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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的爱情,被婆家人算计得明明白白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人间theLivings Author 三胖子


位于沈阳的五爱市场是中国最著名的批发市场之一,成立之初是为了解决国企下岗职工与社会闲散人员的就业问题。2002年,我正式进入五爱市场做服装批发生意,恰逢她最鼎盛的时期。
五爱从不佛系,就是红尘,只要身处其中,几乎每个人的命运都被这个具有“魔力”的市场改变——或是一夜暴富,成就自身和家族;或是折戟沉沙,迅速消失;或是被巨额财富所累,继而吸毒、赌博、直至家破人亡……
而此前,他们都只是一群生活无着、走投无路,需要勇敢跟命运叫板、拼刺刀的小人物。大时代的小人物,大市场的小故事,也许可以从其中窥见你我他。
作者丨三胖子编辑 | 罗诗如来源 | 人间theLivings(ID:thelivings)


2003年春夏之交,午夜的沈阳街头清冷,杨名抬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五爱市场。


在此之前,她只是听说过“五爱街服务员”这营生,从没干过。那天半夜,走投无路的她决定去试试。


市场还没有开门,但已有零星的人站在门口等待了,她凑上去找了个面善的人唠了才知道,服务员应该在开行时站在一楼中间天井的楼梯上等活儿。


开行后,杨名直奔那里,她在楼梯上没站多久,就让温州老板阿新给挑走了。阿新看上了杨名的身材和脸蛋儿,杨名也确实能干,她能说、穿样子还好看,第一天就卖了不少货。


等批货高峰时段过去,杨名就问店里的其他服务员,谁的住处还有地方,她想合租分担房费。可其他人要么没地方、要么跟男友住在一起,最后问到了我店里,我家一个服务员正好可以。杨名很高兴,下行前请了一会儿假去买被褥床单,当天就搬了过去。


几天后的中午,杨名正跟档口里的其他服务员一起吃饭,一个女人在背后喊她。杨名回头,发现是自己的二姐,于是撂下盒饭就出了档口,姐俩边说话边往趟子外头走。


我坐在自家档口门前,听见二姐问杨名:“咋的了,跟狗剩子黄了?他上锁店来找你了。你咋跑五爱街上行来了,有住的地方没有?”


杨名回答很小声,她二姐却不怎么顾忌,声音仍然很大:“干啥找他啊?早就应该跟他黄,一穷二白的,二分钱买个茶壶,就他妈嘴儿好,除了那张破嘴,他还有他妈啥?赶明个让你二姐夫给你介绍个有钱的,岁数大点儿怕啥?再说俩人处对象你不能太实惠,太实惠人容易拿你不当回事儿。”


我隐约听见杨名小声地争辩:“那处对象不得人心换人心呐……”




没过两天,杨名的对象“狗剩子”就在五爱街闪亮登场了——头小、脖细、身材瘦长,四肢也是既瘦且长。


那天,他装扮得有些夸张:穿着军靴,一条马裤,头上戴着军绿色的摩托车头盔,还戴了一副露指头关节的黑色霹雳手套。后来我才知道,他有一辆军绿色的翻斗摩托。


狗剩子支着两条大长腿,跟老板阿新扯闲淡,说自己干的都是大买卖,杨名自打跟自己处对象后,就没在外头打过工,一直都是老板娘。等他走后,阿新十分直白地说:“杨名,你对象挺能吹牛×啊。”


杨名笑笑没答腔,当然,也没有跟狗剩子回去。


狗剩子原名苗盛,因其名字中有一个“盛”字而被人取了外号。沈阳本地人,家中老小,因为嘴甜如抹蜜,深得父母宠爱。这么多年也没有正当职业,一直在社会上胡混、啃老。


杨名是外地姑娘,刚来沈阳时只有18岁,在饭店里端盘子。客人狗剩子几乎一眼就相中了杨名,之后总去那家饭店,吃饭时见着杨名就妹子长妹子短地叫。18岁的大姑娘禁不起这么撩扯,一来二去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杨名和我们熟悉后,说一开始她还觉得自己跟狗剩子之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她甚至还因此多多少少看不起自己二姐跟老郑之间的感情。


