年的牵挂    回忆儿时巴过年

年俗琐记    年蒸点红

过年随想    给军烈属拜年

家乡的饭局    闲品贺年卡

操场上种杂粮

丁中1955届校友  陈锡瑾

作者陈锡瑾先生:1937年生,丁中1955届校友。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江苏省作协会员。有六百余篇(首)故事、童话、寓言、儿歌、散文、连环画脚本等发表在《小朋友》《少年报》《新民晚报》《看图说话》《中国儿童报》《中国儿童画报》等多家省级以上刊物,著有《一串红灯笼》等。

 

1960年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乡镇中心小学工作。其时正值困难时期,粮食奇缺,食品匮乏,物资供应极其紧张,甚至连烧饼油条也不见踪影。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个个都是面黄肌瘦,打不起精神来,因而教育质量也受到很大影响。


为迅速扭转局面,国家及时调整政策,允许农民利用“八边”(即沟边、塘边、岸边、滩边、田边、坟边、场边、路边),以及家前屋后的荒地隙地,自行种植一些杂粮、瓜果蔬菜,解决粮食紧张问题,很快就收到了良好效果,受到群众的欢迎。


记得第二年暑假放得比较早,整个假期有两个多月时间。放假前,陈校长带来一个消息,公社领导动员老师们利用暑假时间把操场开垦出来,偷它一“熟”,种植一些短期的农作物,也就是五谷杂粮,解决老师们的肚子问题,大家听了都非常高兴。


陈校长为了充分调动老师们的生产积极性,将操场划片包干,分地到人,你一块他一块,人人有份,一个不缺,老师们激动不已,跃跃欲试。等学期结束,工作刚一完成,大家就摩拳擦掌,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开荒的战斗中。


还好,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土地蛮湿润的。他们脚蹬铁锹,手舞钉耙,挖的挖,筑的筑,忙个不停。经过一个上午的劳动,终于把操场翻了个遍,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又继续干了起来,用锄头、耧耙把土敲碎,碾细,很快就把地块收拾得平平整整。紧接着就开始播种,有的种绿豆赤豆,有的种高粱玉米,还有的种上了南瓜冬瓜芋头,杂七杂八,应有尽有。等一切忙完了,天也快黑了,大家才各自到宿舍休息。


陈校长说,我们要公私兼顾,忙一头可不行,附近的大队又分了一块荒地给学校,我们要趁热打铁,继续再战。于是全体老师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一起动手,很快就把一亩多荒地开垦出来,种上山芋花生,还有芝麻,作为学校的收入,供集体使用。工友老丁是地道农村人,种田可是一把老手,他常年住校,在老师们离校期间,就由他统一负责地里的管理,这样一来,大伙儿就可以放心回家度假了。

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依我看呀,百分辛劳更有万分的乐趣。操场是“千脚土”,特别肥,养庄稼种杂粮非常发旺。杂粮种上后,没有多久就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等到快开学时,早已是硕果累累、丰收在望了。瞧呀,绿豆熟了,赤豆鼓了,芝麻也结满了夹儿,像一串串鞭爆似的,高高地挺立着。看呀,南瓜黄了,冬瓜白了,东一个西一个,又圆又大,胖娃娃似的,躲在藤蔓下面,忽隐忽现,像和你捉迷藏一样,惹人喜欢。


在那生活艰难的日子里,亲朋好友很少来往,因为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招待客人,人情也就日渐淡薄了。我有一个初中同学,是很好的朋友。他师范毕业后分配在南京工作,经写信联系,知道他刚新婚不久,因为学校里有我的“自留地”,长着瓜果,心里有点底气,就写信约他们小两口利用暑假来玩一玩。于是我就在开学前几天赶回了学校,第二天同学到了,久别重逢,甚是高兴。当时街上没啥东西可买,只能跑到粮公所,用粮票买了许多挂面回来,又下地摘了两个大南瓜,顿顿都是南瓜下面。虽然没有好东西招待,但面条香喷喷,每顿都吃得饱饱的,这就很满足了。话别时,我又下田摘了一个大南瓜,又大又长,足有十来斤。朋友往肩上一扛,笑道:嗨,真像一个胖小子呢!我说,祝你们早生贵子,也有十来斤!朋友笑了,我也笑了,羞得新娘一个大红脸,越发显得美丽动人了。


开学那天,老师们惦记着各自地里的成果,都早早赶到学校报到。开会时,大家都到齐了,陈校长却一言不发,只是偷偷地笑,也不开会,神秘兮兮的,弄得大家莫名其妙。正在纳闷时,老丁捧着一个大铝盆,两脚刚跨进门,就笑嘻嘻地说:嗨,请大伙儿快尝个鲜!原来是一大盆刚煮熟的盐水花生,热气腾腾的,他给大家每人分了两大捧,这才揭开了迷底。老师们吃着笑着,花生呢,水淋淋,甜津津,又鲜又嫩,真是人间美味,妙不可言。


是啊,大家第一次尝到了丰收的成果,你说能不高兴嘛!以往晚上办公时,肚子实在饿极了,又买不到东西吃,只好从一个大咸菜缸里捞些胡萝卜缨子,开水烫一烫,再拌上些酱油,嚼一嚼充饥。吃少了不抵事,吃多了齁人。现在好了,肚子饿了,就让老丁到田里扒些山芋,洗一洗,一人一大碗,热呼呼暖洋洋,说不出的高兴。


过不了多久,中秋节到了。按照惯例是应该吃月饼的,可是当时连个烧饼都买不到,那来的月饼?嗨,有办法了!学校种的芝麻大丰收,陈校长就分咐老丁做了一大匾芝麻糖烧饼,每个老师分了头二十个,比月饼还香呢。又将剩下的芝麻送到粮公所兑换成麻油,一人分了两小瓶。每逢食堂吃面条时,就在碗头滴几滴,拌一拌,一股香味直往鼻孔里钻,美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大碗面条三扒两噎就吃了个净大光。在那食品极其紧张的岁月里,也算是一种高档的享受了。


分给我的两瓶麻油,过了好长时间也舍不得动一下。大姑母孤身一人独居在上海,又吃斋念佛,舍不得乱花一分钱,对我这个侄儿却是百般关照,从微薄的工资中常寄些钱给我零用,买一些学习用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后来听说她病了,放寒假时我就到上海看望她,这两瓶麻油就送给了她。两瓶麻油礼虽轻,当时在上海却是买不到的,算是一种奢侈品了,也算是尽了我的一点孝心。


现在学校的操场都种上了草坪,铺上了塑胶跑道,再也不能“开垦”出来。大家都不再为肚子吃饱犯愁,想的是如何吃得更好、吃得更香。物质丰富了,日子好过了,我认为,记下这些往事还是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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