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岁的查理·芒格：我只想避免愚蠢

巴菲特曾评价说：“不人云亦云，本身具有极强的逻辑推理能力的合伙人，是你所能拥有的最佳机制之一。全部符合我特殊要求的人只有一个，他就是查理。” 查理·芒格是世界上最成功和最受瞩目的投资者之一。《华尔街日报》的记者Jason Zweig和Nicole Friedman在4月23日对95岁的查理·芒格进行了专访，采访不仅讨论了走到顶峰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能否维持业绩记录，更贯穿查理芒格和巴菲特长期秉行的做人做投资的原则。他重复强调了道德标准，金钱意识等等。

精华摘要：

1. 在投资界的顶端，你需要一种能够自动理解投资和金钱的意识。巴菲特称之为金钱意识。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一个秘密就是，我们试图将权力交给拥有这一意识的人。

2. 伯克希尔的回报肯定会下滑，这毫无悬念且无法避免。当你获得数十上百亿美元时，百分比的业绩记录就会下降。现在我们已经在各个领域面临更激烈的竞争，因此获得同等回报就更加艰难。这不是悲剧，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不公平了。

3. 如果刚开始当投资人，我会建议采用本杰明·格雷厄姆的原始方法，就是去寻找回报大于成本的情况。所有优秀的投资都是如此。你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寻找它，就像渔民可以在不止一个地方捕到鱼一样。

4. 良好的道德和良好的道德声誉是无价之宝，而且它又是如此简单。正确的生活方式是双赢的。巴菲特和我真正拥有的宝藏是，我们和我们的合作伙伴和商业伙伴有着长达一生的高道德标准的关系。

关于伯克希尔·哈撒韦

“我只是想避免愚蠢，包括天才的愚蠢。”

问：关于伯克希尔·哈撒韦的秘密

答：大多数人都不理解这一点，但这是一辈子的经验，巴菲特和我已经得出了完全相同的结论：在投资界的顶端，你需要一种能够自动理解投资和金钱的意识。巴菲特称之为金钱意识。而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发现的是，无论人们拥有它或者没有它，这种意识都无法被创造出来或后天教授给某人。

我们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一个秘密就是我们试图将权力交给拥有这一意识的人。这几乎是一种自然天成的能力。

在智商很高的人里，他们中也有许多人缺乏这样的意识。雇用聪明人无法解决问题，因为他们会做许多愚蠢的事情。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是一个天才，但只要有金钱意识作为诀窍，就可以在投资上比其他人做得更好，你就可以变得非常强大。

问：伯克希尔的回报会缩水吗？

答：我认为这就和变老、死亡一样毫无悬念。我当然不喜欢它，但当你获得数十上百亿美元时，百分比的业绩记录就会下降。但我并不担心，这就是我从一开始就预计到的。买卖数十上百亿美元的证券还保持不变的业绩记录是几乎不可能的。如果你关心税收等问题，那就更难了。当然，随着资产管理规模的不断增加，这些卓越的业绩回报会有所下滑。

到目前为止，李录的喜马拉雅资本在规模大幅增长的情况下还维持了业绩记录。但这是一个奇迹。而我雇用的唯一外部资产管理人就是李录，这绝非偶然。

我们的回报会比上升期时低。在我们规模小的时候的竞争者很愚蠢——但现在我们已经在各个领域面临更激烈的竞争，因此获得同等回报就更加艰难。这不是悲剧，事实上，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那就太不公平了。

问：投资者还应该买伯克希尔吗？

答：要看相比什么？当然，与普通证券相比当然要买。但是与那些比我们规模要小的情况相比，如果能做到像我们过去那样的回报，当然你不应该买伯克希尔。

与标准普尔500指数相比的话，我认为我们的回报会超过一点点。但是，在规模超过6000亿美元的管理规模下，这样的业绩表现不俗，那很难，大多数人不会像我们一样做得好。

