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嘲讽一切的热门美剧中，超级英雄开始拍电影出唱片…
黑袍纠察队
徒有其表的反叛
作者 hzcneo（豆瓣同号）
有趣而无用的人，做着有趣而无用的事
什么是超级英雄？一群活在漫画书和荧幕上拥有着超能力的虚构人物；一个个穿着紧身衣披着斗篷，永远在雷同的故事中拯救世界的大众偶像；又或者说超级英雄不过是我们娱乐生活的谈资，为了逃避现实生活而被创造出来的消费产品。无论如何，今天的超级英雄已经具备了某种能够扭曲现实的超能力。他们占据了大部分的荧幕空间，收割着票房，引领着流量，同时在不知不觉间塑造着我们的流行文化。
这一切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同时还在愈演愈烈，于是乎《黑袍纠察队》（The boys）诞生了。但是对于这部由Amazon Prime出品的大热剧集，给它找出一个清晰的定位却是相当困难。它是为了迎合今天的市场而被创造出的终极消费品，为的是去再次刺激观众们麻木的神经？或者它是一次体制内的反叛，试图用戏谑的手法告诉观众自己究竟沉迷于什么样的文化环境之中？
《黑袍纠察队》（The boys）
虽然定位模糊，《黑袍纠察队》的风格却是前所未有的张扬。它就像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把自己全部的精力放在嘲讽超级英雄们身上。故事背景和我们今天的世界如出一辙，商业和资本制造出偶像提供出给大众消费与崇拜，只不过在剧集中崇拜的对象变成了“真实”的超级英雄。这些拥有着超能力“普通人”不再是因为拯救世界的崇高目标走到一起，反而隶属于一家规模庞大的商业公司。他们的本职工作变成了拍电影，出唱片和接受采访，以此换取更多的商业利益和更大的权力，而惩恶扬善，打击罪恶的行动大多数时候只是精心策划的表演，用以掩盖其真实目的。
这当然是一种对现实世界的隐喻，但是它如此的真实而自洽，以至于观众们不用思考其可行性就能全盘接受。在屏幕之外的现实世界，超级英雄和他的扮演者之间的界限正变得越发模糊，戴在头上的面具不再是一个电影道具，而真的变成了身份切换的工具。观众们自以为聪明，能够分别真实和虚拟，却在情感的控制下不由自主地混淆起来。于是当黑豹的扮演者查德维克·博斯（Chadwick Boseman）前不久去世时，悼念大众的第一反应是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高喊：Wakanda foreve！
查德维克·博斯（Chadwick Boseman）
到此为止还不是很过分对么，毕竟指桑骂槐地谴责利益集团有些老生常谈。《黑袍纠察队》显然不想就此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在嘲讽的路上一骑绝尘。只要是稍微对超级英雄的故事所有了解的观众，就能为《黑袍纠察队》中的每一个超能力者找到原型。“祖国人”是超人，“梅芙女王”是亚马逊，“玄色”是蝙蝠侠，“火车头”是闪电侠，“深海”是海王。相同的服装，类似的超能力，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人设。原本高大光明的形象在这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个个内心扭曲的恶魔。祖国人沉溺于权力和自己的恋母情结中，化身成懦弱而自大的狂妄之徒；梅芙女王已把自己和酒精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火车头在过失杀人之后毫无悔恨之意。哦对了，不要忘记“风暴女”，这个第二季新加入的角色是一个从二战一直活到今天的纳粹分子。
虽然黑化超级英雄的案例在过去时有发生，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想要展示他们人性的一面。那些小小的道德挣扎不是为了让荧幕前的观众共情，就是为了丰富故事的戏剧性，超级英雄们正面的形象从来不会因此而受损。如此看来，《黑袍纠察队》根本不是黑化超级英雄，而是在丑化他们。推翻他们过去固有的形象，把他们拉下神坛，涂上污浊之物，然后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
风暴女（Stormfront），《黑袍纠察队》（The boys）
星光，我们的主角，可能是这个黑暗的世界唯一的一个还算“正常”的角色。她看起来是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或者小甜甜布兰妮（Britney Jean Spears）的超能力版本，一个通过选秀加入超级英雄团体的乡下姑娘。星光是观众的眼睛，也是故事的切入口。在不经意之间，无知的星空被卷入了一场斗争之中，并成为了一枚重要的棋子。
《黑袍纠察队》矛盾的核心依然关于超级英雄的那个最古老的命题，他们是如何诞生的。在这里答案依然是那么直白和露骨。超能力的来源不是什么失败的科学实验或者悲惨的童年阴影，而是源于注射了一种人造化合物。在第二季的后半段，风暴女又亲自阐释了制造化合物的初衷。它是纳粹的武器，制造它为的是完成种族清洗的目标。
自此，《黑袍纠察队》中的所有超级英雄都被加上了原罪，无论他们是否知情，自愿与否。这也许是超级英雄的历史上最大的挑衅，编剧在赤裸裸地对观众们宣战：嘿，看看你们曾经喜欢的英雄可能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仅仅会是恶棍与疯子，更是罪无可赦的种族主义的帮凶。如果你们这些家伙视作偶像，也该好好想想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化产品。
有人被激怒了么？可能一些资深的粉丝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对于大多数观众，这是一种更大的刺激，能带来更多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黑袍纠察队》正是为这些人准备的，他们已经厌倦了荧幕上千篇一律的超级英雄故事，审美疲劳之后急迫地想要看到全新的东西。或者他们本来就厌恶这个超级英雄泛滥成灾的世界，只想看到一出偶像跌落神坛的闹剧，然后暗自窃喜，洋洋得意。
祖国人（Homelander），《黑袍纠察队》（The boys）
《黑袍纠察队》自诩是个聪明的先知，在洞悉了真相之后发出了敏锐的嘲讽，并且取得了成功。但是只要深究下去，立刻就会发现《黑袍纠察队》的反叛和嘲讽只是徒有其表的虚张声势，在其华丽的外表之下并没有实际的内容。它和自己反叛的对象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是硬币的两面，用相同的方式取得相同的胜利。
《黑袍纠察队》嘲讽资本控制的娱乐产业是如何控制观众的，一味地投其所好制造出观众们想要看到的商品。可是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呢。它用更多的血腥暴力的画面，更多限制级的镜头，更多无休无止的杀戮去刺激疲惫不堪的神经；用简单的黑白颠倒正邪转换去吸引想要新意的观众。从这个角度来说，《黑袍纠察队》正是这个体系所制造出的终极商品，一个完美的陷阱。它让观众们得到的是虚假的自豪感，自以为能够跳脱出陷阱，却在不自觉之间陷入了更大的谎言之中。
什么才是真正的反叛，并不是简单的把原来故事中所有元素重新排列组合。反叛需要的是挖掘出原来的核心，并加以新的诠释，给出新的方向。这一点《黑袍纠察队》同样没有做到。它的故事依旧是套路化的正邪对抗；它的人物依然是纸片般的纤薄；在给出一个粗暴的答案之后，它也再也没有去讨论超级英雄为何存在这样的核心问题。
是时候去改变超级英雄泛滥的现实了，但请不要以《黑袍纠察队》这样粗暴又浅显的方式。不要用更多的刺激去对抗刺激之后的虚无，也不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包装谎言。《黑袍纠察队》确实开启了一个新的视野，但并不代表一定需要跟随下去。它也可能是指出了错误的方向，告诉我们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荧幕之中。
编辑：parallel
-FIN-
往 期 内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