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和书信,在城市传递
叶嘻嘻是长沙人,她喜欢傍晚时分湘江上的日落。橘黄色的落日泛着暖光,荡在水波上,然后慢慢沉下,形形色色的市民从她身旁走过,「你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文化包容性。」她喜欢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时刻。她用「热情」来描述长沙,是红彤彤、圆润的落日,温和、舒适。而她要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治愈他人也治愈自己。」
「长沙这座城市,从不缺少浪漫。」
六年前,叶嘻嘻刚刚踏入花艺这个行业,恰逢七夕节,她为了呼吁大家买花,匆匆写下了这句文案。五年后,她编辑城市浪漫计划的公众号,翻看自己五年来的朋友圈,又在微信后台重新敲下了这短短的十二个字。
她把这句话作为城市浪漫计划的简介,和此前贩卖鲜花时的心情不同,叶嘻嘻对这句话有了更多的理解,「因为浪漫真的没办法被定义,在长沙,总希望做些什么治愈别人,治愈自己。我们将它称为城市浪漫计划。」
叶嘻嘻
「一个雨夜,八天计划」。
所有的故事起源于一个雨夜。
在长沙,春夏之交的暴雨总是来得很突然。一次,叶嘻嘻在回家的路上恰好遇上了这样一场大雨,而她恰好没带伞。虽然距离停车的位置只有不到一分钟的路程,但密集的雨点还是让她有些为难。突然,一把雨伞适时地从她身后升起,让她有些惊讶。叶嘻嘻回头,发现是一名陌生的女性,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暖意在心中升起。
当时,她正处于情绪低迷的时期,「就像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一样,大家的安慰好像没有作用。」那段日子,叶嘻嘻选择自己消化情绪,既没有告知家人,也没有和朋友诉说。但在背后的雨伞撑起的那一刻,她感觉「突然被治愈了」,「有时候陌生人带给我们的善意却能很好地温暖我们。」
在叶嘻嘻的印象中,这段短短的路程已经模糊,除了一声谢谢她没再和这个女人交谈过多,最后也没有索要联系方式,只是在分别时互道了一句晚安,便又相互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但她总是时不时地会想起这个雨夜,「我是不是也可以治愈一下别人?」也就是在这时,一个计划开始在叶嘻嘻的心中酝酿。
在城市浪漫计划的公众号,这个故事被概括为「一个被陌生人治愈的雨夜」,而后,「几个女孩子一拍即合」,筹办了这项计划。这群女孩都是叶嘻嘻的朋友,她们中间有婚礼摄影师,有银行职员,有独立策划师,也有「暂时躺平」的小伙伴,「我在小群里跟她们说我想做这样一件事,然后她们就说那就去做,需要什么帮助,我们一起来。」
叶嘻嘻想到了法国的一场街头艺术,在情人节,艺术家们在街头设置了应急玫瑰装置,表示如果你遇到了爱的人,就可以敲破玻璃,把其中的玫瑰花拿出来送给对方。于是在城市浪漫计划的第一期,叶嘻嘻决定在长沙投放一万朵应急玫瑰,因为「玫瑰本身就带有一定治愈的能力」。但考虑到市容和清理问题,叶嘻嘻放弃了在各个街头张贴玫瑰的想法,最终,这些玫瑰被统一地放置在两个地点,每个人可以去现场领取,然后需要再用花蘸上颜料,在一幅巨大的白布上留下自己的一笔。
「城市浪漫计划」第一期
实际上,这是一个匆忙决定的计划,因为决定在五一期间开启活动,所以这个计划的整个准备周期只有八天时间。叶嘻嘻回忆,在这八天时间里,同伴们「熬夜到三四点」是常态,在活动开始的前一天更是忙了一个通宵:一万朵玫瑰都需要除刺,每朵玫瑰还要附带一张纸条,而恰逢五一又是婚礼热潮,物料总是不能按时完成或者问题频发。
所幸,除了这几个女孩,还有一大群志愿者在背后行动。现在回想起整个活动,叶嘻嘻总觉得庆幸,这其间虽然不乏疲惫和困难,但活动的流程却异常顺利,「可能大家都希望能够参与到这样的活动,哪怕他可能没有办法活动当天到达现场,但是可以在前期去为这个活动做些什么,他们也很开心。」
在最开始,叶嘻嘻也遇到过朋友的关心,她们担心地询问叶嘻嘻:「这一万朵玫瑰送出去会不会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会不会可能得不到回应?」事实上,这个纯公益的计划,背后没有投资,也没有平台。但在叶嘻嘻看来,这个活动不强求结果,甚至不定义成功,「其实对于我来说,哪怕只有一个人被这个活动治愈了,我也觉得这一次的活动是成功的,(城市浪漫计划)它并不是说我要治愈所有的人,我只需要治愈一小部分的人,就是我作为陌生人,能让一小部分人觉得今天很快乐,我就觉得这已经很值得了。」
活动开始前在准备玫瑰的志愿者
治愈五秒钟。
虽然不要求回应,但在活动开始前,叶嘻嘻还是感到紧张,「因为怕没有人响应,怕真的没有人来怎么办。」但现场的情况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她发现知道这个活动的人不少,而很多路过的人也都愿意停留驻足:有领到花的老奶奶兴奋地告诉叶嘻嘻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玫瑰花,也有够不着画布顶部的女孩被男友托起在上面留下自己的一笔,还有一家人带着小孩来现场打卡留念,玫瑰很快被领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温暖的小故事。