我今天和巴菲特谈过，我们正在买一家小公司。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购买任何大公司了。这对我们来说真的很困难，因为其他竞争者会为并购付出更高的价钱。

问：如果让你推荐未来十年或二十年除了伯克希尔之外的一家公司，会是哪家？

答：在美国，会是好市多（Costco）。在美国以外的话，就购买中国最强大的公司。

问：但为什么伯克希尔不容易被效仿呢？

答：我们的想法非常简单，弄清楚犯蠢的标准并避免。有些人收集邮票，而我收集疯狂和荒谬，然后避开它们。这效果令人惊讶，因为我已经发现了很多有才华的人都犯蠢的例子。

对于平庸的人来说，这是一种获得成功的方式，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避免所有犯蠢的标准。成为一个天才很难，我不是想成为天才，我只是想避免愚蠢，包括天才的愚蠢。明白这一道理，可以使得一个有中等能力和工作习惯的人，能够获得比他的思维能力更多的东西。 

问：伯克希尔犯过什么错误呢？

答：1966年伯克希尔在巴尔的摩购买了百货公司Hochschild-Kohn。我们在几个月内就知道我们犯了一个巨大错误，它最终会变得一文不值。我们最终在轻微的损失的情况下卖出了这家公司。在怀着躲过一劫的恐慌中，我们把所有这些钱买了我们自己的股票，而且只用了1/3的价格。所以，事实上，我们买入Hochschild-Kohn的愚蠢反而使我们变得富有。

这个错误确实是主动、好斗和愚蠢的结果，但我认为这就是平常的生活。没有这种进取心，和“机会有限”的认知，作为投资者一生都不会取得好成绩。

问：现在公司的生存会比以前更困难吗？

答：是的，但是这不一定是因为组织内部的弱点，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有点像死亡。如果你把1900年美国最大的100家公司计算在内，那么在今天只有一家还活着。

竞争和变化如此势不可挡。他们都倒下了，柯达（Kodak）倒下了，施乐（Xerox）倒下了，只剩下洛克菲勒（Rockefeller）的标准石油公司（即今天的埃克森美孚)，其他的都倒下了。通用电气是最后一家，它也刚刚跌出了列表。

这是自然法则。两件事发生了：旧的事务变得浮夸和虚弱，加上外部环境变得艰难。打败柯达的是那种不使用碘化银薄膜的新技术，是数码摄影。如果仅仅是面对富士的威胁，柯达仍然会存在，是数字化的技术完全摧毁了它们。

那些进入前100名的公司都不在名单里了，这是令人遗憾的，但你不应该感到惊讶。在一个我们都会死去的世界里，领导世界的所有伟大机构，都在将火炬传递给其他国家的下一代，为什么我们应该惊讶于个别企业的倒下或变弱？有死亡才有新的生命。

问：那么，根据这种自然生命循环的比喻，伯克希尔是否已经达到顶峰并开始衰落？

答：我认为伯克希尔靠自己的动力就会变得更大，在将来会有相当一段时间还会变得更大。如果你纵观所有的大型企业集团，我们不是唯一的成功大型企业。可能有20个，其中一个是霍尼韦尔（Honeywell），但我们失去了一个，通用电气。这并不是说通用电气没有什么动力了，但他们真的搞砸了。他们有一位过于自负的首席执行官，自认为他知道的足够多了。一旦把自己的自尊都关联到展示自己有多聪明之类的事情中，这是很危险的。我们确实会犯错，大多数愚蠢的人都是在巨大的商业压力下变得愚蠢的。

关于投资

“良好的道德和良好的道德声誉是无价之宝，而且它又是如此简单”

问：如果你刚开始当投资人，你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

答：本杰明格雷厄姆的原始方法，就是去寻找回报大于成本的情况。所有优秀的投资都是如此。你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寻找它，就像渔民可以在不止一个地方捕到鱼一样。

