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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时代的恐怖片,迫害白人有了新玩法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23-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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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时代的




译者:眠耳


看好看的电影,过好过的人生



本文选自《White Terror》结论部分

该书由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于2022年出版

作者:Russell Meeuf


特朗普执政期间,电影评论家坚信,恐怖片将会是这个新政治时代最重要的电影类型。当女性游行活动刺激了反特朗普情绪——尤其是在2018年控告Brett Kavanaugh有不当性行为的引起争议的最高法院听证会之后——恐怖片创作者用诸如《隐形人》(2020)这样的电影进行了回应,这是一部紧张的惊悚电影,片中遭受家暴的幸存者被一个不信任她的系统骚扰和精神操控。当越来越多的黑人比如George Floyd和Breonna Taylor悲剧性地死于警察之手后,“黑命贵”运动重塑了有关警察暴力的公众舆论,创作者转向了表现种族暴力的恐怖片,如2021年翻拍的《糖果人》,探索了种族、暴力和芝加哥贫困的历史。


《隐形人》(2020)海报


特朗普时代的恐怖片不再专注于白人中产阶级的停滞,而是用一种更为直白的方式处理种族、社会公正和权力腐败的问题。在鬼屋、着魔玩偶和恐怖儿童的形象长期占据恐怖片之后,一些高收益的特朗普时代恐怖片使得这一类型迎来了新的发展方向。


这些新创作者的领军人是乔丹·皮尔,他对恐怖片的贡献是2017年的《逃出绝命镇》和2019年的《我们》,引入了一个关于当今世界上的种族关系和堕落的繁荣的批评视角。《逃出绝命镇》讲述一个年轻的黑人摄影师拜访白人女友的父母,她的父母看似开明进步,可他却发现了恐怖的事情,这里的白人占用了年轻黑人的身体。男主角克里斯被女友和她恶魔般的家人当成了目标,他们在现代的奴隶市场上将克里斯的身体拍卖给一个年老的白人艺术品商人,他失明了,他想要的不只是恢复视力,还想拥有一个有才华的年轻黑人艺术家的视力。他们用催眠术为克里斯的脑手术做准备——在家中的木制地下室进行——他的身体被控制之后,白人家庭试图让克里斯成为观看远处屏幕上自己被剥削的虚弱无力的观众。


《逃出绝命镇》以这种方式表现了黑人社区在面对持续的歧视和剥削时的无力感,同时更为重要的是,让白人自由主义者为种族不平等负责,而不是诋毁那些在言论和政策方面保守的赤裸裸的种族主义者。邪恶的白人家庭并没有假装是喜欢奥巴马的自由主义者,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尊重多样性,这也导致他们采取了荒诞的暴力行为和文化占有。这部电影熟练地使用了恐怖片的惯例探讨了除开白人担心受到伤害之外的问题,通过这样的方式,它成为了一部改造恐怖片类型的电影,表明恐怖片可以通过一种有意义(也有效益)的方式接合种族暴力和种族不平等。


《逃出绝命镇》(2017)剧照


同样地,皮尔随后执导的《我们》US,重新构想了奥巴马时代恐怖片中流行的家庭入侵的修辞,这部电影通过关注一个中产黑人家庭被神秘的幽灵所恐吓来处理美国的(in the US)种族和消费主义问题,他们自己的影子被迫过着比他们更低下和更绝望的生活,并且向上流动的黑人家庭必须面临的事实是:在美国(in the US),中产的繁荣建立在不平等之上。


