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跨界还需要“正名” | 刘治治、梅数植、朱砂谈设计与跨界
曾经，跨界是一个热词——不同领域之间的人合作生产内容、或者某一领域的从业者去尝试另一领域的创作，这样的形式一度层出不穷，甚至如果不涉及“跨界”，一个活动都仿佛不够“时髦”。
在这样的热潮下，跨界这一形式逐渐显得腻味，尤其是在很多时候，跨界只停留于形式与噱头，并没有做到真正对界限的讨论与互动，不少人也对跨界一词产生越来越多的怀疑。
在这样的背景下，坪山美术馆推出年度展览“跨界大展｜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以下简称“九层塔”），就显得更为意味十足。某种程度上，跨界一词的逐渐“污名”，也在于对这个词本身讨论的不足。到底何为跨界？界在哪里？该跨出多远？在跨界两个字背后，其实还有很多需要商榷与丈量的地方。
在馆长刘晓都与策展人崔灿灿的组织与策划下，“九层塔”选择直面跨界这个议题。“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是一次跨界行动，由策展人崔灿灿和建筑师刘晓都共同在2020年发起，汇集了9位／组艺术家的作品作为展览基础素材，同时邀请了9位建筑师、9位平面设计师，分别组成9个临时团队。艺术家、建筑师、平面设计师三方联名合作，没有“主次”和“中心”，只是分工与协作，最终形成9个全新类型的展览。
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 展览信息
时间
①②展
2020年10月24日 -（结束日期未定）
③④展
2020年12月26日 -（结束日期未定）
地点
坪山美术馆
深圳市坪山区坪山街道汇德路
“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展览第一二场
在展览的讨论中，刘晓都表示，这九个展览并非为了实现所谓“成功”的跨界，甚至合作不一定每一个都能成功。在这里，更多的是探索跨界怎样能够确定一定范围内的边界这个问题，相当于艺术家、设计师的边界在哪里、他们跨到哪个位置上是合理的。这九个展览最后更加在于形成讨论的场域。
崔灿灿则直言这是一次“报复”，是为“跨界”正名。九层塔展览前言提及，一直以来，业内缺乏高质量的跨界，它们不是流俗于明星和网红效应，迎合一种快餐式的出圈，就是自说自话，拘泥于专业壁垒。而在各种低质且不必要的跨界活动面前，他们希望重新连接跨界的关系。
“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展览第三四场
在这次展览中，平面设计师是与艺术家、建筑设计师处于同样的位置，去参与展览当中并提供视觉设计。Design360°与九层塔展览第一至三场的平面设计师刘治治、梅数植、朱砂进行了共同讨论，看看他们如何回应这次跨界议题与创作。
Q1
在展览讨论中，大家谈及如今有许多低质、没必要的跨界。请问如何重新理解“跨界”？
刘治治
我觉得这次展览挺有趣的，因为是一个建立在独立基础上的“跨界”。作为设计师我经常会看到很多庸俗的跨界，其中充满了自以为是，很多时候我们只能从中看到某些设计师或者艺术家对于其他专业的不尊重和轻视。比如很多年前某些艺术家做的建筑，把萨伏依别墅翻过来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设计师做的艺术也很恐怖。
梅数植
那就希望多看到必要的高质跨界合作，“跨界”本身是没有问题，跨界是起到学科间的相互促进和交流，或者是打破专业壁垒、跨学科的融合。这是很积极的方式也使学科更加开放。
朱砂
重点不在跨界，重点在东西的好坏，才会有人觉得没必要不好什么的。跨界本身不构成问题，这个词是个很简陋的说法。前现代才会要求种地的只许种地，当兵的只当兵，这是古代的标准，那么今天世异时移早就瓦解了，不应该再大惊小的说，泥瓦匠跨界去做了个木匠活。同样的，你也不会去谴责卡夫卡不好好在银行上班，跑去跨界写作，不会的，大家爱干什么干什么，至于干的好坏是另一件事。