有些人关注收益一直在上升的股票，有些人看消费品，有些看破产公司，有些看不良债务，这就是投资。但他们总是在寻找高于成本的价值，这就是投资里永远不会过时的最基本原则。

喜马拉雅资本的李录作为一名投资者，使用格雷厄姆的训练来寻找更深层次的价值，获得了巨大成功。但如果他在中国和韩国之外的任何地方投资，他的成绩就不会那么好。他在正确的地方捕到了鱼。那里有很多非常优秀的公司，且价格非常便宜。

问：有人曾经问过你投资成功的原因，他们期待一个冗长复杂的答案，但你的回答是说：“我是理性的。” 那么你如何定义理性呢？

答：理性的人应该知道事物是如何运作的，什么行得通，什么不可行，以及为什么。这就是理性。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这就是为什么像已故新加坡总理李光耀这样的人，可能是地球历史上有过的最好的国家建设者了。他的座右铭是：始终弄清楚什么是有效的，然后去做。

我能够比大部分人略微成功，其中一个原因在于我擅长摧毁我自己最喜欢的点子。我很早就知道这会是一种有用的技能，而我多年来一直在磨练这项技能。所以，当我能摧毁一个我花了很多时间辛苦想出的点子，我会感到开心。但大部分人却不是这样。

问：李光耀是不是说过从别人的经验中获益的重要性？

答：当然！我想尽可能多地学习，但通过个人经历来完成这件事太痛苦了。我脑中收集了有关大灾难和巨大的愚蠢的故事，我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它们。你可以想想，伯克希尔从来没有遇到过大灾难。并不是说我们从来没有过逆境和失望。但平均而言，我们的不幸比其他人少。

真正有用的另一件事是人，很多人认为（一个人）非常极端的自私是有效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你有优秀且无私的工作声誉，你会赚更多的钱。

因此，良好的道德和良好的道德声誉是无价之宝，而且它又是如此简单。正确的生活方式是双赢，其他任何事情都是疯狂的。不给予而只是索取会是一场绝对的灾难。

问：现在有一些关于延迟满足基因的讨论，你怎么看？

答：我可以说我有金钱意识的基因。我从事法律工作的前13年，收入总计为30万美元。在那13年结束时，我有什么？一套房子，两辆车。还有30万美元的流动资产。其他人都会把微薄的收入全花光，而不是进行精明的投资。

对我而言，投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当然我知道复利的强大，我知道当我节省10美元时，因为复利，我实际上节省了100美元或1000美元，它只是花了一点时间。当我退出律师行业，是因为我想为自己而不是我的客户工作，因为我知道我可以比他们做得更好。

我总觉得机会是转瞬即逝的，即使在无比顺利的人生中。一旦你遇到了，你必须积极地抓住它们。这一课在任何商学院里都不会教授。每个有逻辑思维的人都应该在生命的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但却几乎没有人知道。

如果把伯克希尔过去60年内完成30项最大的交易剔除，伯克希尔将会剩下什么？不多。我们不会穷，但我们也不会富裕。也许每两年一次，我们会遇一个重要的机会。不会很多。

问：私募股权基金的收购是否在形成泡沫？

答：不，它不像在房地产热潮中那样糟糕，当时人们非常疯狂。在2000年代中期，银行正向那些无法偿还贷款的人放贷，并与道德低下的开发商做业务。现在完全没有那么糟糕，虽然问题正在发酵。到目前为止，贷款还在偿还，私募股权还在运作。还没有任何可怕的大灾难。但是，如果我们遇到系统性的下滑，情况可能就不乐观了。我们的系统里现在没有足够安全的减震器，这在资本主义经济下不是个明智的事。

关于自身

“我当了这么久的演员，我已经不再知道我对任何一个问题的真实看法”

