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彦说画 | 明码标价的民国书画家张若凡
明码标价的民国书画家张若凡
文 | 孙淑彦
淑彦说画
张若凡书法（玉尺楼藏）
在民国潮汕书家中，毕业于美院而公开悬帜标例鬻卖书画，揭阳张若凡似为第一人。
曾经有一段时间，总以为艺术品不能与金钱连在一起，否则就有铜臭味，于是，某画家尽管三餐难度，而有某官员或盐商以高价购买其书画作品，仍不愿出售，似乎这样的书画家就显得清高，或者是“人民的艺术家”。而当我们细心研读古文献时，发现情况并非如此。清代郑板桥自定润格是颇有名的：“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书条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中心喜乐，书画皆佳。礼物既属纠缠。”再推前，明代赫赫大名的文徵明，也是似此为生，他说得文雅些，叫“雅债”。《雅债：文徵明的社交性艺术》一书即专题谈论。笔一滑，溜远了。打住，赶快谈主角。
主角张若凡，生于一八九七年，名谋杰，字若凡，号亦嘉，揭阳磐东棉浦村人。毕业于北京美术学院。以卖画鬻书为生，公开挂单出售，在上海、汕头、揭阳各地都有笔润代收处。一九四三年初应邀到桂林举办个人书画展，途中遇盗贼，以为十箱画都是财宝，拦路抢劫。待开箱时，都是束束故纸，盗贼大怒，放火将所有作品都焚烧。遭此惊恐，加上一生精品被毁，张若凡怒恨痛心，百感交集，在桂林卧病不起，不久即去世，士林为之扼腕。
张若凡擅书能画。国国、西画、肖像都能，花卉走海派一路，曾见其未纪年梅花册页，老干横斜，着墨不多而梅花傲骨自见，题款为：“奔趋权贵非吾愿，宁与梅花耐岁寒。”西画、肖像未见，不敢置喙。书法以师康有为体擅长，而行、草、隶、篆都写得很好。
一九一七年元旦，康有为作《开岁忽六十》长诗，从“开岁忽六十，元日岁丁巳”开始，共二百三十五韵之多，诗作气势浩瀚，如其平生。所书则为典型康南海体，横平竖直，长撇大捺，气势开展，甚有汉人笔意。也不斤斤于点画的工拙，大气磅礴。一九二九年，出版《若凡临康南海书法》，即临康有为的《开岁忽六十》二册，形态惟妙惟肖，几难辩识，转折之处每提笔暗过，圆浑苍厚；长撇大捺等等笔法，都很到位。从整体论，笔略为怯胆。
令我们感兴趣的是，在张若凡临康《开岁忽六十》一书最后，有一张“张若凡书画润例”，给我们透露了不少信息。“润例”明码标价：
行、草书横整张二尺二元，三尺六元
直整张三尺四元、四尺八元
隶、篆加倍
国画也然，西画倍国画
肖像倍西画
张若凡临康有为《开岁忽六十》
中国是“人情”社会，并非一切都讲究钱，于是，张若凡在润例加上一句很有人情味的话：“亲友不在此例。”
代理处则有三家，一上海南市十六甫广集学校；一汕头升平路林茂青牙科医院；一揭阳揭阳书局。
由“润例”可知，张若凡是一位多面手。书法是“行、草、隶、篆”，绘画是“国画、西画、肖像（即古代的所谓写真）”，是一位全能选手。
可惜的是，因为桂林遭巨变，他的书画作品流传到现代很少。据《百木园随笔》记载，民国间揭阳县城有几家商户如“魏氏书楼”等招牌，出自张的手笔，而物换星移，今日已不能见到。
我寓目揭阳私人藏张若凡较早期草书唐诗条幅，笔划流畅而纯熟，中锋用笔，有意师法怀素《自叙帖 》，唯少其磅礴大气，更多的是受到《淳化阁帖》的影响，少其跌宕起伏多变。民国二十一年书五代毛熙震《更漏子》（烟月寒，秋夜静）上阙及二十四年夏月书赠画家林逸行书诗轴，既带康体长撇大捺，又富于魏碑味，流畅纯熟仍为其特点。篆书见他书写《韩诗外传》条幅，走清代吴让之一路，强调起止处用笔的变化，善用长锋笔尖，期望能以巧补拙。隶书因未见到书迹，不敢妄评。
纵观张若凡的艺事，他的多才多艺，及所取得的成就，在民国潮汕艺坛中，是一位顶尖人物。如果不是英年谢世，应该是一位了不起的艺人，然而，历史并没有“如果”，那就只有掷笔嘘唏。
淑彦说画
孙淑彦 简介
孙淑彦，学者。广东省揭阳市人。一九五一年生。
从事博物馆工作三十年，历任揭阳市博物馆、揭阳市丁日昌纪念馆馆长。长期从事文史、潮学、书画研究。
出版史学专著八种，潮学专著九种，散文集三种，书画研究专著三种，书画作品集八种，主编和选编著作二十多种。近年有《孙淑彦文字集》一套十二册。
揭阳书画网·独家专栏
作品图提供：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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