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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第二十条》,如何保障“法,不能向不法让步”?

此语与时左 书写者 2024-04-20
张艺谋新片《第二十条》,主旨是唤醒《刑法》第二十条,即正当防卫条款。为了国家利益、公共利益、本人或他人的权利不受不法侵害,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正当防卫的认定,是一个法律难点和社会痛点问题。这样一个直击社会现实的题材,却只留下一句“法不能向不法让步”,浅尝辄止,欲言又止,难免有些遗憾。

1、影片设定了一个虚假的人情社会、虚假的权力游戏。

韩明是个在市检察院挂职的检察官,人到中年的他现在想的是赶紧转正,儿子能顺利考上好大学。

然而儿子在寄读的学校里,把凌霸的同学鼻梁骨给打断了,被打的坏学生,老爸是学校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是个刻板的一根筋,坚持要把打人者韩雨辰送进拘留所;被欺凌的学生不敢出来作证,韩雨辰见义勇为无法证实。韩明慌了,又是道歉,又是送茅台,想让对方撤案。

韩雨辰的舅舅,是市刑警队的副队长,他自己都说,派出所所长是他“铁哥们”,然而他竟然摆不平。

这也罢了,公安战友都是秉公办事,毫无偏私,我信。

但是校园凌霸,加见义勇为,加正当防卫,三条线索摆在面前,检察官父亲、刑警队长舅舅,却是束手无策无动于衷,这俩人是什么执法者?于公于私,他俩都是废物。

教导主任的儿子,找了四个小混混,又把韩雨辰打了。光天化日之下,找不到目击者我也信,没有监控录像,这我也认了。可是刑警队长舅舅想找到这四个混混,还不是轻而易举?难怪过去说,正月里不能剃头,剃头死舅舅。我看韩雨辰应该在正月里剃头。

韩明跟教导主任说,你儿子凌霸同学。教导主任说你拿出证据来,你拿不出来,就老老实实等着学校调查,我绝对回避。然后,学校得出结论,凌霸属实。教导主任真是个好老师,学校真是有能力,办到了公安局都办不到的事。

只能说,韩明的乱七八糟的生活,是虚假的,他的生活不是老百姓的生活,他一家的遭遇不是老百姓的遭遇。

一部现实主义影片,它反映的现实却是虚假的,生凑的:一些根本不是弱势群体的人,却要装成弱势群体。

2、用什么保障“法,不能向不法让步”?

真正的弱势群体来了。

王永强的妻子和女儿都是残疾人,为了给女儿治病,他向恶霸刘文经借高利贷,刘文经以讨债为由,上门强奸他的妻子。王永强和恶霸厮打,拿起剪刀捅了26刀。

刘文经死于Icu,范伟演的刘老爷子一伙村霸,反复到检察院闹事,阻止案件调查,要挟王永强妻子,试图治王永强于死地。

检察官吕玲玲几乎是为王永强说话的唯一人,她根据王永强的口供,认为案情有重大疑点:如果真的如王永强所说,他是为了阻止恶霸拿刀,那么属于正当防卫。

这个情节显然照搬了2018年昆山龙哥的真实情节。恶霸挥舞长刀冲向厨师,凶器脱手,被厨师捡起来反杀。

吕玲玲坚持要找到这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刀,让案件迟迟无法起诉,村霸反复滋事,社会舆论压力巨大,检察长把吕玲玲这个主办人撤了。

韩明是个做事乖巧、考虑周到、行为谨慎的人,他接手这个案子。在吕玲玲的感化下,他坚持刑法的第二十条,王永强无罪释放。

然而王永强是如何被认定无罪的呢?