“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①团结就是力量”政纯办个展
空间：王子耕 平面：刘治治
Q2
策展人崔灿灿在讨论中谈到如今跨界很重要，“我们早已厌倦了小圈子里的自说自话”，请问如何看待“圈子里自说自话”的现象呢？
刘治治
我也很厌倦，同时灿灿的话又引出了之后的问题：所谓跨界，并非是形式上，而是思维上的，具体的设计成果依然保持着各自独立的专业性，甚至面貌都是“传统”的，而思维方式要“出离”所谓的“圈子”，能不能用艺术家的观念来完成一张平面设计的海报呢？或者平面设计的语言可不可以“跨界”来言说一个艺术观点呢？这值得尝试…
梅数植
虽然每个专业有各自的技能，但要是陷到“圈子”里就容易成为匠人了，所以我们需要打破“圈子”，获得更多的交流。
朱砂
这个“圈子里的自说自话”，就是永远同一群人只跟自己玩，那肯定是挺没出息的。如果上升到权力固化乃至阶级固化就更不对了，不说推翻重新分配，起码得流动。咱们这当然是老人结构了，大抵就是尊老不爱幼，大家心里都知道的，分配得明明白白。那么很遗憾，只能说跨界这个简陋的说法。不跨界，就是不逾矩，听着是不是很吓人？就是你注定要如何如何，现代人不应该有这样的限制。
“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②“陈列与重现” 李青个展
空间：李涵 平面：梅数植
Q3
可以谈谈这次海报创作吗？是从怎样的概念出发进行设计呢？
刘治治
我主要希望体现联合这种关系。“团结就是力量”是政纯办艺术创作的基本观念…我把英文和中文穿插在一起，穿插在一起之后尽量保证字句的可阅读性，但是随之而来的“模糊性”又显现出独特的力量。与政纯办的艺术作品、子耕的展览空间在一起既不违和又能独立呈现…其实子耕的空间是在三维空间上制造一种模糊性，这种模糊性是团结为什么可以具备力量的重点。团结起来为什么会有力量是因为他们产生了一种模糊，产生了一种暧昧。政纯办这样的男团艺术家组织和单体艺术家有什么不一样呢？我觉得正在于他们在各自保证独立性的情况下，联合制造出那一种暧昧。
海报中所有的文字都是与边缘有关的，而无论颠倒到哪个方向海报都有可阅读的部分。
梅数植
我觉得像之前做平面都在于去传递一个信息，甚至希望能够更加精准、更加快速有效地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而且传递得越生动越好。这次我希望能够换一个方式，因为他们说要传递信息出去，但没说需要准确，也没说需要快速，那我可以非常慢速、不那么准确地传递信息。其实有点类似于我们日常中喜欢晒太阳，或者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当我们有追求的时候会做运动，比如我们会去攀岩、帆船或者翻山越野赛。所以这张海报可以理解为阅读的障碍赛，在里面设了很多障碍，不是轻松地躺在那儿就可以读完的，相当于在常态里我们能够去锻炼、适应一个新的状态，看看我们能不能再去启发一种新的艺术方式。
册子里或者海报里的断句都不是按照哪个是重点去断句，是我随意去断的，因为我也没看文字，我是看感觉就断句，这样才能起到障碍的关系。这个海报中间有一处不是我做的，其实很容易能发现，就是“对谈嘉宾”四个字，因为字是一样的。如果这是一个运动，那这几个人在这时候就是在偷懒了，没有起到有阻碍的作用。我只是按自己的方式去表达我在想或者我希望去设定的一个语境和状态，通过这个状态去表达不一定所有设计都需要按常态去做，也可以是另外一种语境，把一些阻力、一些不舒适加进阅读的关系里。
朱砂
一般而言我要考虑艺术家的意志，策展人对展览的想法等等。那么这次当然就比较特殊，更像是一种主题创作，或者另一个形式的命题作文，题目不再是艺术家和作品，而是“我的诗人”。那么我想表现的是一种广义上的个人创作。就是我用我自己的手感，一种粗略的个人感觉来代替艺术家的意志，“我”，还有诗人，就出现了这么一套哆哆嗦嗦的手写字。
“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③“我的诗人”毛焰、韩东