皮尔的这两部电影证明了恐怖片可以表现非白人的恐惧感,同时还能够取得商业性的成功。皮尔电影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特朗普美国越来越多的恐怖故事表现出了政治性,同时备受关注,这在电视剧中也有体现,《美国恐怖故事 第七季》(2017)直接表现了特朗普美国的政治紧张局势。AMC的恐怖剧集《极地恶灵》(2019)将背景设定在二战期间的一个日本战俘拘留营,这部剧处理了过去的种族主义暴行的问题,而此时的美国正在加剧对移民的敌意。HBO的恐怖/奇幻剧集《恶魔之地》(2020)以美国1950年代的种族暴力为背景,构想了一个黑人角色必须警惕白人地方治安官,同时也要对抗恶魔、妖怪和秘密团体的地方,这部剧刻画了针对黑人身体的可怕的暴力(超自然的和历史性的),以此探讨了许多“黑人命贵”运动核心中的与之类似的问题,这一运动中的大规模抗议将会引发关于美国种族和政治的新的讨论。2020年的恐怖片《内战前》设想了一个恐怖的主题公园,这里的当代南方白人重演了绑架黑人群体的奴隶制暴行。甚至在更为标准化的常见恐怖片中,比如2019年的《准备好了没》,可以明显感受到特朗普美国的政治色彩,它将美国的富人精英描述成了残忍的反社会分子。


《恶魔之地》(2020)剧照


但并不是所有特朗普年代的恐怖片都与种族平等和种族暴力有关,对白人受害者的不断关注催生出了2018年最卖座的恐怖片《寂静之地》,故事发生在世界末日之后的未来,神秘的生物已经消灭了大部分人,一个白人家庭试图在一个隔离的农场继续生活。这些生物看不见,但是可以用敏锐的听力搜寻猎物,所以这家人为自己设计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从而尽可能地减小发出的声音,家里的陈设十分雅致,他们的毛线服装,整齐排列的食物罐,还有屋外的灯饰非常接近白人追求时髦的宅地运动风格。他们只用符号性的语言进行交流,不使用餐具,用甘蓝的大叶子当作盘子,在院子里铺设沙道来减小走路的声音。同时,考虑到家里即将产子的妈妈,他们制作了一个隔音的婴儿室(带有氧气罩防止呼吸困难),当然了,他们做的这些准备在妈妈分娩和畸形怪物入侵家里的时候将要受到检验。


《寂静之地》(2018)海报


在一篇富有洞察力的电影评论文章中,Katherine Fusco将《寂静之地》中赶时髦的DIY美学与白人中产阶级的地堡心态联系起来,疑惧的白人中产阶级无法依靠政府,于是很多人成为了自产自足者(搬到乡村过着封闭的生活)、末日生存者(为即将到来的社会崩溃囤积食物和其它物资)、反疫苗接种者或采纳围绕白人核心家庭建立起来的孤立主义世界观的某种组合的人。


《寂静之地》建立这种焦虑的世界观暗示白人正遭受围攻,并且只有自我决定才能确保白人家庭胜利。他们保持寂静的情节设定可以解读为对政治正确和社媒时代废弃文化的含蓄批判:看看这些讨人喜欢的白人吓得不敢说话了。这种情节设定还出现在了网飞电影《死寂逃亡》(2019)中,另一部末世恐怖片《蒙上你的眼》(2018,也是网飞作品)采用的是这种设定的变体,这一次主角必须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逃离怪物,一旦他们看到怪物,他们就会自杀。


《蒙上你的眼》(2018)剧照


因此,当美国恐怖片文化在适应特朗普时代的时候,只考虑几部电影或者一些特意挑选的例子是无法展现出恐怖片所发生的巨大变化的全貌的。把《逃出绝命镇》和《寂静之地》这样的电影放到一起讨论只是揭示了恐怖片中的多样化视角,以及它们拥有批评和利用白人群体的恐惧的能力。那么,美国恐怖片在特朗普时代的更主要的创作趋势和模式是什么?在各种被讲述的恐怖故事和某些接连出现的叙事修辞之中,我们看到什么变化了吗?


尽管近三年美国恐怖片的创作样本数量相当小(因为新冠流行,很难用同样的指标去衡量2020和2021年的数据),但是2017、2018和2019年的特朗普时代恐怖片表现出了一些明显的趋势译注:作为提醒,这些数据基于下列标准:票房至少一百万,在IMDB上的类型标签是恐怖)。比如,当恐怖片涉及到种族和种族地位的时候,有色人群似乎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尽管设定的门槛相当低,而奥巴马时期的主流恐怖片很少将有色人群作为主角,这些电影重点关注的是白人和他们那些心理变态或是超自然的对手,2008到2016年,只有7.4%的主流恐怖片以非白人为主角(147部中只有11部),而这些电影中,有半数要么是恐怖讽刺电影,要么是种族含混的演员扮演白人的电影。


