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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村上春树成为迷弟,他是美国的契诃夫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21-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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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卡佛


雷蒙德·卡佛

希望绝望的两极



Luxuan

格勒诺布尔大学比较文学硕士,影迷,摄影迷

(豆瓣:Luxuan)




“你能跑多远,假如你心里

有一块铅?”那得看情况,

我的朋友。


—— 雷蒙德·卡佛 《驼鹿营》



雷蒙德·卡佛,以短篇创作著名,被《卫报》称为“美国的契诃夫”,20岁拥深陷家庭生活、遭遇债务危机,一个酗酒者,死于肺癌。在《当我们被生活淹没:卡佛传》一书中,我们能够近距离地回望触碰他短短50年的人生历程。正如那些在文学史上名垂青史的作家:福楼拜、贝娄、伍尔夫等,卡佛对自我感兴趣、创造出与自我紧密相关的人物,笔下破产、陷入生活困境的小人物们是他本人的缩影。将作家跌宕起伏的人生与其作品剥离开,聚焦文本,探求卡佛小说中令读者着迷不已的特质的源头何在,是这篇文章的小小诉求。


短篇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于1981年,17个短篇经过编辑的删改而后出版)和《新手》(收录了这17个短篇的原始版本),以及诗集《我们所有人》是了解卡佛的必读书目:一个是文学史上著名的“极简主义”作品,另一个则可被视为卡佛的“真实面貌”,《我们所有人》则向我们袒露一个更为温柔的卡佛。不可否认的是在阅读的进程中,我看到一个比预期更富立体的作家卡佛,一个属于自己同时也无法阻挡将自己“借给”编辑甚至读者的卡佛。


1993年,罗伯特·奥特曼大名鼎鼎的《银色·性·男女》(Short Cuts)上映,在这部改编自卡佛文学作品的影片中,卡佛招牌式的字里行间的短暂沉默、空荡荡的回响、暴力绝望在本片中是缺席的。相反,影片中填满了细密的碎片,闪耀着光怪陆离的俏皮感、辛辣的讽刺、俯瞰式的抽离旁观。卡佛置身于小说中书写小说,除此之外别无他话,而奥特曼明显是有着弦外之音。


《银色·性·男女》电影海报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和《新手》是两部需要连起来阅读的作品,这样我们将会在对比中获得一种极具动态和延展性的体验:在《新手》中,我们将看到一个以大片段、甚至可称为絮叨的语言将生活的血肉全盘托出的卡佛,这样的生活有着臃肿的形态,嘈杂、混乱、拥有大量甚至过量的细节,因此也绝对能够让读者触摸到生活本身的脉搏和温度。而在《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一书中,血肉被剥离堕地,只剩令人悚然的骨架孤立,空洞的回响将人的思绪诱引至生活的黑洞内。


《你们干吗不跳个舞》的男主角在原稿中拥有一个姓名:马克斯,而在编辑戈登·利什的删改版中,他成为一个简单的“他”,有时被称为“男人”。在删改版中,马克斯作为一个虚拟的角色被打散,化为犹如博尔赫斯笔下阿莱夫一般的既是一又是无限个的集合体。这样将主角的姓名以男人、母亲、父亲这样概括式的替换也出现在《洗澡》(原名《一件小小的好事》)中。在本篇小说人物讨价还价的桥段中,删改版将男人旧物卖出去的价格压得更低:例如一台电视由定价25美元到20美元的售出,改为15美元的售出,非常细微的数字的改动是有着如此微妙又巨大的影响,这和决定将家中所有物件摆在前院中一件不留地售出的决心有着完美呼应。比起原始版本中的一句“一件不留”,这种暗地里的决心反映在家具的贱卖中更内敛却也更一语中的。


在《取景框》一文的结尾中,一个开放式的结尾并不令人感到惊艳,但文稿的改动似乎又再次体现卡佛删改版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种模式,一种我们可以视为对人物动作的强调和对内心描写有意为之的漠视:


“再来!”我尖叫道,捡起另一块石头。

“再来一张”我叫道。我又捡起一块石头。我离着嘴。我感觉自己能够腾空而起,飞行。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短篇集


在《告诉女人们我们出去一趟》一文中,关于杰瑞虐杀女孩的桥段,删改版中的改动更是将长达三页多的内容浓缩为半页纸,卡佛关于人物关系之间不断升级的张力中暗含的偶然性转化成了人物内心必然的一个结果,一个残暴、异化、从看似温馨的日常生活中滋生并暗自生成的一个致命的钩。这种转化依靠的依然是单纯地对人物动作从外部的简单的描写,一种机械的,无法被看穿内里的描写。


在《新手》中,可以看出卡佛作为作家较为传统的一面:他并未放弃对角色背后生活的描述,试图将角色变得“浑圆”一些,更有血有肉一些。利什的对这些描述无情的碾压式精简,则真正将生活状态视为最重要的呈现对象。沉默留白的私密性、不加解释的细节,以动作为主要导向,人物具有他最深的神秘质感。缩减了的人物似乎强迫读者变为人物对面的另一个角色,厚重的隔阂,动作成为无法被刺穿的表象。但如此自然又是如此相悖的是,这种厚重的隔阂感、留白持续挑逗着读者,激发他们对现实最真实和丰富的联想,引发我们的猜测但不会令我们感到疑惑(如果读者生活经验丰富的话)


不可否认的是,我对利什的删减报有更大的赞赏,但上文的特质并非由利什生造出来,而是脱胎于卡佛笔下的原稿。在《馅饼》一文中,主角趁着前妻与情人讲电话之时利索地割掉前前妻的电话线,意欲抛掷他们爱情的纪念物——烟灰缸,卡佛在处理这两个桥段中的描写,完全依靠人物一连串的动作来勾勒出令他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日趋凋零的内心。


《新手》短篇集


卡佛小说中除了标志性的令人悚然的力量——一种对日常的陌生化处理之外,最打动我的是一种他特别设置的人物的对称关系:一个妻离子散的手上带钩子的男人和一位过着中产标配生活男人;一个落寞的中年男性和一对热恋中的年轻男女;一对在生活中屡屡挫败的中年夫妇和一对因年轻而傲慢切却偏偏交上好运的青年情侣;除却一目了然的对比和反差,更重要的是它呈现出将一个人的一生打散,将不同阶段并置的奇妙效果,代入一种宿命式的无力忧伤因此极具抒情性,《凉亭》一文中作为关键意向的凉亭成为这种宿命感的最佳诠释:曾经鲜活热闹现今落寞颓败,关系、生命无可挽回的萎缩。这种对称性加强行文在时空多维度的速度感,将日常生活瞬间拖拽到一个崖底海浪的声音中,在当下回望多年以前的时光。


在卡佛的诗歌创作中,对称性得到更大的凸显。电视屏幕上播放的幸福婚姻的场景与现实中困顿的夫妻之间的并置(《婚姻》),醉醺醺的诗人在客厅以及自助餐厅中回想起在哥伦比亚河谷外克里克特河追踪的那头美洲豹(《美洲豹》)、一条牛蛇在客厅里坏掉的电视机旁晒太阳(《诅咒》)、脑中对妻子的回忆与鱼在洗涤槽留下的血水(《夏日度假屋的窗子》)、一条被鹰遗失的十六英寸的鳕鱼最终以炸锅为归宿(《鹰》)。诗歌中存在着南北两极,他们遥遥相望又互为呼应。


读者心目中的卡佛拥有温煦又质朴的绝望感,犹如一小块毛绒绒的冰冷雪地,在无可挽回的失败与在深夜吃点刚出炉的面包之间摇摆,身处既无希望又不绝望的生活之中。


雷蒙德·卡佛



编辑: Apertus

电影系学生一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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