「我们这个活动要什么回报呢?我要的只是某一部分人被治愈,然后他们很快乐,哪怕说快乐只有五秒钟。」叶嘻嘻坐在活动现场,看着来来往往参与活动的人,也不觉着累,只感到异常满足。「其实在这个整个过程中,与其说是我们在治愈别人,不如说是别人在治愈我们,这是一个双向治愈的过程。」对于叶嘻嘻来说,这场活动唯一的遗憾是她没办法同时出现在两个活动现场,「没办法分身,没办法同时看着。」
活动比预想的结束得要快,三天后,一万朵玫瑰已消失在城市中,而两幅画作被留下,这是参与活动的人共同创作的浪漫油画。叶嘻嘻将它好好地保存着,期待哪天能办个展览展示出来。
活动现场
除了鲜花自带的浪漫属性,选择玫瑰作为城市浪漫计划的第一期,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源于叶嘻嘻自身的职业。除去城市浪漫计划主发起人这个身份,她更多的时候在作为一名花艺师生活着。
受到父亲的影响,叶嘻嘻从小就喜欢花。也不是单单偏爱某一种花,她就是喜欢花的全部,喜欢「一年四季中不同的花」,「从花苞到绽放再到枯萎,我觉得四季轮回是一件非常巧妙的事情,我都能接受,它盛放也好,衰败也好,我觉得都是一种美。」2020年疫情时期,出于苦闷,她回到乡下种了一片花田,从播种到生长再到开花,她享受着种花的每一个过程。也并非单纯地消解情绪:种的花都是朋友喜欢的,而需要照顾花也使得她必须隔三岔五回到乡下,这样就能尽可能多地陪伴爷爷奶奶和外婆。
花已经成为了叶嘻嘻生活的一部分,即使是在钢筋水泥的现代楼房里,她也要摆满植物,哪怕可能要接受「自然的馈赠」——昆虫的困扰。就如同花一样,叶嘻嘻认为自己也没办法离开「浪漫」,「我所从事的这个行业,没办法让我不接触各种人不同的浪漫表达方式。」而城市浪漫计划是她选择传递浪漫的形式。
「城市浪漫计划」第一期活动现场
浪漫不止玫瑰。
不仅仅是一万多玫瑰,事实上,城市浪漫计划已经进行了两期活动。在2021年下半年,城市浪漫计划发起了「对话未来」的活动,这个活动邀请一万名参与者给自己的未来写一封信,并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信件寄回到写信人的手中。
如果说第一期活动源于一场意外,那么第二期活动则源于一场找寻。一次清点东西的机会,让叶嘻嘻发现了一封自己十二岁时写给未来自己的信。这封信被她描述为「稚嫩的笔触」、「大胆的畅想」,但还是惹得她一边笑又一边哭。
「想给到不同的人一点点战胜困难的勇气。」在城市浪漫计划的第二期,叶嘻嘻想要借助「给未来写信」这样一种方式,帮助大家创造一种期待,「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可能会遇到很多烦恼,而他给未来的自己写,就会很期待这个信件在哪一天到达,看自己以前写的东西,也可以在未来做反思,来一个复盘。」一开始,叶嘻嘻也会担心身处在网络时代的人会不会对书信的形式不感兴趣,但她在活动现场发现,要不就是很多人提前领好信纸拿了「特别厚」一封信过来,就是在现场认认真真花上一两个小时去完成一封信。在叶嘻嘻看来,这是一种「自省」,更是一种和自己的对话。
实际上,活动的火爆程度超过了叶嘻嘻的想象,三天的快闪活动结束后,后台涌现了大量希望能够继续开放的留言,基于此,城市浪漫计划又在后来和长沙十二时辰达成合作,将该活动延长了两个月。
「对话未来」一角
做了一年多的城市浪漫计划,对于叶嘻嘻来说,「认识了更多的朋友」是她最开心的一件事。除了长沙,在去年的520,城市浪漫计划还被邀请到北京与别的团队进行合作,「他们更愿意尊重原创,共同传递浪漫。」 WeWork、798、三里屯……更多的地点被开放,更多的玫瑰在城市间传递,也留下了更多宝贵的画作。
也不止是走出去,城市浪漫计划也吸引了一批粉丝,「因为大家把我们当朋友,还在等我们。」
这一年来,有很多和城市浪漫计划类型相同或者创意相似的活动,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抄袭」这个概念,但她觉得「治愈这件事仅凭城市浪漫计划的力量太小」,而如果有其他品牌做了类似活动,是对城市浪漫计划这种形式的一种肯定,「这样就可以让咱们这个城市更加丰富,更加有趣。大家一起来讨论一些更新的、更好玩的,或者是更多不同形式的浪漫,我觉得其实也是一种有趣的合作。」
「城市浪漫计划」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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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2022年已快过去一半,而翻看城市浪漫计划的公众号,除了三月份城市浪漫计划参与的「FIND X」活动推送,也再无新消息。关于城市浪漫计划的未来,叶嘻嘻希望能尽可能地每年和大家见面,她透露新的计划正在筹备中,而按照往期惯例,她不能告知相关的信息,「这是个预计在下半年的活动,值得期待。」
她期盼,「希望我的本职工作能越来越好,赚了钱,然后再拿出一些来治愈大家,然后这个计划也能越走越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