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S. 托马斯｜他从我身上抹除了人（范静哗 译）
R.S.托马斯诗选
| 公 式
骨头帐篷里，
灵魂
冷藏于核冬天，
我们滞钝的语言
没准备墓志铭，
只有方程式
挂在桅杆中间，
像思想的胎衣：E=mc2.
| 晨 歌
醒来，看到露水，
而时间出声唱道：
现在开始太迟，
你们已经到达。
我走到窗前，
像看窥窗：看她
全身飞轮、活塞；
她不露痕迹的笑容，
像一道激光。“不”，
我喊道，于是“不”
就转入斟酌的黑暗，
她在那里等我，
艺术的石头
从她肚子上滚落到一边，
露出诗歌原本躺过的地方，
硅胶天使守护左右。
| 松 果
你的设计很简单，
上面有无穷多的变化：
叶子的纹理，
贝壳的螺旋，星星
旋转向下，落在
心中的一个点，心
也从同一点向外
螺旋上升，进入太空。
振奋人心的旅途，
穿越时间，我们来到这儿，
并非到同一地方，只从远处
认出它。这梦想，我们
记住了，因此我们说出：
“这里，我们以前来过。”
事实上，我们与它的距离，
等于从松果的一侧到它
另一侧的距离，而在中间
是错误的开始、失败、
我们攀爬的废墟，不向下看，
而是要感觉到你的一瞥
以旋转中的下一个角度落在
我们身上。
上帝啊，我们不是要寻求
你的映像，尽管它们无比美妙地
呈现在活纤维中；而是松果尖上
有你可能的在场，我们抱着希望
升腾，想抵达的正是它那
静止的中心，爱在那里
运作于所有频率，
它们由两个心灵的旋转
设定，一颗心在另一颗上。
| 证 词
第一个站起来向基督作见证：
我被按人的形象造出；他从我身上抹除了人。
第二个站起来：他在教堂里
着色的窗户上向我显现。我看穿了他。
第三个：爱的病人，我带着
病弱之体走向他，而没被治愈。
第四个站起来，大腿之间夹着
一把剑。他说：“他不是为了带来和平。”
第五个，时代的孩子，把时间浪费于
追问永恒：“谁是我的父母？”
如此全部十二个人说话，模仿路途中的门徒，
去往那些骨头宝座，他们在那儿审判他人。
| 降 临
要再上一次
十字架？要与他的牛仔裤
和大胡子结为朋友？
上帝们可不会被再次
置于死地。他们的命数
现在不为注意的人那里。
我想他仍会潜回，
像以往那样，
就像突变，肉眼看不见，
是光说过的话
在无人注意时
发出的回音；肉眼的
印象，还没人注意到在看
就已不见，但可信它存在
好像开在幽暗国度的花，
我们将向那儿走去。
| 苍 蝇
而苍蝇说道：“没事
可做。那就落在
这儿好了。”运气不佳；
没有毒。人类在大街上
行走，百毒不侵，前途
壮阔，追寻着完美。苍蝇
拥有这一点；以巡飞
填满时间，飞行轨迹的
细线给这空间绣出
一张肉眼看不见的网，
从光谱中织出彩虹。人，
为实现计划，会更有目的地
劳作：不朽、真理；
戕杀不会杀死的事物，
如时间，如爱情，
其一是人类，另一种
是苍蝇族的一员。
什么
是完美？匿名者的专利？
一个框子，装起来
是为了轻松地
将病毒成功传输到
弯曲的鼻孔？
我不会
在这儿很久，但已见过
（人群中）很多扭曲的
身体，笼罩着爱的光晕，
散发出一种光芒，
悬浮其中的苍蝇
比尘埃更细微，据说
人类来自于尘，我说，
他将不会回归于尘。
| 寓 言
会飞的生命——为什么
敬重它？一种先尝；
天堂居民？不过看看吧，
我们都拿自己拥有的东西
干了些什么——被击破的
分贝，被夷平的城池，乃至
斯巴达庙宇中那只未曾孵化的
蛋发出的滴答声。
诗人、译者。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后在新加坡获得博士学位，于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布鲁明顿）做研究学者，主要研究现当代英语诗歌。目前在新加坡从事教学研究工作，出版诗集一本，译作近十本，包括合译诺贝尔主露易丝·格丽克和谢默斯·希尼的诗集。他有个人诗歌类公号“读译写诗”，即将出版译作：约翰·贝里曼诗集《梦歌77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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