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期录音网专访：对话《拟音》导演王婉柔（上）
本文配图由台湾“牽猴子整合行銷股”提供，如需转载请联系授权！
在昨天的文章中，我们为大家介绍了《拟音》这部关于影视声音的高质量纪录片，以及导演王婉柔女士和资深拟音师胡定一师傅的个人资料。（点击查看：《拟音》：一部关于影视声音工作者的纪录片）。今天，我们将兑现昨日的承诺，为大家带来同期录音网对《拟音》导演的专访，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哦！
王婉柔导演
为保证大家欣赏到原汁原味的采访内容，我们决定保留王婉柔导演邮件回复的受访原文，并展示给大家！篇幅较长，今天展示给大家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精彩内容敬请关注我们明天的文章推送。（以下原文均为繁体，我们未做一字删改，有需要的读者可借助简繁字体转换器阅读）
《擬音》這部紀錄片在臺灣上映四周，上座率很高，幾乎场场滿座。作为影视声音工作者中的一员，我们也感到非常欣慰！關於擬音的紀錄片非常少見，您當時是怎樣想到以此為拍攝題材的？
我在2013下半年完成了我第一部長片作品《無岸之河》的定剪，是「他們在島嶼寫作」文學系列二的其中一部紀錄片，記錄詩人洛夫先生。那是我第一次擔任長片導演，經驗非常震撼，也深深感到了自己在電影上的不足，尤其是聲音。因為洛夫先生以超現實主義的詩作揚名於世，在剪輯時常想，若拍攝時可以做怎樣的設計、後期時可以加入什麼樣的元素，是否可以更好地呈現詩人的著作？但因為能力尚淺，因此整部片還是走寫實的基調。
诗人洛夫先生与纪录片《无岸之河》
由於是處女作，雖然製作完成了，卻還是有很多的遺憾。當時的我隱隱有一股焦慮，很希望能夠繼續拍，「導演狀態」像是一門中斷了便會忘記的手藝。因緣巧合，在某次與陳傳興老師以及剪接師陳曉東的餐敘中，大家聊到了應該為擬音師胡定一師傅做記錄。
胡師傅是2010年左右擔任製片時便認識的，第一次進入他的Foley Stage也是驚為天人，即便在電影行業中也不是人人都知道有這麼樣一個聲音後製工作。聚餐後為師傅作傳的想法便一直醞釀著，也試著向師傅提出邀請。
胡师傅在台湾“中影”公司任职时的拟音棚
一開始還沒有很明確要拍成紀錄片的想法，因為當時我只有一個人，不覺得自己可以獨力完成一部長片。而作傳有很多種，本來跟師傅說我們來寫書，一種口述史的概念，一方面為師傅留下紀錄，二來幫助我自己做功課，趁此機會好好研究電影聲音。但實際開始採訪師傅之後，發現他個性較木訥，卻實實在在是個做起聲音來非常「好看／好聽」的職人，而這不就是最適合紀錄片的題材嗎？一咬牙，那就拍吧，於是踏上了找錢、籌組團隊的紀錄片之路。
后期声音制作设备（《拟音》剧照）
現在回首，當時真的沒有想太多，單純想為胡師傅與電影聲音留下紀錄、想要研究電影聲音，以及給自己一個繼續拍攝長片創作的挑戰。也可能因為初心的簡單，並沒有太多顧慮到後端發行的可能性或是市場回收，便在一個最低限度的預算下盡力完成到最好。也因此後續所有發酵的影響都令我始料未及，任何一點回饋都非常開心。紀錄片能在台灣獲得這樣的成績，真的非常感謝一路上陸續加入的各方善意與力量。
《擬音》這部紀錄片，可以簡單介紹壹下導演您的創作理念和創作歷程嗎？
由於之前操作過「他們在島嶼寫作」許多文學大師紀錄片，因此「人物傳記」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是最好入手的一種途徑。所以一開始設定是以胡師傅為主角的人物紀錄片，架構是「胡師傅工作的一天」。數十年如一日，上班始、下班終，這個大架構是一直沒有變過的。但隨著訪談進行，從胡師傅延伸出去追探台灣早期電影聲音歷史，也採訪了許多老前輩和胡師傅的師傅，發現台灣電影從來不是憑空而起，猶如台灣本身複雜的歷史，受到了中國早期、香港電影黃金時期，以及台灣地方民俗戲曲（後演變成台語片）的影響，交織交錯而成。「聲音」還包含了廣播與配音的歷史、當時台灣中央電影公司擁有政治資源組織技術培訓班、以大規模片廠制度大量製作電影，以及現場收音技術與器材的演變等各種複雜的歷史因素，才造就今天的胡定一師傅。
胡师傅的拟音道具（图/洪健伦摄）
在搜集素材與研究史料的時候，一點點延伸出去，便覺得要完整探究歷史，一定得去香港看看；而驚喜地採訪到曾景祥先生後，又覺得記錄到「現在」，不能不去理解中國。2014年拍攝的時候，關於中國電影聲音相關的報導並不多，能找到的線索也寥寥可數，去之前其實我也不知道會拍到什麼，但透過層層關係與幫助，一趟北京行對團隊是很大的震撼。那不僅僅是記錄當下的中國電影進行式，我還看到了從業人員對未來與前景的希望、產業化的理想。回到台灣之後再思索這部片，便有了不同的想法。
雖然導演與主角總是佔盡光環與媒體版面，但電影不是導演一個人可以完成的，還有很多很多的環節，需要很多人很多人的努力。要能培養「職人」，除了好師傅帶領，更需要整個產業的支持。「產業」這件事要不要提、該怎麼提，變成我後期一直思索的事。
