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焦 x《追捕聂鲁达》导演拉雷恩: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策划 | 顾草草(柏林)
采访 | 顾草草(柏林)
编 | 谢喆(长沙)
追捕聂鲁达
Neruda 导演:帕布罗·拉雷恩语言:西班牙语
上映日期:2016-05-13(戛纳电影节)
片长:107分钟
依靠皮诺切特独裁历史三部曲拿下艺术电影圈,凭借《神父俱乐部》勇夺银熊,鬼才智利导演帕布罗·拉雷因给人惊喜不断。今年他带着新片《追捕聂鲁达》亮相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双周,媒体场放映结束便是一面倒的好评。
拉雷因以多身份的独特视角刻画著名诗人聂鲁达,以警长作为聂鲁达的第二重人格与之在幽暗处对抗和诘问,人物形象饱满生动,虽然拍摄的手法略显安全,但全片的诗意气质完全是聂鲁达风格,文学性叙事的凝练和丰厚在雪原追逐戏中达到顶峰,将一切符号与象征,有机生产为超越时空的生命体验,令人心悦诚服。
深焦:能不能谈一下你创作这部电影的初衷。
拉雷因:很难说。我们只是按照我们认为正确的方式制作了这部片儿。我的想法就是以我的切入角度给予这部电影灵魂。当我们给《追捕聂鲁达》报名戛纳电影节的时候,需要填主办方提供的一个表格。除了名字、颜色、时长等等,还得填写一项"类别"。电影公司的人打电话给我:"帕布罗,这一项我们该填什么?"我说:"空着,啥也别填。"我不想填补这一项的空白。我们还专门打电话给戛纳主办方,表示我们不想填。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填什么,这是喜剧吗,或者是带有西方元素的电影,黑色喜剧,剧情片吗?因为我们拍的是聂鲁达,一个难以形容的人,我为了了解他,看了无数传记、文献和资料,读了他绝大多数的作品,但是相信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越是了解他,越觉得他更神秘。因此,如果我努力拍了一部电影,然后给他定性,把他放进一个盒子里,告诉大家:"这就是聂鲁达!"这是不可能的。
《追捕聂鲁达》剧照
深焦:既然你觉得这么难,为什么还要拍呢?
拉雷因:做一个拍电影的人不就是努力去做那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吗?这是一种工业流水线上的应对一切意外的努力。把所有的元素放在一起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尽力去控制一切可能会变化的因素,甚至尝试去控制那些不可控的东西。我觉得这是一件很美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拍了一部聂鲁达相关的电影,而不是拍了一部关于聂鲁达的电影。我的电影是一部“聂鲁达式(Nerudian)”的电影,除了历史和名人,还关于美食、厨艺、美酒等等,所有这些聂鲁达本人热爱的享受,他是一个鉴赏家、收藏家、享乐主义者,他还会为这些风景、美食、雕塑等等写诗,他在自己周身创造了一个非常丰富多彩、又相当个人化的世界。这部电影就是这种风格、这种生活方式的体现。聂鲁达是以情诗而闻名世界的,而事实上他有许多充满激情的革命诗篇,关涉政治。也许那不是聂鲁达最好的作品,但是他本人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在那些诗集的书页之后,你也许会发现,关于我们的社会、想象力、国家的种种设想和狂想。这种关于我们国家的激情非常吸引我,甚至一定程度上塑造了我们国家的性格。如果你想了解我们这个国度人群,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读聂鲁达的诗。
《追捕聂鲁达》剧照
深焦:我对于电影中一个场景的印象非常深刻,聂鲁达在餐馆吃饭时,一个女人走过来问他:如果我们的革命胜利,我的生活会和你的一样好吗?我觉得这其实是对聂鲁达的某种控诉,因为很显然聂鲁达虽然是一个革命者,他的生活十分舒适,远离底层人民所面临的问题。
拉雷因:啊……我并不是一个记者,我不能说谁对谁错,也不会替聂鲁达说话。影片中我们就是想把聂鲁达放到一个危险的环境中。我不想说教或者改变谁的想法,我只是想用故事中的元素去表达。聂鲁达非常年轻的时候就是全国作品最畅销的诗人了,他的人生非常美满,不过我不认为他曾背叛过他的梦想和人民。也许在这其中会有一些矛盾出现,但是这让聂鲁达的故事更有趣。我们也充分利用了这一点来创造电影的戏剧效果。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当代的观念。你在2016年的电影节上问这个问题,这个Lounge的一杯咖啡可能恨不得要20欧;而在聂鲁达的时代,人权革命,二战刚刚发生,那个世界是不一样的。所以很难从现在的眼光去给聂鲁达下定论。我们囿于我们所处的时代。我们只能回望过去,试图理解历史。我在飞来的飞机上刚好在重读聂鲁达获得诺贝尔奖时候的发言,他花了很大的篇幅来说明,逃亡的那段生涯对他的一生有多么重大的影响。因为这期间他被无数的人帮助,让他重新理解了“友谊”。他写得非常好。在电影的最后,他骑着马在雪原上逃脱了警察的追捕,他说,这一段经历他也不确定,也究竟是写下来的、想到的、经历过的、还是只是梦到过的。这是他亲自说的。所以我们把电影也拍成这样,那么真实,又那么形而上。我在某本写戈达尔电影的书上读到,绝大多数的导演都像是车站、或者飞机场,而电影就像一辆火车或者一架飞机。并没有既定的命运,一切都在运动之中,从站到站。我认为这是对于电影最准确最美妙的描述。这也是我想要实现的。创造一个情境,制造一个问题,让人物去解决。
《追捕聂鲁达》剧照
深焦:我有种感觉,警察这个角色,非常像聂鲁达的镜像,或者是他的第二人格,他用于质疑自己。是这样吗?