相比之下,2017、2018、2019年制作的58部美国主流恐怖片中有19部以非白人为主角,占比32%,这三年出现的以有色人群为主角的电影比整个奥巴马时期的这类电影加起来还要多,在这19部电影中,有1部是恐怖讽刺电影(泰勒·派瑞的《黑疯婆子的万圣节2》,2017年),有11部电影中的有色演员出演的角色基本上与种族或种族地位没有特定的关联(比如,2018年墨西哥演员德米安·比齐尔在《修女》中的角色或《解除好友2:暗网》中的各种年轻人),可尽管如此,包含有色人群的这类电影数量变多了,并且转移了恐怖片对受到考验和磨难的白人中产阶级的关注。


《解除好友2:暗网》(2018)剧照


此外,这一时期出现了几部对种族和暴力进行了有意义探讨的电影,从《逃出绝命镇》到《人类清除计划》(2018),后者继续强调了由白人精英策划的种族暴力。独立电影《黑夜造访》(2017)与《寂静之地》类似,讲述末日美国的一个与世隔离的家庭在森林中奋力求生,不过这部片子探讨的是一对跨种族夫妇和他们混血儿子的恐惧多疑和幸存后的精神创伤,而不是去关注一个脱离社会的白人家庭的纯洁性。虽然只是反映在一小部分电影中,但至少这种趋势大概可以表明出现了变化,并且可以预测未来十年的恐怖片将会以更细致的方式去探讨种族和种族地位的问题,或者至少会把越来越多的有色人群纳入美国恐怖片议题之中。


这一时期还有其它几部值得注意的涉及种族的恐怖片,比如2019年翻拍(还是再翻拍?)的《黑色圣诞节》,直接表现了种族和性别不平等的问题,讲述一群觉醒的,多种族姐妹会的女孩挑战学校里的白人父权制度的故事,这些女主角不得不与暴力的兄弟会对决,后者被一个学校里的种族主义者和性别歧视发起人的精神所支配。实际上,有关种族的恐怖片越来越受欢迎,以至2019年由奥克塔维亚·斯宾瑟主演的《恐怖大妈》在宣传的时候,声称是对标《逃出绝命镇》的一次挑衅叙事,而事实上这部电影总是竭力避免承认故事中的种族问题,它讲述的是一个记仇的女人惩罚高中时候折磨她的坏孩子的故事。


这种显见的转变可能意味着恐怖片最终赶上了美国的人口变迁,这不是简单地因为恐怖片创作者想要吸引非白人观众,尽管这类恐怖片朝向更加多元化的趋势确实反映了市场观众影响力的变化,这些新颖的,体现种族意识的恐怖片也表达了对于历史上被剥夺权利群体的日益繁荣的文化忧虑。如果说主流恐怖片表达的是那些拥有特权却又害怕失去特权的人的困境,那么这些新的主流恐怖片探讨的则是有色人群发现自己完全置身于白人中产阶级的恐惧。恐怖片仍然可以从特权者的角度进行讲述,但是我们已经看到越来越多的恐怖片从有色人群的角度来讲述他们协调与白人特权者之间的关系的故事。

《黑色圣诞节》(2019)海报


2016年之后的美国,面对特朗普时代的文化和政治转变,非白人中产阶级的恐惧可能会变得更加敏感。毕竟,奥巴马时代的主流媒体话语往往被认为是让人感到还不错的多样性和包容性的叙事,颂扬了多元文化主义的充满希望的力量,即使掩饰了美国持续存在的不平等,毕竟推广了一种令人感到振奋的有关进步和多样性的叙事。过程虽然缓慢,但变化已经出现了,这些话语煽起了各个社会阶级白人群体的种族怨恨的焰火,对很多人来说,奥巴马的政治努力只是为了帮助城市中的有色群体,这些怨恨在奥巴马时代的白人中心恐怖片中得到了表现。