问：你如何看待你和巴菲特极具吸引力的全球粉丝俱乐部？

答：这是个奇怪的世界，喜欢我的大多数是中国和印度的书呆子。他们对自我提升有非常大的热情。有一些希望找到致富的捷径，但大多数都是希望提升自己。

有很多优秀的工程系毕业生成为了投资人。但我并不认为一个用计算机从大量数据中寻找关联并以此交易的人是一个投资人。如果关联成功了就继续，如果不成功就停，这其实只能算是一个交易员。但这些关联性很特别，越多人发现某个关联并用其交易，那这一关联能成功获得回报的可能性就越低。

问：你认为人们对你的最大误解是什么？

答：人们对我们的看法非常简单。他们认为我们很有趣，我们很成功，我们很特别，但是这些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巴菲特和我真正拥有的宝藏是，我们和我们的合作伙伴和商业伙伴有着长达一生的高道德标准的关系。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而我们不可能自己成就这一切。而伯克希尔哈撒韦能源公司的格雷格•阿贝尔（Greg Abel）可能是我们最伟大的宝藏之一。他不是一名像巴菲特那样出色的投资人。但作为一名商人，他在很多方面都做得更好。他知道如何运营公用事业，包括所有工程技术和其他一切，他非常注重安全。

人们不理解的另一件事就是官僚主义会带来企业里的功能障碍，企业里通常有很多部门和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我从不参加会议，巴菲特也从不参加会议。所以伯克希尔的秘密之一就是，我们没有会议，我们没有官僚主义。我们放给格雷格很多权力，这样的效果更好。但是没有办法将伯克希尔用作一个广泛接受的模型。

问：进入公众视野会带有一种表演行为吗？

答：我最喜欢的所有引用名言都来自戏剧。在我生命的晚年，我很喜欢的一位英国演员塞德里克·哈德威克爵士说道：“我当了这么久的演员，我已经不再知道我对任何一个问题的真实看法。”当你一直假装相信这个或那个的时候，你的大脑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你会对自己到底知道什么而感到困惑。我认为他说出了真理。这就是我们的政治家和一些商界人士的表现。

如果你看到在比如CNBC上发表年报和声明的CEO们，他们总是会说业绩很好，他们正在解决所有问题，他们有很棒的员工等等。你知道至少一半时间他们都是在吹牛，但我认为每个看的人都相信。他们就像塞德里克·哈德威克爵士说的一样：“我不再知道我对任何事情的真实看法。”他们在对自己洗脑。我不这样做。

好的合作伙伴会陪伴在值得的人身边。每个在我年轻时候相信我并坚持到底的人都致富了。这给了我大的安慰。但我也认为有一些运气成分。当然，我们的卓越业绩是好运和能力的结合。不然怎么能成功呢？

问：你的工作日是什么样的？

答：我自从1965年退出律所后，每天都有很多时间来阅读和思考，并与几个朋友进行讨论。我这样做不是因为它会让我赚更多钱，是因为这是我的本性。巴菲特也是这样，我们都讨厌一天内有过多的预约，我们都有整段的自由时间。我们的生活看起来就像做学术的人们一样。

问：你每天通常花多少时间阅读？

答：我每天晚上都读到自己睡着。我喜欢这样。不仅如此，我在早年发现了，一旦我学会阅读和处理基础数学，我真的不需要一个教授或任何东西。我可以从书面材料中找出几乎所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不是让一些教授以他的进度来教课，或者告诉我一些我已经知道或者不想知道的东西。所以我喜欢通过阅读来学习。你看看安德鲁·卡内基（Andrew Carnegie）和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an'cuoranklin），他们只上过几年的小学，他们通过阅读自学。无论他们需要什么，他们就去学。这并不难。

写在文末：IDG资本合伙人周全曾大力推荐过查理·芒格的智慧箴言录《穷查理宝典》（Poor Charlie's Almanack）。芒格本人不迷信权威，擅长综合各学科、多模型进行思考与反向思考，还对行为心理学有深入的研究，深刻理解多因素叠加引起的雪崩效应……这些思维方式、投资哲学对每一个人都是很好的启发。

（本文编译自《华尔街日报》，图片来源：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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