老郑别名“锁王”,在沈阳有三家锁店——除了杨名之外,杨家一家子人都在老郑的房檐底下混饭吃。杨名父母白天在老郑的一家锁店打工,晚间就在店里睡;杨名大哥在老郑的另一家店铺打工;二姐则跟老郑一起,共同掌管着一家店。


老郑比二姐大十七、八岁,面相又老,俩人站在一起瞅着像是隔辈人。杨名怎么都不肯相信,二姐看中的是老郑这个人,而不是他的户口和口袋里的钞票。


杨名觉得自己跟狗剩子的爱情比二姐的强很多、也纯粹得多。为了爱情,她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而像她这样的姑娘,在物欲横流的五爱街也不在少数。


就我认识的姑娘里,有的跟行里的职业小偷谈恋爱、有的跟扛包的卷款潜逃,还有的起五更爬半夜、累死累活的挣钱养活“毒汉”——任凭我们怎么劝,那姑娘也不肯相信,自己那个吸毒男友害怕失去的不是她,而是她提供的毒资。


“爱情是无价的,是没有办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这些姑娘总会这么说,最后,再对我们这些已婚者说一句:“姐,你不懂。”


可这世界上的人,又有几个真正把感情这回事给弄懂了呢?




狗剩子倒是不吸毒,但他有另外一个嗜好——嫖。


为了可以方便自己且尽可能地“节省开支”,他在皇姑区开了一家练歌房,里面藏污纳垢,狗剩子几乎跟练歌房里所有的小姐都有一腿。最过分的时候,杨名在前边支应着,他在后面的包房里跟小姐鬼混。


这种生活让杨名忍无可忍,在一次又一次激烈的争吵后,狗剩子却先决定跟杨名分手——他不会为了一株小草放弃整片森林。


那天半夜,杨名被狗剩子赶出练歌房,狗剩子恬不知耻地说:“不能接受这样的我,就别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就得接受我的全部。我虽然人跟她们睡在一起,但是我的心在你这里。”


杨名在练歌房门前孤独地站了很久,她不想把这事儿告诉父母,也不想回去麻烦他们,更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之后便转身没入了沈阳城无边的夜色,直奔五爱市场。


等狗剩子冷静下来,便觉得身边的女人当中,还是杨名对自己真心。于是,狗剩子天天往五爱街跑,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住杨名,一上行他就往档口里一坐,或者一站就是半天,有活儿了他挡害,没活儿了他开始卖嘴,把阿新档口里的小姑娘们逗得哈哈笑。


这样的日子持续没几天,阿新先受不了了,他把工钱一分不差的给杨名,让她回去老老实实地当老板娘。这时候,狗剩子“乘胜追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只要杨名不跟他回去好好过日子,他就天天到她上班的地方去捣乱。


杨名气得脸蛋通红:“是我不跟你好好过日子,还是你不跟我好好过日子?”


杨名无法反驳,更何况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感情,她也确实有些舍不得——说到底,杨名并不是真想跟狗剩子分开。


这天,杨名收拾东西就跟狗剩子回去了,军绿色的挎斗摩托走到半路,狗剩子才说练歌房让警察给查封了,小姐们都已经都另谋出路了。


杨名让狗剩子停车,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狗剩子说不知道,他可以回自己家,让杨名回租的集体宿舍。杨名的脸沉下来:“你在行里那么说,我都跟人说好不回去住了,你让我怎么回去?”“那有什么的啊?你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狗剩子满不在乎。


杨名摘下头盔,从翻斗里跳了出来。狗剩子在后面追,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那你说咋办?我总不能让你养活我吧。”


杨名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妥协了,她认真地问狗剩子:“这回你能跟我好好过不?”狗剩子说能,“不能我不得好死。”


后来,没能及时止损的杨名告诉我,一开始她只觉得狗剩子这么做“太狗了”,后来才想明白,问题并不完全出在对方身上,是自己年少无知,一点儿判断能力都没有。


其实,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这跟命运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而太多人认识不到这一点。




杨名把自己上行挣的那2千来块钱拿了出来,在北市场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平房只有十几平米,除一铺窄炕外,啥也没有。