首先,那把刀在河里找到了。

其次,刘老爷子一伙村霸蠢到无以复加,他们逼迫王永强的妻子签字画押,承认是主动和刘文经发生关系,抹杀强奸事实。

第三,王永强的妻子在韩明、吕玲玲、刘老爷子一伙眼皮底下跳楼,事情闹得更大了。

第四,吕玲玲受到处分,她一大段告白让韩明重新拾起内心的正义。

韩明说:我已经不是上大学看夕阳的我了,我都夕阳了

吕玲玲说:我们办的不是案子,是别人的人生。一个母亲为什么丢下在监狱里的丈夫、残疾的女儿,选择去死啊?压垮她的全是恶势力吗?不是的!是她的绝望,是她对法治的绝望,对公平的绝望,对我们的绝望!如果我们不能够拯救一个绝望的母亲,如果我们不能让这个母亲重燃希望,我们有什么资格穿上这身衣服?还是那句话:法,不能向不法让步。

于是“夕阳”的韩明重新回到了“朝阳”时代,在检察院的公开听证会上慷慨陈词,让参会的上级领导大为感动,让坚持“故意伤害致死”的检察长立即转变,让现场听政人员热烈鼓掌。

说来说去,是吕玲玲和韩明的正义感赢得了正义。

电影里说,此前22例类似案件,全都被判故意伤害致死和故意杀人,因此本案认定“故意伤害致死”没有问题。

韩明除了出示证据,他力排众议的杀手锏是:“法律是让坏人的犯罪成本更高,而不是让好人出手的代价更大!

正当防卫,防卫过当,故意伤害致死,故意杀人,法律上所认定的事实,全都是逻辑推导出来的事实。这样巨大的跨度,如何建立制度屏障,才是关键,那几句让我热血沸腾的台词,回过头来仔细一想,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不是刘老爷子等坏蛋露出了嘴脸,如果不是王永强的妻子跳楼,吕玲玲的正义感能赢吗?别的不说,检察长一个人的压力,扛得住不?

这让我想起1980年的老电影《法庭内外》。刚出道的陈佩斯饰演杀人犯夏欢,田华饰演的法官顶住各方压力,判处夏欢死刑。影片的理念是:“没有法制,就不能成为一个国家;有法不依,等于无法”。


张艺谋的这部片子并没有超越《法庭内外》,它所依靠的,仍然是刚正不阿的正义感;它所制造的冲突,甚至还不如《法庭内外》。

这让影片更像一部宣传片,是让人记住上面那几句话的。

3、张贵生的遭遇具有更强烈的现实意义。

公交车司机见义勇为,和骚扰女青年的流氓搏斗,把流氓脑袋开了瓢,办案检察官就是韩明。张贵生被判有罪,关了好几年,妻子死了,孩子慢慢长大。

出来之后他反复上访,是女儿要他上访。在最后一次奔火车站途中,遭遇车祸身亡。

整部影片,具有悲剧冲击力的只有张贵生

张艺谋如果能把张贵生的悲剧剖析清楚,那么本片不失为一部优秀作品。

这几年显然缺乏真正的现实主义题材影片。当年张艺谋导演的《秋菊打官司》《一个都不能少》那种强烈的冲击力,已经很难见到;张艺谋在《老井》中主演的孙旺泉,背着山一样的石板,那种悲剧英雄的张力,更是无影无踪了。


张艺谋甚至连《有话好好说》都做不到了,他现在是有话没法好好说。《第二十条》里,他设定了无比复杂的人物关系,韩明和吕玲玲是初恋情人,检察长追求吕玲玲,韩明的夫人明明从未怀疑丈夫旧情复燃,但就是要找他麻烦;韩明自觉光明正大,却偏偏把吕玲玲来电显示设成一个男人名字。两个多小时的影片,充斥着絮絮叨叨。

《有话好好说》充满了令人眩晕的镜头,那镜头是有意味的;《第二十条》的聒噪和烦恼,有着《有话好好说》的荒诞,却是假的空的。

能看出来,电影被剪得支离破碎,浪费了太多时间,那些时间如果能填充张贵生的悲剧、校园凌霸事件,整部影评岂不是更加丰满?

没办法,老谋子也只能说到这了,我理解他拍这部影片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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