作为比较,特朗普时代的媒体话语主要是指出持续影响美国文化和政治的固有的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故事,揭发名人、政客和普通人的种族主义或厌女言论的事件在奥巴马时代很常见,但是在特朗普执政初期急剧上升,社交媒体上的#MeToo#BlackLivesMatter话题所产生的影响力持续上涨,引起了人们对于这个所谓文化多元时代仍然存在的严重不平等的注意。


美国种族主义势力的抬头促进了这种趋势,特朗普选举成功怂恿了白人至上主义者和种族主义政治挑衅者,一旦他们的种族主义议题——以前被认为是边缘的——被特朗普和新共和党纳入主流,他们的公众影响力便随之急剧提高,且获得更多的媒体关注。此外,如果政府的政策,比如对来自中美洲的寻求庇护者的非人道监禁,会让国家的排外情绪变得更为强烈,当美国强制拉美人的孩子与家人分离,以此来惩罚他们竟敢希望在美国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时候,那些重要的拉美人的成就便很难产生共鸣和令人振奋的效果。数十年前,公众话语中的种族主义更为礼貌、隐蔽和谦虚,如今的美国发现自身(再次)将要应对公众话语和政府政策中的赤裸裸的种族主义。


在这样的残酷背景下,特朗普时代的恐怖片尝试处理种族问题和表现有色人群的恐惧——不一定是贫穷的有色人群或美国最弱势的群体,而是非白人中产阶级和他们对于经济稳定或向上流动的希望,奥巴马时代,他们分得了一些通常只有白人才有的特权,虽然痛苦但至少还有希望,如今这些人越来越富裕了,对他们来说,赤裸裸的种族主义的复兴意味着什么?


例如乔丹·皮尔的电影,从一个陷入白人精英世界的黑人的视角探讨了种族关系,《逃出绝命镇》中的年轻黑人摄影师迈入了上层社会,有着成功的职业生涯,时髦的城市楼房,还有一个白人女友,她想邀请他去见她父母,但他对这个似乎现代化的白人富裕家庭的拜访,揭露了白人文化的恐怖之处,表现了白人群体如何继续剥削着黑人的身体,与此类似,《我们》中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黑人家庭在经济上获得了成功,他们把时间花在了有钱但没有礼貌的白人朋友身上,但和凶残的影子的相遇迫使他们思考富裕的代价和他们获得特权的基础的恐怖之处,两部电影都探讨了向上流动的黑人群体面临的挑战和危险以及他们与白人文化之间的关系。


《我们》(2019)剧照


这种张力关系在2019年的电影《哭泣女人的诅咒》的叙事核心中也有所体现,这是《招魂》扩展系列的最新作品,影片的故事发生在1973年的洛杉矶,一个顽强的单亲母亲抚养两个混血的孩子,她的亡夫是西班牙裔洛杉矶警察局警察,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杀,丈夫死后,她忙乱地靠着做社会工作赚来的钱维持家用,可当她在城里和一个贫穷的西班牙家庭一起工作的时候,她遇到了危险,La Llorona,一个杀死小孩的鬼魂,把目标锁定在了她的孩子身上,于是她向教堂寻求帮助,了解到当地有一位西班牙信仰治疗师,从前是一位牧师,他同意帮助这个家庭来应对恶灵。


和其它鬼屋电影相似,《哭泣女人的诅咒》中的超自然行为对家庭的阶级地位构成了威胁,La Llorona在小孩手腕上留下了难以解释的烧伤,这导致母亲的社工同事对她进行了调查,主角的家庭——已经在稳固的中产阶级地位边缘摇摇欲坠——将要与她常常去调查的那些讲西班牙语的贫穷家庭更加相像。他们和那些贫困的西班牙群体的亲密接触招来了超自然的折磨,他们的家庭被玷污,他们的向上流动也遭到挑战。这种混血的家庭能够成为白人中产阶级吗?当然,只要他们能够逃离那些常常折磨贫穷的拉美移民的诅咒,而且,只有在西班牙人传统仪式的帮助下才能拯救他们自己,这说明西班牙人的传统和身份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是难以抛弃的。