之后,杨名仍在五爱做服务员,固定活儿没有,今天在这家档口做,明天换另一家。每天半夜,她跟附近的大姐拼车,下行再坐公交车回去,这样可以省下6块钱。


杨名一般是下午两三点到家,狗剩子还没起床。她就在炉子上做些饭菜,然后再叫狗剩子起床。杨名说,她喜欢看狗剩子狼吞虎咽吃她做饭菜的样子,“特别有成就感”。


一天早晨,杨名没找着活儿,就在五爱街瞎溜达了一会儿,等天亮有公交车才往回走。她打好了算盘,坐公交省下的钱可以给狗剩子买两屉小笼包,她再回去熬点粥,两人的早餐就解决了。


可是到家时,杨名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小炕上多出了一个长发女人,热被窝里,狗剩子搂着脱得精光的女人,搂得还挺紧。杨名怒火冲天,将小笼包摔在那对狗男女的脸上,拎起菜刀把他们赶了出去。之后,她把自己关在小平房里大哭。


第二天,正好我家缺服务员,就把在楼梯间等活儿的杨名给叫了上来。相处时间长了,她和狗剩子之间的那点破事,我也就全知道了。杨名有时还会怀疑自己,不止一次地试探着问:“姐,你说如果他能改好的话……”


我总是果断地打断她,说狗改不了吃屎,“这样的人你早就该跟他分了,你可千万别人家回头再找你,给你两句好话,你又夹个包跟人家回去了。”




一天下行,我突然接到老王太太的电话,她想让我牵线搭桥,给她儿子王健找个外地实惠(心眼实)的姑娘。


老王太太是我的“床主”(档口的主人),家就住在旁边,在五爱市场里有三家档口。她觉得外地姑娘找个沈阳本地的都懂珍惜,也能高看婆家一眼,能拿对象和老人当回事儿,“没有本地小姑娘那么矫情,最好再能干点儿”。


之后老王太太开门见山,问我杨名这小姑娘咋样,还说她二姐夫老郑开的锁店就在她家小区旁边,也算知根知底。


老王太太的儿子离过婚,据说前妻是沈阳本地人,独生子女,个性有些强,俩人过日子谁也不让谁。离婚以后,女儿归男方抚养,这小子也没再找,一直单过,他的婚事就成了老两口的一块心病。


老王太太的孙女3岁左右,平时由老两口带着,儿子自己单住。儿子的工作也不错,在公安局户政科,工作不危险,旱涝保收。我见过一回,1米8多的大个儿,长得也行,浓眉大眼、仪表堂堂。


我不想做媒,只说这玩意儿得看缘分,就和老王太太互留了电话号码,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联系。第二天上行,我把自己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地跟杨名说了。


在五爱街有三个床子,一年租金可不少,老王太太家还在沈阳有三四处房产,那小子是一根独苗,只有一个女儿,“你要是嫁进去,再给生个儿子,你就啥也不用愁了,可比跟狗剩子在一起强多了。”


不过,我也提醒杨名,不能只看对方家里的条件,毕竟家庭啥样、人啥样,我也不知道。“主要是人品,你自己再细品品,再让家里人给把把关。”


当时,杨名刚跟狗剩子分开没多久,对感情的事心灰意冷,便跟我说想过些日子再说。我说可以,“反正他要是给你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你乐意联系就联系,不乐意联系就拉倒,再不行,你就先当个朋友处着。”


杨名当时没说话,没过多久,她就被她二姐叫到锁店去帮忙了,离开了五爱街。




大约半年后的一天,杨名在下行时领着一个男人来我的档口。那男人面熟,我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杨名瞅着我笑,她本就是笑眼,这一笑就更好看了。这时,我才猛一拍大腿,“啊,老王太太的儿子吧!”


杨名抿着嘴笑,这个叫王健的小子倒大方得很,说早就要请我吃饭,怕我忙。我说再忙饭也得吃,就看有没有诚心请了。


席间,我见杨名瞅着王健眉毛眼睛都在笑,就知道这姑娘又动真感情了。但这是好事儿,眼前人比起狗剩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王太太再来收床费,就主动跟我谈起了杨名。说这姑娘本分、老实、勤勉,侍候老公、公婆都没有怨言,手脚也麻利,她很满意。


我听这话心里有点不得劲,这些优点,哪像是说儿媳妇,简直是主家在形容好保姆。


但我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说俩人好就行,老王太太要谢我,我说人俩那是自由恋爱,咱就中间传个电话号码,这个功劳我可不敢往身上揽。


