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当你弹奏 利马一夜｜佩索阿长诗节选（程一身译）

Fernando Pessoa，1888—1935

费尔南多·佩索阿（Fernando Pessoa，1888—1935）20世纪最伟大的葡语作家、诗人，葡萄牙后期象征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文评家布鲁姆称他与聂鲁达是最能代表20世纪的诗人。1888年生于葡萄牙里斯本，生前做着与文学无关的会计、商业翻译，四十七岁病逝，留下大量作品。死后两万五千多页未整理的手稿，包括诗歌、散文、文学批评、哲学论文、翻译等公开，引起轰动。佩索阿的作品世界由众多的“异名者”组成，构建了一个庞大、完整、神秘的文学宇宙。

佩索阿一生创造了众多异名者，各自拥有不同职业、个性，阿尔贝托·卡埃罗是其中重要的一位，他是“自然诗人”“客观诗人”，被其他异名者尊为大师，一生大部分时光在农庄度过，有着金头发、蓝眼睛，是个孤儿，只完成了小学教育。

今天小雅与大家分享佩索阿悼念亡母的长诗《利马一夜》其中的片段，收录于新近出版的《宇宙重建了自身：佩索阿诗精选》中。

▎利马一夜（节选）

收音机里的声音又响起，

用一个拖得很长的夸张声调宣布：

“现在播放

利马一夜……”

我停止微笑……

我的心停止跳动……

从无意识的收音机里

那首甜蜜而可恶的乐曲

迸发出来……

我的心迷失

在突然复活的记忆中……

木制的斜屋顶

在非洲的大月亮下闪闪发光。

我们房子的起居室很大，它和大海

之间的一切

都被那轮巨大月亮的神秘光芒照亮……

但只有我站在窗前。

我母亲在钢琴边

弹奏……

正是同一首

利马一夜。

天哪，这一切多么遥远，并且无可挽回地失去了！

她高贵的举止，

她抚慰人的可靠声音，

她饱满而深情的笑容都变成了什么？

今天

让我想起这一切的

是这首乐曲，完全相同的乐曲，

仍在收音机里播放，

正是利马一夜。

她灰白的头发在灯光下

多么可爱，

我从未想过她会死

留下我听从我是谁的摆布！

她死了，但我永远是她的小儿子。

因为对他的母亲来说，没有人是个男人！

即使在泪水中，我的记忆

仍然保留着

完美的奖章形象

在那更完美的轮廓中。

我永远幼稚的心在哭泣

当我想起你，妈妈，那么浪漫，却已有白发。

我看见你的手指在琴键上，而外面的

月光永远照在我身上。

在我心里，你不停地弹奏，

利马一夜。

……

“小家伙们都直接去睡了？”

“是的，直接去睡了。”

“这个女孩几乎睡着了。”

你说时微笑着，继续弹奏，

专注地弹奏，

利马一夜。

那时我不是任何人

那时我爱的一切，只是现在才知道

我那时的爱，现在却根本没有

真实的路，现在我只有

对那时的怀念——

都活在我心里

通过光和音乐

我的心永远记得

那永恒时光的画面

那时你翻开

音乐的虚幻之页

我听见并看见你

继续弹奏那铭记至今的

永恒旋律

在我怀旧的永恒深处

是那时，妈妈，当你弹奏

利马一夜。

冷漠的收音机

通过无意识的电台播放

利马一夜。

那时我不知道我是幸福的。

此刻我知道了，因为我不再是我了。

“这个小姑娘也睡了……”

“不，她没有。”

我们都笑了，

而我，

远离在外面照耀的那个

冷酷而孤独的月亮，

漫不经心地继续听着

那时使我做梦却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听着如今使我为自己感到难过的东西，

那首没有歌声的温柔的歌，正是

我母亲在琴键上弹奏的声音：

利马一夜。

如果我能拥有这整个场景就好了

就在这里，完整而精炼，

把它藏进一个抽屉里，

藏进我的一只口袋里！

如果我能

从空间，从时间，从生命中，

拉出那个起居室，那段时光，

我的全家，那种安静和那首曲子就好了，

把它完全隔离

在我心中的某个地方

在那里我能永远

拥有它

鲜活，温暖，

真实地回到这里

甚至现在，

妈妈，亲爱的妈妈，当你弹奏

利马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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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重建了自身：佩索阿诗精选》

[葡]费尔南多·佩索阿 著

程一身 译

雅众文化｜中信出版集团

雅众诗丛·国外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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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主理人: 方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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