胡定一（左）王婉柔（右）（图/林旻萱摄）
本片算是2014年四月開始有第一筆資金啟動，一直到年底殺青，拍攝期大致八個月。但是殺青時我自己也明白，拍攝到的畫面不是這部片的全部，還有很多內容將來自於引用的電影。於是，我又花了一年多進行剪接與版權洽談。一來是線索與劇本龐雜，該如何能將這些環環相扣的千絲萬縷組合在一起。二來是需引用大量的電影資料，很多片根本找不到。要找片、看片，看完以後還要想挑選哪個段落呈現剪接、要達到什麼效果、與前後文有什麼對話與意義，然後再去談版權。版權談不到又得思考換片。這個階段最大的成本就是我的時間，沒什麼好失去的，但也在那一年中大量吸收、看片與閱讀，現在回想起來，等於是逼迫自學。另外我不斷思考的是，人物傳記片是否還有其他可能性？胡師傅在本片中的角色定位到底是什麼？也是與監製陳傳興老師多次討論的結果，本片中胡師傅比較像是一個切片，一個「小寫的歷史」該如何輻射出「大寫的歷史」。最後剪接我緊緊抓住的影片主軸反而是「電影聲音」。等於是胡師傅的個人故事與「電影聲音」這個主題雙線並進。
《拟音》首映礼（图/李开明摄）
只是實在非常難，想找類似的reference幾乎沒有。背景知識太多、劇本與剪接上又非常繁複。或許成果還不成熟，但對「電影聲音」這個題目受到重視，希望是一個開始。
真實性是紀錄片的第一要素，《擬音》拍攝過程中在同期錄音方面您有什麽印象深刻的事情嗎？遭遇到了哪些挑戰？您和您的團隊又是如何解決的？
這個部分說來慚愧，因為預算不多，所以初期拍攝（大多都是靜態訪談）就只有我和攝影師兩個人。我負責製片、導演、訪談、拍攝素材整理；攝影師兼收音（機頭麥與Mini Mic）。所以有幾場收音出了問題，實在有點淒慘，因為我們沒有人力做監聽的工作。簡易的室內訪談尚可應付，但後來開始拍攝胡師傅實際工作，我便覺得一定要專業收音師的加入。一來是胡師傅工作的場景不是很容易得以拍攝，一定要把握機會（因為他製作的電影都還是尚未上映的，很多劇組不希望畫面提早曝光。感恩李崗導演的《想飛》讓我們拍攝）。
胡师傅工作的拟音棚外景
二來是，胡師傅的工作現場狀況比我想像中複雜。他的Foley Stage很大，道具的擺設在他腦中自成邏輯，另一個房間內有一個錄音師透過麥克風與他溝通，兩人已然有了默契，所以很多事兩人並不會說「喔我們現在來做什麼」，而是錄音師直接放一次片段，胡師傅便開始悶頭低語，然後突然走向房間某個角落。比如說，他看了一段影片就去櫥櫃裡拿了一包泡麵和碗出去泡熱水；或是看了一段影片就去拿錢包，去門口超商買瓶裝飲料。喔！原來他要做麵砸在人臉上的聲音，原來他要做年輕人牛飲灌水的聲音。雖然多看幾次就知道，他都是去找道具，但他從來不說，直接做。我和攝影師完全無法預測他會往哪裡走、要做什麼，也就不好設計安排攝影機/收音機的位置。
正在做拟音的胡师傅（图/李开明摄）
一如您說，紀錄片的真實。我並不希望胡師傅「演給我拍」。現場也不允許，因為他們有工作的時間壓力。所以拍攝團隊必須自動隱形，專注於胡師傅的一舉一動。因為Foley錄音師跟師傅已經很有默契，要開始錄了也都不會喊「開始」，所以若是開始錄音了我們還在移動腳架、走動，師傅的工作就要重來。很像小時候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開始錄音了就要自動變成木頭人，要freeze，凍結。
所以，我們等於要掌握師傅工作的節奏，要跟隨他的呼吸，以及預測他的動作。收音師周震的加入幫助很大，他設計一個人跟在錄音間，可錄到「透過麥克風傳來的師傅的Foley聲」，以及錄音師的指示、對話、鍵 47 32487 47 15287 0 0 1997 0 0:00:16 0:00:07 0:00:09 2677盤工作聲；另外一個人跟我們在現場，錄製胡師傅製作的Foley聲。其實對現場收音的挑戰不小，因為我們在Foley Stage擺了兩台攝影機，一台較廣角拍全景，一台較close，細微捕捉師傅的表情樣態與動作。收音師跟我們一樣，也不知道胡師傅的next move。但他一方面得隨時注意自己是否入鏡穿幫，一方面又得注意胡師傅現在在做什麼道具，大聲還是小聲、輕還是重，以判斷他的麥克風與胡師傅的距離。
總之，那是一次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經驗，所有工作人員與胡師傅必須同心同步。反應時間短，又必須要很專注，同時又不能用語言溝通交談。很可惜只能拍胡師傅做一部片子，否則大家多拍幾次，默契應該會更好。
更多采访内容敬请关注我们明天的文章推送，不见不散哦！
更多往期拟音精彩文章请戳：
听起来很耐撕-与独立拟音动效师Dustin DuPilka对话
《声轨巨星》80年代风Foley拟音示范短片-让更多人了解影视录音
拟音大师John Roesch带你看拟音车间－那些世界最著名的大片是哪里诞生的
经验 ▲ | 揭秘《生化危机7》恐怖游戏的声音设计（中文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