空间：王辉 平面：朱砂
Q4
这次展览定位是没有甲方，除了一些基础设定，参与者可以按照自己意愿进行创作。对于这次“无甲方”与“创作自由”，有什么体会呢？
刘治治
其实我们平面设计师还是需要甲方的，没有甲方提出一些“要求”，平面设计师创作时就手足无措了。平面设计和甲方有一种伴生关系…前面我也提到“设计成果依然保持独立的专业性”，记得灿灿一开始说这个海报不打算规定尺寸，你可以随便，我当时就问灿灿，如果有人说就做邮票那么大的海报，你策展人为展览宣传的时候是贴一万张在墙上还是干脆不给人家设计师贴了？自由不是在这里体现的…所谓的设计自由是一个有限自由，并且在没有限制的情况下，你根本没办法表达出那种自由。自由的表达其实是在某种限制里才能功德圆满的。
梅数植
我参加这个项目之前我只认识治治老师，其他老师我也不认识。所以我在整个项目里面我应该是非常轻松的状态。我和李青老师在杭州工作室的距离可能就十分钟，但是我们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讨论过设计的东西。包括这个展览的前言我都没看完，要是我在路边被问到这个展览名称叫什么我可能都想不起来。按照灿灿老师之前讲的这是艺术家去表达自己，这三者间是互不干涉的，我只能说我做到了，我确实是互不干涉。
朱砂
敌退我追，要不就是国退民进，差不多意思。
“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④“天堂电影院”厉槟源个展
空间：吴林寿 平面：何见平
Q5
馆长刘晓都评价本次展览其实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没有跨什么界。无论是艺术家、建筑师还是平面设计师，都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做专业的事情。跨界合作也不一定需要“成功”，分开合作完成其实就算是跨界。对于本次跨界合作结果，有怎样的看法？
刘治治
“团结就是力量”这个展览名字起得特别好，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跨界或者是通常意义上的跨界…展览更重要的是个人的联合，思维方式的跨越…我觉得把平面设计师、建筑设计师和职业艺术家“团结”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产生了一种新的关系，正像刘晓都馆长所言：其实没有跨什么界。一个主题、各自表述，同时又尝试用对方的思维方法来解决自己的专业问题。
梅数植
我做完之后才发现我随机选了一个喜欢的颜色，竟然和李青老师在展览里窗的颜色是一样的。其实我以为按照这个设计理念做完以后，海报会和展览有格格不入的感觉，或者说完全没有关系，非常失望的是最后发现还是有联系。
朱砂
灿灿说跨界，这个项目把甲方的权利身份去掉，肯定是松动大家工作的边界了。所以王辉才会去跟毛焰有大量额外的沟通。而我跟艺术家足够熟，于是做了一个判断，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自说自话，这本身也是不合规矩的，大家都很有主人翁意识。刘晓都的意思大概就是本来就该这样，就应该永远这么下去，当然你知道现实不是每次都这么理想。那么这可能不算跨界，都没错，这是我圆滑的猜测。多说一句的话，在我的经验里，艺术领域还好，没那么尖锐，都是委托制，大家比较有信任基础，有空间商讨和工作，那么随着时间这个空间还会再大。
“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开幕活动
关于坪山美术馆
坪山美术馆位于坪山文化聚落北区，是深圳重要的公共文化设施。坪山美术馆以创新的体制机制，推动传统公立美术馆与民间美术馆的资源融通，汇聚各方能量，办一个专业化、品质化、国际化的“正而酷”的美术馆，成为集活力、包容、创意、互动为一体的新时代新都市美术馆新标杆，为市民群众带来新鲜、多元的文化享受和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