当时,我家里正一团乱麻。婆家因为我辞去公职下海,“策反”我丈夫一年多了,让他死活跟我离婚,然后再娶一个本地的。那阵子,我丈夫跟《西游记》里的二师兄似的,动不动就要跟我分家产回高老庄,给我整得焦头烂额的。


家事缠身生意又忙,我就没顾得上关注杨名。等她来跟我说自己已经和王健领证了的时候,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三个月。


他们就先领了个结婚证,没办婚礼,这是婆家的意思,而且婆家还要求杨名不得再生育。我觉得这要求有点儿无理,也不人性化,就问是不是因为王健是公务员,不让生二胎。但转念一想,不对,杨名是头婚,要个自己的孩子是合理合法的。


杨名摇摇头,说是婆家怕她对继女不好,我一听就笑了:“那得分人,是那样人生不生都能虐待她孙女,不是那样人,再生一个也不能干出那事儿来。”


可杨名已经答应了,我告诉她:“怀了你就生,咋的,孩子在你肚子里,到时候不去打胎谁还敢把你绑医院里去吗?这也不是旧社会的深宅大院。”


杨名嘿嘿笑:“姐,我挺满足的,我不能啥都要,这是人家接受我的条件。我得认一头儿,我既图了他的人,既然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就得让一步。我不想两口子过日子心里别别愣愣的,那孩子我像亲妈似的待她,她才三四岁,她妈从来不看她,据说也另外成家了,她对她妈也没啥印象,我给养大,估计到时候跟亲生的一样。”


“那能一样吗?”老话说隔层肚皮隔层山,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自己亲生的说一句、骂一句、打一顿都不记仇,不是亲生的,话说得稍微重一点儿,人可能会恨一辈子。


我本来想再给杨名说说,但杨名神情略显疲惫地朝我摆摆手,说到时候再说,就打消了我继续劝的念头。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就算不错了,所以没再对杨名的生活指手画脚。




那天杨名还告诉我,她二姐正和锁王老郑闹分手。


“俩人还是得有真感情。老郑也不傻,能不知道我二姐图啥?我二姐想跟人家结婚,老郑就是不同意。”杨名说,她现在正琢磨咋安排父母,“既然都跟人家分开了,就不能再住人家房檐底下,那叫什么事?”


后来,二姐和父母都住进了杨名家,王健也没说什么,据说这是二姐逼老郑就范的一步险棋——造成彻底离开的局面,让老郑着着急,兴许就能娶她了。


但事实上,老郑没有乖乖投降,他不但没有挽留,甚至开始打着单身的旗号到处相亲。3个月后,老郑依然按兵不动,杨名二姐也有些始料未及,但她没有回头,而是迅速发展了一段新恋情,没两天半就跟新男友同居了。


结果没几天,锁王老郑来找二姐,当场表态要近期择日完婚。二姐大获全胜,火速跟新男友分手,收拾包袱回去筹备婚礼了。她爸妈也重新搬回了老郑的门市。


杨名觉得老郑“贱”,我却觉得这是老郑相了一六十三朝的亲,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在婚恋市场上的价值,于是权衡之后做出了选择。




二姐结婚办酒时,杨名给我来信儿,说她娘家人实在太少,让我过去充充场面,还交待不用随礼,人到就行。我不好推辞,如约赴宴。在那场婚宴上,杨名的婆家人也来了,杨名的婆婆自然跟我坐一桌,直夸杨名勤快、懂事、能干、人实在,最后还说:“看她表现挺好,我还给她买了个金镯子。”


老太太用手一指,我才注意到杨名衣袖下面露出黄澄澄的大半截镯子来,那镯子不粗不细,得几千块钱。


即便如此,我对老太太的话还是有些反感。儿媳妇不是一家人吗?有啥表现不表现的,又不是训狗,表现好了给块儿肉吃。


但杨名似乎挺知足,二姐敬酒敬到我们这桌时,还夸她小妹手上的镯子好看。杨名一撸袖子,把金镯子完全露了出来,接受众人目光的检阅和恭维,不少人夸赞婆婆对杨名好。


酒席散场,杨名送我到酒店大门口,我拉住她小声说:“我不是给你泼冷水,你啥样我知道,人确实是实,对人也好,一点儿不掺水分。但是不代表别人也这样,二婚虽然没啥,但你那个婆婆可不是善茬。你心里有点儿数,在这样的家庭多长个心眼儿,也应该有个底线,别到时候吃哑巴亏。”