正如《哭泣女人的诅咒》所表明的,围绕有色人群阶级地位的讨论正被整合进当代恐怖片的现有叙事趋势之中,奥巴马时期广受欢迎的鬼屋电影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改变,同样地,附身和驱魔电影《汉娜格蕾丝的着魔》(2018)延续了过去十年的主流趋势,但是对惯例进行了少许改动,这一次,不再探讨伤心白男人受到的磨难,《汉娜格蕾丝》讲述一名努力的停尸间女性工作者(加拿大混血女演员薛·米契尔饰演)遇到了恶魔,使得她从过去的精神创伤中恢复正常,这部附身电影改写了过去对于男性白人权威的关注,表明了驱魔的修辞可以表达弱势有色女性群体的恐惧。


《汉娜格蕾丝的着魔》(2018)剧照


另外,即使奥巴马时期的一些主要的恐怖片类型在特朗普执政初期继续关注着白人群体,其中某些作品也能看出非常有意思的改动,比如最近的一部家庭入侵的电影《陌生人2》(2018),它是2008年家庭入侵电影的续集,这次的出事地点设置在了一个偏僻的宿营地,对白人的贫困和经济萧条表示了关心,当然,这种转变可能只是一次奥巴马时代恐怖片的逻辑延续,对很多白人家庭来说,最恐怖的事情就是面对贫穷和地位低下的未来。


美国近年的高票房恐怖片——《小丑回魂》,2017年上映,基于斯蒂芬·金1986年的小说改编——也探讨了堕落和白人的焦虑。影片背景设定在德里市,它是缅因州的一个有着田园风格的小镇,影片从生活在镇上的七个孩子的视角展开叙事,时间在1980年代中期,按照事件发生顺序讲述一个叫潘尼怀斯的诡异小丑控制了小镇,每隔27年它便醒过来杀死小孩并吞噬他们的恐惧,参与调查和对抗小丑的孩子们在某种意味上都是被社会排斥的人——有弟弟被小丑杀死的口吃者,有小镇新来的肥胖小孩,和乱伦父亲生活在一起的年轻女孩,一个被肥胖专横的妈妈打压的疑病症患者,一个和牧师父亲关系不和的犹太青年,一个戴眼镜爱说段子的书呆子,还有一个住在小镇外养羊场的黑人孤儿,这群自称是废材俱乐部的孩子不仅要应对小丑的超自然威胁,还要应对一群小镇官方机构似乎并不在意的反社会恶人。


《小丑回魂》(2017)海报


这部电影关注了抵抗残酷世界的社会放逐者,这似乎在特朗普执政初期引起了共鸣。当这些不到十三岁的孩子们面对小丑的惊吓的时候——使他们幻想出最可怕的事情——这个团队发现他们得不到来自成人世界的支持,电影中的官方人员也都采取镇压、不作为或不理会的态度,换句话说,这些放逐者联合起来面对他们的恐惧,抵抗腐败当局不会抵抗的残暴行为,这和抵制特朗普执政早年间非常流行的言论形成了对照,那个时候,活动人士公然站出来倡导反对各种不公正的现象。


当然,《小丑回魂》并不表示与美国主流恐怖片彻底决裂,它基本上处理的仍然是白人和社会地位的问题,美国主流恐怖片一直以来都倾向于优先选用那些失去了某些东西,那些拥有相应社会权利但又会担心这种权利被削弱的人的叙述视角,在整个奥巴马时期,这意味着中产阶级白人家庭发现他们稳定的社会经济地位遭到破坏,或者白人青年对于继承他们父母的稳定的中产阶级地位的渴望受到了威胁,《小丑回魂》中主要的白人放逐者在1980年代末可能还没有获得稳定的社会经济地位,但重点是这些主要的白人“废材”在即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新自由主义经济中能够获得成功和稳定的地位吗?


