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气忆"双抢"｜这不仅是回忆，更是一部关于"双抢"的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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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峰话《让禾穗子再飞一会》
制作：双峰微生活（峰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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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湘乡香
每到七八月份，天气最热的时候，我总会念叨几句“双抢”的话题。每次，生长在北方大平原的先生总是一脸茫然，完全无法产生共鸣。算起来，我上一次参加“双抢”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为了回忆，也为了让大家了解南方水稻种植区特有的生活场景，特写此文。而这样的生活场景，如今已不复当年模样……
“双抢”，指的是南方农村水稻的抢收抢种。水稻在南方一般种两季，七月初早稻成熟收割后，得立即耕田插秧，务必在立秋之前将晚稻秧苗插下，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如果晚了季节，收成将大减。“双抢”期间，收割、犁田、插秧十分繁忙，加上南方夏天多雨，农人们不仅要与时间赛跑，还要与天气斗争，好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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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抢”的第一道工序是割稻子，该工作技术含量较低，又不需要太多的体力，只要耐着性子弯下腰，拿着镰刀一起一落就可以胜任，孩子们的个头矮，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腰”，几乎连腰都不需要弯了，因此割稻子往往是小孩们下田的首选工种，如下图一。
当然，任何工作干得又快又好的还是熟能生巧的成年人。我记得母亲曾经交代过我们，要尽量少起身，一个劲往前赶，其实，想要干好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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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抢”的第二道工序是打谷子，如下图二。
打谷子一般是成年男子的工作，偶有能干的成年女性可被允许干这个男人的工种，当她跟另外一个男子并排站在打谷机上，踩着踏板，威风凛凛地打谷子时，往往会引来会心的微笑，干活效率不知不觉就提高了。
打谷子还需要有人辅助，譬如，两旁得有人递上割好的稻束，这种工作一般也是启用小孩或者老人。
印象中我参与的第一次“双抢”是上个世纪的1983年，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源于时年五岁的小弟弟，那是他首次参与“双抢”的年月。当时，我们家的一小块责任田在一个山坳里，当小弟颤巍巍地抱着一捆割下来的稻谷走到打谷机旁边时，有个帮忙的大人感叹了一句：“造孽呢，这孩子才五岁！”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发现他比稻谷高不了多少。早稻收割的时候，稻田里基本是干的，但也有个别地方存有积水，大人光脚踩到水还免不了打滑，何况一个五岁的孩子，因此在我印象中，小弟那一天似乎摔了好几跤。好在稻田是软的，摔了也不疼。
那时候包产到户还没几年，大家在自家的责任田干活的积极性非常之高，尤其是像我父亲那样家底薄又要强的人，更是起早贪黑苦干。可我们家劳动力并不占优势，三个孩子都不到十岁，把父母累得喘不过气来，因此才会让我们都下田搭把手，才有小弟弟五岁下田的事例。
现在，农民们下地干活的积极性大幅降低，就算有了更先进的收割机解放劳动力（如上图三），青壮年也宁可进城务工赚钱，小孩子更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很少会让他们下田劳作。因此，很多地要么荒着，要么一年只种一季水稻，让人好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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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抢”的第三道工序是犁田，如下图四。
这道工序技术含量最高，一般是由家里的男主人出面驾驭着一头牛，一边吆喝一边行走在干了一段时间后重新灌满了水的田地里，由于犁完田之后马上要插秧，要求把地翻整得适合娇嫩的秧苗生长，所以这道工序不仅技术含量高，也极其消耗体力，不是任何一个成年男子可以胜任的。当时，我们那里都是两三家人合用一头牛，对犁田的技术和效率无形中提高了不少，最后只有驾驭牛最好的把式才有资格犁田，犁完田之后，请他干活的“地主”不仅要请他吃饭，他的一个工还可以抵平常的两个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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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抢”的第四道工序是插秧，如下图五。
秧苗来自专门的育秧田，之前已经培育好，我们把秧苗从育秧的田里拔出来，按照一定的行距插在稻田里即为插秧。
插秧这道工序看起来最美，水汪汪的田地里，一排排青翠的秧苗在劳作的手下飞快地挺立，十分动人。可谁知道，这么美妙的场景却往往隐藏着最丑陋的东西，那就是——水蛭。水蛭在早稻收割的时候不至为害太大，因为田地较干，少有它们的容身之地。可等着晚稻被插上，注满了水的田地里就经常会有它们的身影，最可怕的是水蛭咬人是不疼的，有时候被它咬了很久才发现它肥肥的肚子里吸满了血，胆小如我者，往往会自顾尖叫而不知所措，成为美好劳动中的不和谐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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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抢”的最后一道工序当然是晒谷子和收拾谷子了。当饱含水分的稻谷被挑到晒谷场，经过几天暴晒，以及扬尘去秕的过程，最后就要颗粒归仓了。下面图六显示的这个工具就是扬尘去秕的，我已经忘了它的名字了，你知道吗？
以前，每家农户还有交公粮的任务，每当“双抢”结束后，各村各户的农人们一定挑上篾萝，篾萝里面装的是新收的稻谷，络绎不绝地来到镇里的粮食站过秤，过完秤就可领到按国家统购价计算的费用回家。该场景持续数日，煞是喜庆热闹，我们小孩子跟着大人，往往能吃到平常吃不到的米豆腐啊、糖果啊，感觉跟过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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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每年“双抢”开始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异常艰难，认为依靠爸爸妈妈和我们三个小孩要完成“双抢”的任务，简直是不可能的。尤其想到在一两尺深的水田里被水蛭吮吸的可怕，更是不寒而栗。但事到临头，不得不干，我们起早贪黑硬着头皮干下去，往往会比设想的时间结束得更早，这时候，成功的感觉油然而生。
除此之外，“双抢”还是我的第一个美育老师。作为一个七十年代出生的农村孩子，我们受到的美学教育几乎为零。幸好，“双抢”不知不觉给我补上了欣赏自然美景这一课。
清早不到六点，我们起床了。我能感到太阳还没有出来时，四周的静默，以及静默中积蓄的力量。还能闻到露水濡湿青草，青草发出的微苦的涩味。走在田埂上，露水打湿了双脚，微微地会打一个寒战。仿佛一阵风过，仿佛几声犬吠，东边的山岗就红了起来，可以欣赏到五彩斑斓的朝霞。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蹦出来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黄色中，虽然柔和，却显得生机勃勃。等左边的河面上也映照着金光，说明夏天的太阳开始发挥它的威力了，我们就该回家吃早饭了。
当晚霞在西边燃烧的时候，太阳就快要下山了，刚才还威风凛凛晒得我们火烧火燎的太阳此刻像个慈祥的老人对着我们微笑，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有几只长脖子长腿的白色大鸟在缓缓地飞起又落下，简直像专门在为美景伴舞。劳作了一天的我们，下到小河边洗脚，抬头看河对面的山，在暮霭中一点点沉静下去，又有炊烟袅袅上升，叫人心里总是有些许惆怅。洗完脚后，我们逆着霞光回家，光着脚丫踩在被太阳晒热了的田埂上，要是一不小心被路边的小草拂过，小草锯齿状的叶子挠得脚丫直痒痒，一天的疲劳就都被赶走了。
如今，在家干农活的多是老年人，再难见到二十几年前那样生机勃勃的“双抢”景象了。在城镇化的大背景下，乡村的萧条也许是必然的，或许是另一种新生吧，但愿。
作者：湘乡香，业余码字员，老家双峰县锁石镇， 土著民经作者授权发表此文。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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