杨名那天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她紧紧拉住我说记住了,“但我就不信,我就一个劲儿地对他们好,他们还能跟我俩心眼儿?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家人啥吃亏占便宜的?再说了我是小辈儿,也理应多担待一点儿。”


杨名从不避讳跟我谈起自己的生活,她在婆家时,每个人的洗脚水都是她给打,并且经常会给公婆洗脚。她觉得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就别分得那么清楚。我感叹于杨名活得简单,觉得这可能也是一种幸福。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告辞。


走下酒店台阶,酒一见风,我这才感觉到头有些晕,脚底有点发飘,原来不知不觉有些喝多了。我回过头去看酒店的大门,依稀可以见到里面热闹的模样,竟有些心酸起来。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心换人心这回事儿呢?


我希望有。不然人活着,你防我我防你,别人累自己也累。再说了,一家人还这样互相防,有什么意思呢?


再想想自己,那时我和丈夫吵架拌嘴是常态,丈夫老说我主意正、强势,粘上毛就是猴——顽劣成性,不好调服,想咋的咋的,不服管。


我反省了一下,我在婆家确实做不到像杨名一样低眉顺眼,不过也实在不明白,他为啥总想要调服我?是我没想明白当夫妻是咋回事儿,还是他没有想明白。




2005年,老王太太说自己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常常感觉力不从心,看杨名确实为人实诚,对婆家也没什么二心,就想尝试着让她带孩子。


杨名欢天喜地地把继女接到自己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收拾得立立正正的。那孩子也不矫情,跟杨名处得十分融洽,每逢周末,夫妻俩就带着孩子回公婆家,一家人其乐融融。


杨名打电话跟我说:“姐,我感觉日子一天比一天亮堂,我盼出头了。”


我说人这辈子就是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太阳没有总照一家的,“现在总算是照到你了”。


杨名约我去她家吃饭,反正下行也没事儿,我就拎了点儿水果登门了。那天,杨名做了不少好吃的,大鱼大肉摆了满满一桌子。


她微微发了点胖,不住地感叹我又瘦了:“在行里吃饭就是糊弄一口,我这儿离五爱街也不远,我天天给你送饭去得了。”


我说:“你可快拉倒吧,你现在是我二床主,我可受不起。”


吃饱喝足,杨名才跟我谈起了婚后的生活。她说,婆家人如今还是防备着自己,“上个礼拜丫丫回她奶那儿,她奶问她我对她好不好,还说不好就让丫丫告诉她,如果这个不好可以给她再换一个,直到她满意为止。”


虽然婆婆再三嘱咐孩子别告诉杨名这些话,但小孩子转头就说漏了嘴。那是在接孩子放学的路上,杨名坐在公交车上,一路没说话,手里紧紧拽着孩子,感觉心有点儿凉。


我问她跟丈夫说了没,杨名眼皮朝下一耷,说自己没探丈夫的意思,“姐,这话我没法问,问了就是把事儿挑明了,以后就没法儿见面了。再说他也难,再咋那也是他妈。”


我叹口气,说我的婆家人对我也是这个态度,天天琢磨着把我整下堂,让他儿子再娶。我们开了玩笑,之后各自沉默,谁心里没一些明知说了也是白说的心事呢?但这就是生活。


后来,我先打破了沉默,说杨名要是想跟丈夫长过,这事儿肯定得忽略,拿块石头压心里头,永远别往出翻,“得要个自己的孩子,将来有个指望,在他家你腰板子也硬气一些。‘母凭子贵’虽说有些老套了,但是好使的。”


就拿杨名她二姐来说吧,嫁给了老郑以后,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主要原因是她生了个大胖小子。老郑中年得子,高兴得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天天拿杨名二姐当祖宗供着。杨名泪眼婆娑,说自己也知道,但还是不想在要孩子这事儿上让婆家人对她失望。


聊着聊着,就到了放学的时间,我们就一起出门了,下楼时我问杨名那孩子跟她咋样?杨名说孩子还是好孩子,单纯,跟自己也好,虽然不管自己叫妈,叫姨,但没小性子,也不隔色,好侍候。天天放学,一看见她可高兴了,还说喜欢让杨名接送,不愿意让爷爷奶奶接送。


我说:“那也行,总算能占住一头。孩子好交,大人难交。”杨名幽幽地回了一句:“可不是咋的。”




往后又过了约莫半年,一天,杨名兴冲冲地给我打电话,“丫丫管我叫妈了!”