这个问题事实上成为了《小丑回魂2》(2019)的故事基础,这部续集的时间设定在27年之后,“废材俱乐部”的成员全部离开了德里,并在外面的世界获得了物质上的成功(有作者、喜剧演员、建筑师、商人等等),但是他们已经丢失了童年时期的重要记忆,包括他们和潘尼怀斯的战斗,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麦克,他是在养羊场长大的非裔美国男青年,他留在了德里,研究小丑并等待着,因为他认为小镇遭到了潘尼怀斯的长期破坏,当人们最终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们恐怖的记忆仍然会留在这里。潘尼怀斯再次出现后,麦克把团伙里的其余人叫回来展开最后的对抗,不仅是对抗潘尼怀斯,也是对抗父母的虐待、恶霸、羞耻、内疚和心中的恐惧。


《小丑回魂2》(2019)剧照


从本质上来看,《小丑回魂2》采取了农村流动的叙事,这和新自由主义经济下的小镇十分相像,在这里,年轻人被迫前往大城市,因为这里缺少经济机遇,甚至还会扼杀文化机遇(第二部开头,出现了一起针对德里同性恋人的农村仇恨犯罪事件),白人废材们全部逃离了这个恐怖的美国小镇,而潘尼怀斯代表了与世隔绝的白人社区的偏执、麻木和堕落。他们的新生活是富裕成功的——比尔和电影明星结婚了,班有一座可能是自己设计的现代主义豪宅,贝弗莉的大衣柜塞满了高级时装,艾迪开着一辆锃亮的黑色SUV,瑞奇的脱口秀表演座无虚席,中年的斯坦利和妻子在优雅的公寓里准备预定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旅行——当这些人还没有完全融入中上阶级的时候,电影要求他们回到老家面对过去,那时,他们还只是一群没用的废材。从这一角度来说,《小丑回魂》系列电影的核心仍旧是探索白人对社会地位和受到伤害的焦虑。


然而,并非所有奥巴马时代的恐怖片都出现了转变的痕迹。特朗普时代的儿童恐怖片并不多,但也可以说从未中断,比如《安娜贝尔2:诞生》(2017)、《遗传厄运》(2018)、《神童》(2019),仍在探讨白人母亲的命运(《安娜贝尔2:诞生》更倾向于关注父亲)。同样地,科技恐怖片仍然广受欢迎,尽管《解除好友2:暗网》的选角更加多样化了,但大体上没什么变化。


特朗普时代的恐怖片似乎也表现出了新的叙事方向,从而保证电影的中心角色为白人。当奥巴马时代的一些主要的恐怖类型逐渐沉寂枯竭的时候,一些老式的恐怖片再次出现,比如杀人狂电影(青年或大学生在沟通关系和性生活的时候被杀手盯上),还有怪物电影(非人类怪物威胁一个社区、城市、国家或整个世界)


比如杀人狂电影,在1980年代是最主要的恐怖类型,在所有主流恐怖片作品中占大概20%,但是进入1990年代,这类电影变少了,从1990年代到2010年代前半段减少到10%左右,虽然三年的样本量并不具备可预见性,但好莱坞在2017、2018和2019年制作了9部主流的杀人狂电影,在这三年上映的全部主要恐怖片中占大概15%。


鉴于美国政治中代际冲突的加剧——特朗普共和主义的标志主要和老白男有关——杀人狂电影的复兴可能表明人们对年轻人的焦虑和多疑重新产生了兴趣,千禧一代和Z世代所面临的经济形势,即使在良好的情况下,年轻人被要求做出的牺牲也要比他们的前辈多很多。当然,当代杀人狂恐怖片中的多样化演员阵容已经屡见不鲜,并且基本上仍然保着一种叙事世界,也就是有色人群先被杀死,留下受苦的年轻白人女性作为主要的关注焦点,特朗普时代的杀人狂恐怖片基本上也是如此,它们关注的主要是年轻白人女性的命运。


与其类似,怪物电影在科技飞速变革的90年代也是最常见的恐怖类型,在主流恐怖片中占比大概20%,但是在2000年代和2010年代早期的时候逐渐变少,这类电影在奥巴马时期只占美国主流恐怖片的7%,但是特朗普时期出现的10部新怪物电影提高了这一类型将要复兴的可能性。怪物电影总是讲述城市、国家或国际企业被怪物威胁,它们拥有摧毁人类社区的能力。和灾难电影很像,怪物电影用集体或者一小队人的合作来对抗非人类的力量。


