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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焦 x《湖岸》导演:做一个乒乒乓乓敲打的手艺人
深焦: 同学吗?
王佳音:不是同学,是挺好的一个朋友。她在国内是北大中文系毕业出去的,当时在里昂读博士,游历了世界很多地方,很有想法,也很另类。她特别喜欢摇滚乐,我以前是玩乐队的,所以有很多共同话题。 深焦:所以她不是那儿的人? 王佳音:她不是,她是昆明的。 深焦:是她男朋友出来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王佳音:是有一次她参与联合教科文组织的一个拍摄项目,作为中国的向导,就到了泸沽湖,到了小洛水这个村落,就和宾玛认识了。 深焦:他们的关系维持了多久?拍片的这几年至少都坚持下来了。
王佳音:很长时间,四五年总有吧。我一开始对他们这段感情挺感兴趣的。总觉得他们的背景差异挺大的,怎么会走到一起呢,就想做这么一个片子。后来越了解越多,开始了解那边的人,那边的社会形态,母系社会,因为我对人类学也有兴趣。
就这样,开始写剧本,并得到了学院的支持,拿到了马赛大区的纪录片剧本辅导金,就拿着这笔钱和自己的一些积蓄开始拍摄了。2010年回国调查拍摄的时候,那会儿已经6年没回国了。回来以后,先回的家,我家是保定的。在故乡,我就觉得变化太大了,正好这6年是中国飞速发展期,房地产呀,什么都来了。我很多的记忆都没有了,就是很多我记忆中的地方都没有了。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有变化,都让我挺难受的。我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正好我要拍摄的那个社会,可能也会面临这个问题,会面临这种我在故乡的某种缺失,我要把它记录一下,到底错过了什么,实际是在找我缺失的东西,投射到这个社会。所以就这样开始拍摄这个题材。
王佳音:我们也是一个作坊工作室,大家都是手工艺人,在那里乒乒乓乓地敲打。
深焦:一直以来欧洲的这类作坊工作方式都保存得特别好,但是现在很多还是因为受冲击,没有办法继续。
王佳音:尤其是现在中国电影的热钱比较多,大家都涌进来,学习好莱坞,学成熟的工业体系;这也没有错;但我还是更喜欢多元化的制片方式。
深焦:对,多样性,否则太单一了。那么导演,请问一下,在这部纪录片整个的拍摄过程中,您的介入大概有多少?从生活这些,因为纪录片的话,你的态度和立场是非常重要的。就像王兵的东西,就算机器架在那里,他一直不间断,一直拍,但其实还是有立场的。
王佳音:对,是主观的。
王佳音:我的介入大多是在后期剪辑中融入我的东西,在前期不会太多,他们的状态也能很自然,我的存在感很小。后期剪辑对于记录片来讲其实是剧作的过程,编剧是在后期来做的。我主观要表达的东西都是在后期介入。
深焦:这部片子的素材您大概拍了多少?
王佳音:没有精确统计,但三百小时是有的。
深焦:剪了多长时间?
王佳音:剪了很久,至少一年。因为我们在剪的时候,也在和那边做沟通,我把它当做一个观察了解的过程;因为不能乱剪,我会根据它流动的感觉再去完成我的(作品)。所以,剪的时间挺长的,因为同时也在观察。
深焦:因为在片中没有很明确的时间标志,这是刻意的吗?
王佳音:我就是想要一种不知不觉,让时间以一种不精确的感觉在流逝,而不是文献式的,我觉得那样没有意义,也不是很有兴趣。我把人物、名字,都拿掉了。我希望过一百年之后,你再看这部电影,你可能有一个大概的时期印象,但是大家的体会却能相同;我的一点野心是,希望无论从物理、地理空间上,还是时间的广度中,这部片子都能散发出一定光彩。
深焦:您是一开始计划得到时候就有这样的趋势,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您发现不断地发展改变,愿望就越来越强烈?
王佳音:我一进入这个社会就感受到了,虽然随之肯定有变化。拍的时候有很多条线,每天拍完之后,看自己的素材,会想哪条线会多一点,观察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某条线会有特别棒的(内容),会有我最想表达的东西,这样内容就出来了。
深焦:因为您之前说到,您想拍他们俩感情的内容?
王佳音:对,所以记录片是很有趣的。第一场Q&A我也在说,你根本不知道人们会往什么方向走,很多不可控,只有大体你要拍摄的轮廓,所以要观察,在这样的环境里与他们交流就很重要;然后再按照一定的直觉,慢慢的找到、清晰的过程。
深焦:您把这个片子给他们看过吗?
王佳音:目前还没有,但是肯定会给他们看的。
深焦:这两天您也看了不少片子,能推荐一些您觉得影响比较深的吗?
王佳音:我喜欢8mm那个单元,因为我觉得第一这些片子很难看到;第二是8mm胶片这种质感,其实我对一昧的追求画质的分辨率没什么兴趣,但是却在思考不同器材所带来的影像感觉;我看了《爱之街角2丁目3番地》(平野胜之,1986),上来就是说俄罗斯和日本关于北方四岛的问题,那些年轻人过着乌托邦式的生活,下水道青年、异装癖、同性恋,我觉得那个年轻人,还有诗歌,太棒了,也有当下的现实性,而且使用的影像语言,非常反叛,形式和内容高度统一。还有8mm的粗糙质感,都在里面,我很喜欢。
还有“西宁镜像”单元里面的一些片子也很不错,我昨天看了一部《大地之歌》,挺好。其实全世界都在关注故土,故土的变化,城市化也好,包括我的片子,很多片子都是。这个片子也是从美学方面来说,镜头语言和叙事达到了高度统一。所以我还会去看8mm单元、西宁镜像单元,当然还有一些竞赛的片子,尤其是纪录片。
深焦:竞赛单元您有喜欢的吗?
王佳音:我挺期待《八月》但是我还没看,我得回去看看。
王佳音:对,而且还需要你们把一些片子写出来,去传播。我觉得特别好。中国现在的一些沙龙式的东西,我不是很感兴趣。我就觉得,很多人做的片子题材很有刚性,但我更喜欢有韧性的作品。能把想说的话尽量说出来而且能让人们看到,还能和这个社会发生关系,这是我特别想要做的事情。 深焦:有个策展人说道,在小洛水,他觉得那儿所有人都是一种被谋杀,完全受害的状态。其实我还是挺不同意这种看法,觉得这样把所有人的主体性剥离了,其实我们会发现这个片子,你这个纪录片比较好的就是因为,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是非常暧昧,他们也在享受着金钱带给他们的一切,他们也会觉得有卢沟湖的水被车洗了,很脏,有污染,越来越汉化,但是不能说被谋杀,或者怎么着,太片面了。
王佳音:片中有些内容也在涉及这些问题,包括平措的妈妈也在说,她整天的挖泥巴,背柴,一恍,这一辈子过去了,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无论如何要把孩子送出去,针对母系社会和一些特有的风俗习惯,也有摩梭人说过“难道想让我们摩梭人做大熊猫,一直保持这样,永远不变?我们也想过便利舒适的生活。”所以在我影片里我尽可能不会去表现出他们是完全受害的群体。其实很多问题是更复杂的。
深焦:你还是更同意纪录片是个主观的东西,还是站着?
王佳音:人的生活都是主观的,比如这个杯子,是在你的右手边,却在我的左手边,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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