我替杨名感到高兴,她真心付出真的得到了回报,但旋即我又想,这孩子开口喊了“妈”,依杨名的性格,她更不会要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等到2006年年底,杨名给我来电话,哭腔,很急,说单位体检,王健查出了肾癌。杨名求我帮忙找医院的熟人,她也不认识谁。我略微犹豫,让她先别着忙,要问问王健父母的意见,“咱在暗中给找人,好了坏了的有可能落埋怨。”


我提醒杨名,一定要先征求婆家的意见,杨名说他们不敢告诉老头老太太,怕受不了,到时候一家子都趴窝了就更糟心。我一想也是,于是联络了一个当大夫的亲戚。


那天,我亲自带杨名去肿瘤医院,医生一看片子就说是癌。杨名当场就瘫了,我陪她待到很晚,她说不知道回家以后该怎么跟丈夫说。逃避也不是办法,我劝他们再去别的医院查查,说不定也不准。


转天她又带王健去别的医院,但两三家医院查下来,大夫都诊断是癌,建议王健尽快入院。


王健入院后,亲戚朋友都迅速知道了消息,我去看他的那天,病房里很乱,人很多,一些在走廊里的女家属眼睛都是红的。


杨名就更不用说了,憔悴得不像话,自从确诊后,她整副心思扑在王健身上,坚持要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还询问医生能不能移植她的一个肾给王健。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杨名整日以泪洗面,见谁都先哭一通,然后像祥林嫂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问对方:“你说这可咋整啊?你说这可咋整啊?”我看杨名那样,有些心疼,但也没办法,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


这期间,我发现老王太太对杨名的态度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异常客气,像对一个外人,包括王健也是,对杨名非常客气。


我隐约觉得有问题,杨名送我到电梯口时,我犹豫再三还是问她,“自从王健得了这个病以后,他家人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


杨名先是一愣,继而抬起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大概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说现在这情况,自己顾不了那些,“我现在一合计他就剩下眼泪了,我一寻思他的病就哭。”


我张了张嘴,想对她说你一合计他就哭,你想没想过,他合计你没有呢?但我知道,这时候说的话她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于是沉吟开口:“我看他们现在对你很客气。”


杨名显然没领悟到话中的意思,她又是一愣,然后频频点头,忙不迭地说:“是啊是啊,公公婆婆和他可能都怕我伤心过度再累病了,那样这个家就更乱套了。”


我一听,就知道这话是不能再往下说了,只让她保重好自己。当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里面有事,想多了又觉得自己思想龌龊,就这样胡思乱想到下半夜。




等到我再接到杨名电话时,王健已经撒手人寰了。婆家没让杨名料理丧事,老王太太说:“你还年轻,别去了。再说咱这儿也有这么个规矩,两口子一方先走另一方不能送,怕对方太想念这头了,然后再把这头这个给带过去。”


这话有理有据,杨名没敢坚持,她让惯了。在那个家里,她的存在就是为了配合大家伙儿,杨名对我说,她还是想去送王健一程,“我跟他一场夫妻,我也不在意这个,以后我也不可能再找了。”


杨名想让我劝劝她婆婆,但这话我这个外人没法儿开口,也没有立场,所以口上答应了,却并没有付诸实际行动。


我去参加了王健的葬礼,却没有看到杨名——就算不让未亡人送灵,也得留杨名在丧家接人待物啊,作为妻子,她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就在我摸不着头脑时,发现另一个女人跟着老王太太忙前颠后。我打听才知道,她是王健的前妻。据说,王健走之前安排前妻跟女儿见面,前妻承诺会把女儿带走,至于其他的条件是怎么谈的,我们这些外人无从知晓。


亲属们在葬礼现场没看见杨名,不明就里,甚至议论她:“咋的,这头尸骨未寒人就看不着人影儿了?”


