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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油茶树|肖玉辉

2017-02-24 肖玉辉 土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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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油茶树

文|肖玉辉

昨天和一位老爹爹聊天,说起他的老家,原来是在梓门桥的新华村,立刻使我想到外婆家就在时来村。两村隔得不远,都是山青水秀的地方,外婆虽然不在了,可是时来村是我永远的记忆,一说起这个地方,我就想要回去。

老爹爹讲起那里的油茶树,我就更加高兴了,因为我也是那样的熟悉油茶树,可是老爹爹又说:“不过现在油茶山都荒了,没有人管了哦,我要给村上负责人提意见,要搞好油茶林,让年轻人找到出路。”我很赞同他的说法,曾经油茶林也是外婆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它给山村贫困的生活带来过芬芳的希望,也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快乐,如今它快要被遗忘在山野,也许那里还有我小时候攀爬过的油茶树,可是一切都变了,我也没有办法找到它了。本文首发于微信公号土著民

外婆家有两三处油茶山,油茶树四季常青,秋天开白色的花,秋天也是油茶收获的时候,所以人们称它是“抱子怀胎”。油茶的果子到了成熟的时候呈姜黄色或酱果色,油亮亮的,我小时候总喜欢去咬油茶果子,苦而涩,咬一口就呸呸的吐一阵口水,由此来打发初冬暖日下的日子。油茶在山上一担一担的挑回来,哗啦啦倒在堂屋里,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一样,用雨布盖起来沤上几天,我把小手插到果子山里去,探一会,偏着头认真的说:“山茶(油茶在当地叫山茶)籽发烧了”,外婆总是做出严肃的样子:“你这个小小人,懂什么?”她也把手用力插到果子堆里去,点点头:“真的发烧了,明天就打茶籽了!”然后她摸摸我的头“明天你要帮我打茶籽呀”,我把胸脯抬起来,大声的答应着。

摘油茶的时候,是一年中最紧张最快乐的时候,秋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天气变凉了,晚上落了霜,枯萎的草地上起了一层白毛,油茶果沉甸甸的挂在树上。几乎是一声令下,村人无论手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丢开来,所有的山就沸腾了,青翠的山上人影绰绰,人们在山头吆喝鼓劲,说笑话,热情高涨。这时候摘油茶籽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因为山的面积大,又没有明确的界限,迟一点,自己的茶籽就到了别人家的箩筐里去了,何况这盛大的劳动场面里谁能够缺席呢!外婆家人手少,嫁出去的女儿都要回来帮忙,几乎所有能走路的人,都拿起背篓、谷箩,布口袋及一切盛器,小孩摘矮一点的树,大人摘高一点的树,大人够不到的地方就叫孩子爬上去摘,如果树足够大,就大人小孩一起爬上去摘,更小的孩子就在下面挪动箩筐,上面的人将满口袋里的山茶籽倾倒下来,倒满了,就交给孩子看守着,小孩子抬头看着树上的人,虽然满心的希望自己也可以爬上去,可是看着箩筐里的山茶籽蹦蹦跳跳的满起来,也油然的生出劳动者的自豪和神圣感来,挺直着坐在旁边,寸步不离。若是大人已经转移了阵地,一个守着茶籽,有人开玩笑的说:“呦,这里有一箩茶籽呢,还有一个小孩呢,都捡回去哒”,如果那个小孩是我,我就尖锐的叫起来,对着那个人又抓又咬,直到人落荒而逃。本文首发于微信公号土著民

有一年,油茶开摘似乎很突然,外婆家就三个劳力,守山的人都不够,她急得要哭,那时候没有电话,大人又不能脱身,小姨和外婆商量了好一会儿,决定派我回家去喊人来帮忙,我家在青石村印马渡,离着时来村大约十来里路,小姨带我到山顶,站在高山之巅,指着一条蜿蜒小路告诉我顺着河边一直走一直走,逢人就问去印马渡怎么走,反正能走到的。“要快,要快”,小姨恨不得在我头上插上鸡毛,我被赋予重要的使命,感觉自己像鼓鼓的风帆,小姨挥手叫我快去,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小脚板打鼓一样,敲得心头咚咚作响,一路上有些什么情境,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顺利到达,搬来天兵天将,外婆家的山茶籽就一担一担的挑回去,看到外婆开心的笑,我也高兴得无可言喻。那时候我有多大呢,不知道,有说五六岁的,有说六七岁的,那一次,我获得了记忆中最强烈的存在感。记得外婆在我临走的时候,紧紧抓住我不敢放手的样子,感到自己就住在外婆温暖的心里,在她放手的那一刻,我就存在了,就一直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许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只有劳动才能创造价值和价值感,这是我的外婆给我的深刻教育。

山茶籽在沤了一段时间后,成熟得好的就裂开了口子,黑色的饱满的山茶籽就自动脱落出来,没有裂开的就用脚踩,用棍子敲打,打出来的籽颜色就嫩些,呈褐色或白色,因为颜色不一样,出油率就不一样,外婆细心的将它们分开来,天气好的时候,就在晒谷坪里摆上很大的几块竹篾垫子,黑色的褐色的白色的茶籽分开来晒在篾垫上,有一种大道的沉静庄严。在太阳下的茶籽要不时翻动,才能使得茶籽干得又快又匀称,垫子太大了,翻不到的地方,外婆还要脱了鞋子走到垫子中央去翻,有时候,她要离开一会儿,就叫我搬了小凳子坐在晒谷坪里,看到有鸡鸭来了就要打走。压榨出来的茶籽油,金黄的,喷香的,外婆一桶一桶的送到自己的孩子家里和亲戚朋友家里去,自己吃得实在是非常的少,因为她眼睛不好,以前的人说茶籽油是斋油,吃了眼睛不好,外婆的眼睛有严重的白内障,又曾经被生活折磨得日夜哭泣,眼睛很不好,因此她就卖掉茶籽油,换一些猪油回来吃。可是就算这样,一年一度的这一场盛大的劳动,不论会给这个家带来多大的收益,外婆必然是虔诚的对待每一颗劳动果实,真诚的分享她的劳动成果。  

那时候,漫山的茶树开花的时候,芳香四溢,每一朵茶花都在清晨收集着露珠储存在花房,每一个孩子都可以去寻找一朵最大最美的花,轻轻的摘掉花蒂,吸到香甜的花蜜,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不论是外出的还是在家的,都会在茶籽成熟的时候,来认真的收回一年以来在阳光雨露下劳动得来的报酬,与大地山川来一次公平的有尊严的交易。本文首发于微信公号土著民

现在小村子也改了名,叫长来村,路旁所见的都是漂亮的新房,油茶林照样开花结果,却无人认真的守护和收获了,家里有人的,还是会把可以摘到的茶籽摘掉,没有人看管的就随它生生灭灭了,反正山中杂草丛生,找不到路了,留在家里的大都是老人和小孩,没有能力管好一山的茶树林了。老爹爹还说了他准备要上书有关领导人,要鼓励年轻人回家来管山管水,主要是要管好自己的父母和孩子。他的话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想起那漫山的油茶花,雪白的单纯的开放,流浪在外的人啊,是不是想起家中老人白雪皓首,孩子笑颜如花呢……

多么希望,来年的油茶山上可以再现当年劳动的盛况,有更多的年轻人可以选择留在自己的家乡,在家乡的土地上收获自己的幸福生活!


作者:肖玉辉,女,湖南省双峰县梓门桥镇青石村人,现供职于双峰县国土资源局。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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