拉雷因:我很高兴你和我对这一点有着如此不同的看法。不过我想他们应该是同一套人格。
深焦:电影中有多少部分是你自己的投射?
拉雷因:我也不知道,这得问问我的心理医生了。
深焦:几年前的采访中,你曾说过,创作就像谋杀自己的父亲一样,现在你怎么认为呢?那么这一点在《追捕聂鲁达》这部电影中又有怎样的体现呢?
拉雷因:我这么说了吗?哇哦。聂鲁达是那种无法忽视的人,因为我们从小就在学习他的诗,在了解他的生平,甚至走到海滩,都能看见他的故居。他无处不在,他是我们国家灵魂的一部分。
《追捕聂鲁达》剧照
深焦:电影绝大多数都是在智利取景的,为此你是怎样准备的呢?
拉雷因:对,我为此去了很多地方。最难的地方就是重建历史场景。很遗憾我们的国家是一个不会保护历史建筑的国家,所以人们只要花钱就可以买下任何一栋楼,拆掉,建新楼。同时我们还有很多新建筑。所以整个国家的面貌一直在变化中。所以我去了很多地方,置换了一些历史场景,在巴黎也进行了一部分拍摄。
深焦:电影中和现实中,聂鲁达都是一个将诗歌和政治相结合的人。你觉得在今天这样的现实中,还有可能做到这样吗?
拉雷因:我想是吧。但是还是有点不同。因为诗歌其实并不是我的重点,电影才是。如果电影获得成功,那可能是在政治层面上的,我不确定我有没有成功。但是我想政治和诗歌的结合,是危险和人性的混合。
深焦:你的电影中确实充满了诗歌……
拉雷因:人们总是在关注诗歌,我不大想谈论。但确实这是电影艺术性的体现。
《追捕聂鲁达》剧照
深焦:你说拍电影就是努力去控制一切可控或者不可控的因素。那么你是怎么开头的呢?
拉雷因:我是一个控制狂,我就是喜欢片场控制一切。我努力控制一切细节。但是到了某种程度的时候,我会见好就收。其他的我们剪辑室再解决。这就是电影最迷人的地方。我也因此不会谈论我还没完成的电影。电影的灵魂是在制作的过程中发现的。
深焦:我知道你非常喜欢古典音乐,你是怎么为《追捕聂鲁达》挑选配乐的呢?
拉雷因: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花了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听了无数的音乐,有许多收获,我的作曲家也为一些特殊的场景专门谱写了配乐。但电影80%的配乐来自19世纪的音乐。我不大喜欢用曾在电影中出现的音乐,这也限制了我的选择。
深焦:你是怎么和演员们合作的?
拉雷因:我们在拍摄时一起决策,我不大喜欢拍摄前让演员做非常多的准备工作。我们确实会针对角色进行一些长谈,一旦有了大概结构,我们就开拍。演员排练总是不会到现场状态的。只有服装化妆都到位,要开拍了,才会真的成形。其实排练会很容易流于空洞,但是一旦摄影机打开,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如果错了就重来。所以每次拍用什么戏开场也很有讲究。刚开始第一周,你可能需要和演员一齐寻找角色。所以我一开始会拍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场面,让演员渐入佳境。我比较喜欢一个渐进的过程。
巴勃罗·聂鲁达
Pablo Neruda
1904.7.12——1973.9.23
智利当代著名诗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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