有人问老王太太:“你那个后儿媳妇儿呢?”老太太讳莫如深地叹息一声,算是回应,引人无限遐想。


我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杨名在这个家里算是凶多吉少了。这傻丫头,让人算计了还替人数钱呢。果然不出所料,杨名再给我打电话,就是让婆家撵出来了。


原来,老太太怕杨名赖着不走,还玩了点心机,先是打电话让杨名过去一趟,也没说啥事,杨名合计老太太思子心切或者想她了再不然身体哪不舒服呢,着急忙慌赶了过去。到了地方,发现只有老太太在,神情虽疲惫,但也不至于卧床不起。


老太太没跟她太多客套,直接说:“杨名啊,王健走了,你还年轻,我们也就不耽误你了,你看你利手利脚的,连个孩子都没有,也方便找下家,哪天你收拾收拾把房给我腾下来吧,我们老两口也没啥指望了,到了晚年也就指着这些房子给我们养老了。”


杨名愣在当场,她还没来得及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婆婆居然立马就要赶她出家门。她一时无言以对,还跟老太太说自己不会再找了。杨名哭着去拉婆婆的手,老太太却一把将她的手甩开,“你找不找也得搬走,你赖在这儿是没有用的。”




杨名再傻也知道咋回事儿了。她变了脸色,却不知道该跟那个刚刚失去了亲生儿子、刚刚白发人送过黑发人的老人家说些什么,“姐,我到那时候还想,老太太是不是悲伤过度了。”


杨名不想跟老人正面冲突,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想走,谁知老太太拦住了她的去路,让她今天不用回去了,“我已经让王健他爸带人过去换锁了,我知道你二姐夫是开锁的,但是他敢开我就敢报警,告他私闯民宅。那房子属于婚前财产,你跟他结婚后没到年头,房子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杨名站在那里流泪,“妈,我跟他过了这么些年,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我侍候你儿子一日三餐不重样,待丫丫跟自己亲生的一样,丫丫都管我叫妈了。你让我上哪儿走?我刚死了丈夫,我咋回娘家?娘家人咋看我?”


老太太一偏头,说杨名克夫。杨名哭得死去活来,但婆婆不为所动,赶她出去。杨名打车回家,发现那个家她真回不去了,锁换了。杨名给我打电话:“姐,我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带出来。”


我没想到老太太能把事儿做得这么绝。赶过去时,杨名正站在小区外的马路牙子上哭。那时正是深冬,杨名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大衣,沈城街头落叶纷纷,不远处清扫大街的清洁工还不时地回头瞅我们一眼。



我把杨名带到大东区法院附近,我有个同学姓张,在那跟人合伙开了家律师事务所。
律师同学让杨名仔细回忆,他们婚后是否共同购置过不动产,房子、车啥的都行。杨名终于想起,婚后王健曾用他自己的名字在中街购置过一套小公寓,只有20几平,租出去了,平时收租什么的都是王健在打理。
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不动产都是王健的婚前财产,就连他们现在住的婚房,房产证上写的都是公公的名字。


婚后,杨名倒是一直管着老公的工资卡,但里边也没多少钱,而且在他住院治疗期间,有一回婆婆说要替杨名顶一宿,就让她晚上回家去睡。


她走之前,婆婆把王健的卡要走了,说自己身上没带钱,万一有啥紧急情况好从卡里往出取,“省得深更半夜的还惊动你”。


杨名不疑,事后也没好意思往回要那张卡,再后来就是丈夫的丧事,也是婆家一手操办的,关于那张卡,她更是提也没敢跟公婆提。


“不用合计了,那张卡里钱肯定也早就被取空了。而且这事儿她丈夫肯定知情,不然密码老太太不能知道。”同学断言。我捅了我同学一下,他住了口,没往下说。


那天,最后商讨的结果是由我同学代表杨名去找老王太太谈一回,我们预料最好的结果是老太太将小公寓给杨名,最坏的结果是双方对簿公堂,但是那样举证、开庭、审理,不服判决的话对方再上诉,不但麻烦、时间拖得长,而且也不一定能要来啥。


这期间,杨名一直沉默。我让她先上我那儿去凑和两宿,但杨名是个有分寸的人,没跟我回家,我就陪她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她坚持住那种不太正规的小旅馆,25块钱一宿,就为了省钱。




同学去找老王太太谈,我也去了,我跟老王太太卖人情,说当时这俩人是我牵的线搭的桥,现在杨名无家可归,整得像是我的责任似的。


老王太太胳膊一扬,并不认帐,“她自从嫁给我儿一天班没上过,我们家养了她那么长时间算不错了,她还腆脸管我要东西?再说了,我儿子都让她给妨死了,这笔帐我找谁算去?”