除《巨齿鲨》(2018)之外,特朗普时代的怪物电影有着更为隔绝的倾向,关注那些不依赖权威人士的小团体,通常是一些遭受攻击的白人群体。《寂静之地》和《小丑回魂》就是明显的例子,这种倾向也体现在《鲨海》(2017)和它的续集之中,讲述潜水员被鲨鱼围困的故事,《惊心食人族3》也一样,这个电影系列讲述的是一个怪物折磨一个乡村白人社区的故事。我们并不清楚这种趋势将如何(或者是否会)发展下去,但现在来看,这只是延续了恐怖片对于白人群体—尤其是白人女性—的迷恋,他们遭到了外在力量的攻击,而这种力量常常会威胁到社会秩序。


《惊心食人族3》(2017)海报


当然,这些还只是特朗普时代恐怖片制作的新兴趋势,只有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才能知道某种类型的恐怖故事的略微增加能否形成长期的叙事惯例,另外,主流恐怖片在处理美国的白人和种族关系时是否保持更浓厚的政治色彩也有待观察。可以相信的是,特朗普时代的恐怖片处理的是与种族相关的国家创伤的问题,这在不久前的类型片中是很少见的,与这种变化同时出现的是对于新经济形势下受害的和脆弱的白人的关注。


不过在讨论这些可能性的时候,我们不应该无视这一事实,恐怖片一直都在关注白人的罪行和白人堕落的历史,本书(White Terror)可能过多强调了美国恐怖片的保守倾向,这种保守倾向迎合了特权白人群体的恐惧,但是在这种类型片中,一直都有一种活跃的政治批评传统,那就是指出美国白人中产阶级的全部的残暴和堕落,尽管这种倾向总是被压制的。奥巴马时代的恐怖片中,这种倾向可能在家庭入侵电影中最明显,这些电影讽刺性地表现了富裕的白人社会的核心腐败,延续这一倾向的《人类清除计划》系列电影中,关于针对穷人和有色人群的系统性暴力的内容可以说相当激进。在本书提到的电影中,我试图挑选了一些挑战保守倾向的作品,包括《女巫》(2015)、《人兽杂交》(2009)、《屏住呼吸》(2016)、《寂静的房子》(2011)和其它的一些作品。


《屏住呼吸》(2016)


当然,我这么做并不是想说政治批评是面对“知识分子”恐怖片的唯一选择,知识分子是当今的影评人用来描述独立恐怖片的流行措辞,比如《逃出绝命镇》和《它在身后》(2014),或者是《仲夏夜惊魂》(2019),这些电影强调了恐怖片能够对我们身边的世界做出艺术的和通常是政治的陈述,但这种能力与他们获得的较高地位没有什么关系,与此相反,这些电影之所以最受影评人关注,只是因为它们做了恐怖片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动摇特权阶层的资产阶级规范和价值观。


不过在奥巴马的时代,恐怖片主要表现白人的恐惧和多疑,其中最重要的恐怖片关注的是下面的内容:

·白人家庭的不可侵犯和稳定性

·白人男性的权利

·白人母亲的失败

·监视文化给白人带来的恐惧,而不是保护白人群体

·白人的境况比原来更糟糕的恐惧


有许多电影借由这种恐惧和多疑去批评那些滥用权力的人,但这样的尝试总是被掩盖,这些电影更愿意沉迷于这种观念,也就是白人不再像以前那样享有特权了,一个受欢迎的、向上流动的黑人家庭住在白宫里,像幽灵一样萦绕在美国白人的文化想象之中,恐怖片于是便弥漫着白人的担忧,他们可能并不如他们自己认为的那样,是独特的群体了。


当一个花言巧语的白人总统占领白宫,并公开支持白人至上主义者的阴谋理论观点的时候,恐怖片创作者抓住了探索一系列新的恐惧的机会,但现在特朗普已经离开白宫,他们将如何迎接挑战?拜登的新政府是否还会迫切地关注种族和不公正的问题?或者,白人受害者的恐惧会再次成为美国恐怖片的叙事核心吗?时间会给出答案,特别是在这个国家正在努力应对两极分化、种族主义和虚假消息的持续性的恐怖之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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