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文化，赋予法律人哲思与心怀

法律人的诗词情怀

古代诗词文体随朝代的兴衰更迭，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律绝，律绝敝而有词。

诗词上的鉴赏，多称诗庄词媚，我这样的读者才疏学浅，是不能有看法的。依王静安大家的看法，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境界为本也；气质、格律、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三者随之矣。

我所能略微感受到的，只不过是诗词文化赋予我们法律人的哲思和心怀。

我曾途径两湖地区时，三江七泽，玉鉴琼田，想到李白的奇笔：“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与王昌龄的“秦时明月汉时关”、“天长不见秋城色”，王之涣的“黄河远上白云间” 等可谓伯仲之间。

盛唐气象的诗歌具有宏大、深广的空间距离，描绘与构建的景象往往是雄奇而壮阔。先秦浪漫，观“洞庭波兮木叶下”，叹“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古人最有意趣之处莫过于能引入各种情景，有的“素月分辉，明河共影”，有的“落日楼头，断鸿声里”，随后才是“独啸”和“醉拍”。而我们今人每每匆忙出差，有多少心绪能与自然融为一体而阐发呢？

后曾经办理一个离婚案件，二审结束后，双方当事人沉默走出法庭。女方在楼梯口看了曾经的丈夫良久，说原来咱们结婚十几年了，然后不禁泪流满脸。我心里想起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人与人初相见时的美好，时光风吹雨打，一如绿减红消，薛涛失望道：“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男女情意之短暂，曾是惊鸿照影来是沈园留，十有八九又成了任他明月下西楼。

《长命女》此词知名度甚高，考证似乎脱胎于白居易《赠梦得》:前日君家饮，昨日王家宴。今日过我庐，三日三会面。当歌聊自放，对酒交相劝。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诗词也给予了我无限情绪的安放，今月亦曾照古人，我的烦恼古人都已经开解过。

时常感到人生如寄身江海之小舟，飘忽渺茫之际，用苏轼的比喻宽慰自己：“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十分惊艳的意象，表达了人生漂泊不定，往事消散无常的境界。毕竟，诗鬼李贺也感叹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欲将心事付瑶琴，也只不过是因旧山松竹老的凄怀。还是姜燮疏淡宁静，只言“人生难得秋前雨，乞我虚堂自在眠”。年节里，我也争取过上“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的神仙日子。寄兴言情，冯梦华在《宋六十一家·序列》文中提出的“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是最好的注脚了。在法律人的群体中也颇有一些旧式文人的存在。比如我的好友小庞，一位低调的前律师，怀瑾握瑜，不仅颇有诗酒花月的见解，而且其在短暂的律师生涯也获得了应有的成就。小庞不爱钱，所以他律师生涯的全部意义并不在于那些可能很可观的代理费，而在于是否能真的推动为民法治的进程，哪怕这个进程只有一点，因为这才是法律人的最高荣耀。这世上多的是底层人民，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小庞曾经办过一起法援案件，当事人60多岁了，是个环卫女工也是文盲，丈夫和儿子都因病丧失了劳动能力，全家人仅靠她一千多元的工资生活。小庞知道此案的难度很大，当事人也并无付费能力，但小庞还是给当事人申请了法援，并未收取费用。辗转取证，多轮调解，文书凡几万言，一审胜诉了，但是没有支持继续履行劳动合同，仅获些许赔偿，于是小庞又带着当事人继续坚持上诉，直至取得完全胜利。后来，此案被评为了该省“依法维护妇女儿童权益十佳案例”，小庞因故并未前去直播现场领奖，但他也并不后悔。小庞说，该案如能泛起一些法治涟漪便足可使人满足了。再后来，该省法院出台了会议纪要，自此全省已达到退休年龄的超龄环卫工人便都有了保障。小庞的律师生涯从未宣传过他曾取得的功劳，甚至几乎不曾跟人提起，尽管所有人都觉得值得大书特书一番，因为这是律师自我宣传的绝佳材料，只有这样方可案源滚滚。然而他仍然拒绝了很多找上门的案件，人生信条贯彻了白居易所言：“蜗牛角上争何事，石光火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他做的案件很多都是为弱势群体，不收代理费或者只收很少代理费，把法律知识的光辉洒到了最底层，即他所谓的“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为人如此“莫问天涯路几重，轻衫侧帽且从容”，那我自然更要“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了。还是且借苏轼的《望江南》祝语：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经历了大疫三年，愿万里河山，烟火人间，太平美满。请务必无数次坚持热爱生活的信念和勇气，豪情年复一年。坐觉苍茫万古意，远自荒烟落日之中来。于大寒夜 书与朱、庞二位同行朋友。

作者：张晨玥，中国政法大学毕业，现执业于安徽合肥一家律所。

法律才子朱诗睿于浙江答作者文，贺新春兔年作诗二首：

一

雪落窸窣动，

行人唯见尘。

绒影眺不得，

爰爰为新春。

二

故岁应知今宵尽，

新时自当明朝来。

玉兔含福寿禄绵，

愿君观复满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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