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图》中的声音制作——房涛、郝智禹专访(下)

编者按：这是我们第一次从创作的多方面系统的探讨一部好的电影声音作品——在去年，《长江图》的声音制作获得了金马奖最佳音效奖，这其中不乏导演，制片，声音设计师，同期录音师，拟音师们对声音的重视和付出。本次我们将以连载的形式，多位创作者的视角，走到幕后并共同探讨一部好的声音作品是如何缔造出来的，同时我们也特别希望能有更多影视部门的老师可以看到。本期是系列中的第一期，我们请到的是获得《长江图》金马奖最佳音效奖的房涛、郝智禹老师。

房涛老师您在第二阶段也去了同期录音的现场，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房：我们每天的拍摄很有意思，也很奇幻，白天在一间船上，夜里到陆地去休息，然后第二天再上船，所有其他的器材车都是配合我们在陆地上跑，我们一天的戏就是要走几十公里，船就这么顺江飘着。

第二期涉及到的工作人员不多，就我们三个人。遇到需要拍特写的时候，电影一般一个特写拍两三个小时都是有可能的。我是带了富余出来的录音机，当我的两个工作人员在现场录特写镜头的时候，我就经常搭乘帮我们送饭，联系海事的一条工作船，去录制别的声音。后来有一些的同期声可以用也是因为当时的调度，我们能分开工作这样的一个可能性。

郝：就是我刚才说的，我能从素材上听到，房涛本就知道要从现场拿回什么东西来。

房：这些补回来的素材在成片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很多的音色都是基于同期的质感重新做出来的。这个电影不太一样，需要很多的想象力。

郝：我跟制片方申请过：“让我去三峡体验体验吧”，哈哈，因为仅仅听他们描述，或者看画面，江上的小船突突突的走...感觉自己的了解的太不够了。

两位老师谈谈自己的工作流程吧。

房：我其实更倾向于前期身体力行的去录，后期再去做。现在很多都分开了，前期后期不是一波人了。不能说这个就不好，但我更倾向于前者。前期与导演和演员的交流，捕捉它们瞬间的东西。每一个场景，空间，城市带给你的不同感受，都是需要体会的，这种感受十分关键。

郝：非常同意他的观点，以前我也自己出外景但现在不了，有点跑不动了。所以时常能感觉到前后期衔接还是有些问题。当然分工越来越细本身是好事，说明我们各个工种（声音内部的工种）的业务越来越专一，效率越来越高。但有个问题很难避免：同期录音师不跟后期的话，他在外景的时候有时不一定百分之百的知道哪些声音“必须拿下”，哪些声音则“不必较劲”，甚至还可能因为这些“不必较劲”的素材跟摄影师，灯光师产生不愉快。而始终都在后期的人也很难体会外景录音师的难处。

所以前后期人员应该多交流，最好能互相串串，互相体验体验。这对工作和成片的质量是有好处的。

两位老师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畅所欲言一下。

房：其实金马奖评委也说到，《长江图》它其实是一个交响诗的交织的一种语言。

等于说音乐和音效这些东西是交织在一起的。每一个声部都是融合在一起的，比如说水，船，关于风声打在布上，所有这些小的细节，每一层都是跟音乐交织的，这些声音不是单纯的与同期混在一起的。交响诗的每一个声部，每一层音色，都是我们后期做出来的，也达到了之前导演意念中哥特式长江概念的效果。

房：拟音这块我们也必须要提一下，韩军生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拟音师，他之前刚刚做完《寻龙诀》，我们也都是同学关系。我们把需要什么样的声音都非常详细的告诉他，然后他做的拟音也很出色。 

郝：对，记得我们进棚混录的时候，画面和声音刚刚放出，马上就有人问：Foley是哪儿做的？油灯、篷布、经幡、缆绳、以及缠绕缆绳的铁桩...都很好。韩军生特别认真，并且很有办法，还特谦虚。只要我们打一个电话过去，他就会马上提供出我们想要的声音素材，从柏林版到后来小半年的时间里都是这样。最后我们都不忍心折腾他了。

我跟房涛也自己做了些foley，“小太阳”、树枝子、螺母什么的，这些有同期采的，有拟音给我们的，也有我们自己录的。这些声音都是混合在一起的。比如高淳穿的胶鞋，每一脚的声音都是混合的。因为秦浩的脚步声很轻，“份量”不太对。后来我们把楼道里大不锈钢垃圾桶搬到编辑室，试着用拳头，胳膊肘，或者是拖鞋去敲，但总觉得还是有点松散，力度不够。最后是骑在垃圾桶上面控制它的阻尼，终于找到几处合适的（声音），“垫在”高淳的脚步里。

还比如图示的这场戏，房涛跟我说“小太阳得出声儿，得说话”。我理解他是希望在这屋子里除了两个主人公外，要有东西成为某种“在场”。最开始我们用的是台灯上的弹簧，录了几遍都不满意，后来是在一个破箱子把手上找到了感觉。

房：那是一个生绣的弹簧，最终录出来那一瞬间我们俩都特别高兴，我认为质感是一个太重要的东西。

郝：人家美术部门给准备的道具挺好的，一点儿杂声儿都没有，最后被我们生生弄成了一件旧电器，哈哈哈。最逗的是当我们把这些吱吱嘎嘎的响声贴上去的时候，真的看到那个小太阳在某处“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把大量替换的动作效果（foley）塞进空间里。就是说我们需要做出距离，使之与同期声接近。所以我总跟音频编辑小马（金龙）说“还是太近，再远点、再远点...”他这方面也颇有些办法，绝大部分融合的都挺好。

房：这个里面的无中生有还是挺多的。还要期待读者观看影片后更多地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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