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山介 | 洛尔娜•克罗齐：诗八首
不育
果林里一只鹿直直地站着。
村庄苏醒前的晨间散步
她希望它为她而来，它的胸脯
月光下皎洁，它的鹿角高昂
坚硬的手，张开的手指。它们触摸
人感觉不到的高处的事物。
它的眼神黯淡，为它的旅途
而疲惫，穿过陷阱
休耕的荒地，高坡的牧场
微小的心跳。它向她走来
像萨满祭司迈着颤动交错的步
它会用嘴对着她的嘴
将遇见的东西吹进去吗？
更多最后的问题
——仿W.S.默温
草是什么？
迷失的人，在说话
森林是什么？
光那高耸的棺木
海洋是什么？
鲸鱼留下的
一本远古的忧郁之书
舌头是什么？
雪中无人言语
不，舌头是什么？
蛇的踵，地龙的拇指
不，舌头是什么？
月亮，落入陷阱
它咬掉它的右腿
然后是它的左腿
那么它就能升起
我的母亲临终
连日雨水后
阳光照耀。一只鹪鹩
将它的影子挂在
篱笆上晾干。
这是多么冒险！
我需要一块深色样布
去缝一个袋子
裹住她最后的呼吸
那种沉重
这个清晨，一切都沉重
连乌鸦要举起它翅膀上的
空气也有困难。光线
很沉，枝条中的风，一个
念头和另一个念头间的沉默。
这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漫长午睡之后的感觉
像孩时的记忆，每个物体
都坚实、陌生，将你固定在那里
孤独，不太人性。看着
乌鸦的翅膀飞起飞落
我想着你，想你是否睡了
漫长的午觉，在另一张床。
我想起你囊鼠的故事，
你射击，用一把彩弹枪射
你冷酷，年轻，没有悔意
那囊鼠被射得满是彩弹
它跑不动，只能拖着肚子
穿过草地。那种沉重。
良心知道的沉重，它的小心肝
尽是子弹
阴茎/鸟
有一个印第安故事
讲一个男孩恋慕他
无法拥有的女孩。她入睡
天真无邪，周围是
兄弟和姐妹
她的父母咫尺之遥
男孩的阴茎长出翅膀
它穿过烟囱
径直飞向女孩
仿佛她的腿上全是
面包碎和浆果
我爱这个故事，长翅膀的阴茎
不知何故，它比天鹅更可信
而且，嗨，那女孩喜欢
抚摸着这奇怪的鸟
感到愉悦
它无端而至
歌声如此甜蜜
盘踞她的大腿之间
家人的呼吸
紧紧地包围着她
温暖着她赤裸的肌肤
我老想到那阴茎之鸟
扑闪着翅膀飞回身体
有点儿憔悴
像一只落魄的乌鸦
丢了一些羽毛
它也许过于享受
那飞行
男孩焦急地
注视着天空
老虎的天使
麦浪在风里
就像一只大猫的肌肉
毛皮之下起伏。
田野从未
如此美丽，如此危险。
麦穗轻拂摇曳
纵然风是静止的
漫长的旱热里一切在等待
那瞪羚脚步般的雨点
暴风雪
走入风中，我依偎在母亲的麝鼠皮大衣里
袖口边，她的腕骨磨损了皮毛
我们如果站着我们会消失。没有方向
没有窗户亮灯的房子。唯一的噪音是风
和我们身体的声音。我们到家时父亲
也许在那儿，也许不。没人寻过我们
我可以躺下，留在这个雪就是一切的
地方，沉默不是孤独，只是寒冷
并不说话。我母亲拽着我，不放手。
然后歇息找她的方位。我们繁星的兜帽里
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听懂
我们的语言，在我们离家如此远的地方
48 31214 48 14985 0 0 1669 0 0:00:18 0:00:08 0:00:10 2878
事实
你知道一只蚂蚁的触角
有四个嗅觉器官
雌鼠，则有一个阴蒂吗？这是
两个诗人告诉我的——一个很有名，美国人
另一个是生物和物理系的学生
现在，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你知道青草长着腿和脚吗？
所以它们从不安静
像个孩子在旧操场里原地跑
你知道月亮用和猫舌一般粗糙的
舌头清洁自身吗？它舔啊，舔啊，直到消失
然后重新出现，带着唾沫的光泽
你知道那吃甘蓝叶的黄蝴蝶
有脾气，那风，是一个忧心的母亲吗？
每个傍晚她站在世界那通风的门口
呼喊他们回家
[选自梁小曼译洛尔娜·克罗齐《老虎的天使》（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17 / 译林出版社，2017）]
洛尔娜•克罗齐（Lorna Crozier，1948-）曾获加拿大最负盛名的总督文学奖（诗歌）。她也是许多其它奖项的获得者，包括三次获得Pat Lowther年度最佳女性诗集奖，最近一次授予2016年的诗集《犯错的猫》。由于对加拿大文学的贡献，她还曾经五次被加拿大的大学授予荣誉博士称号，包括蒙特利尔的麦吉尔大学。她是维多利亚大学名誉退休教授、加拿大皇家学会会员、加拿大官佐级勋章获得者，已经出版了十七种诗集。她的诗歌被翻译成多种语言，有一本书厚度的法语版和西班牙语版，她在各大洲都读过诗，除了南极。
[题图：梁小曼油画作品《鹿》]
________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