我只好耐着性子说,杨名也不是在家吃闲饭的,就雇个保姆,还得按月给人开工资,差一个月也不好使。“她家里人都说,杨名既然嫁进你老王家门,人还没改嫁就还是你家的人。娘家不会不明不白容她回去的。”


“杨名现在住25块钱一宿的小旅馆呢,说实在不行就住你家楼道里来,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老太太做这么大的买卖,是个体面人,可跟她丢不起这个人。”


“再说了,那小公寓确实是婚后财产,而且杨名要是真争起来,要是别的房产地业啥的也有想法儿,法院再把房子封了啥的,你老就是打赢了,浪费那精力都犯不上。到时候左邻右舍的还得议论。退一万步讲,就是不封,她天天上档口闹去,你能把她咋的?谁敢租你档口?五爱街档口有的是。”


另一边,律师跟老王太太打官腔,老王太太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说自己懂法,“就算那小公寓真有她的份,但我儿的遗产也不都归她一个人,那小公寓得划分成好几份,有她的,有我的,还有他闺女的。她想全要?没门!她要是敢来闹?我就报警,我看警察是同情我这个刚死了儿子的老太太,还是同情她一个丈夫的葬礼都没露面,但要钱、要房子、要东西才出现的小寡妇。”


我和律师对视一眼,明白老王太太已经把所有情况都想到了,还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律师对她说,如果实在商量不了,那就只能诉诸法律了。老王太太胳膊又一扬,说起诉就起诉,“我怕她是连起诉的钱都没有,反正我拖得起。”


我们无功而返,跟杨名碰面时也没避讳,将情况如实说了。那时,杨名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不少,也不哭了,我注意到,她甚至把戴的孝布都摘了。


杨名说谢谢我们,自己会尽快找工作,等安顿下来以后找时间将这件事跟家里说清楚。她说小公寓能要来就要来,实在要不来就算了,她不会起诉。


“那么多年的亏我都吃了,也不差最后这一点儿了。”杨名苦笑着说:“如果非要,好像我就是为了点啥似的。其实当初,我只图了那么个人。”




那天晚上,我陪杨名回小旅馆。路上,我俩在一家面馆要了两碗抻面,杨名低头吃面时对我说:“姐,有很多事儿我现在想起来不对劲儿。我记得当时我在医院护理他,有几次被他支开,回来时见他正跟他爸妈小声说着什么,我进去后他们就不说了。而且我都不知道他家什么时候安排他前妻来的。”


我没有说话,杨名接着说:“他走前,什么也没有交待我。我开始以为可能是来不及,现在想想,根本不是。”


我的面吃了一半儿,突然没了胃口,就把筷子放下,拿过一张粗糙的纸巾擦了擦嘴:“想那些干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时候了你也没有必要再怪他,没有用。”


杨名虚弱地笑笑,突然间没头没脑地跟我说了一句:“姐,我不会再找了。”


之后,杨名把方便筷子伸进碗里挑起两根面条来,却并没有吃。她抬起头看我,说当初听我话的就好了,“怀了就生下来,我不打掉谁还能把我绑医院去?那样的话到这个时候好歹也算有个指望,不能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人家给赶出家门。这么些年的婚姻,我到底算是个啥呢?”


我劝慰她,人得往前看,好在岁数不大啥都不晚,这利手利脚的,又没有孩子需要照顾,天大地大,哪儿不容人一个睡觉、吃饭的地方呢?“实在不行,你去帮姐看档口卖货去,反正我正缺服务员。”


杨名低下头,眼泪掉进往外冒着热气的碗里。我别过头,眼圈也红了。


我想,这世道人心真复杂,让人看不透。照理说,像杨名这样实心实意过日子的女人多好,但王家却利用了她这一点,拿她当傻子,总是在算计。既然不实心实意,一开始又做什么夫妻呢?




最终,婆家也没有将那套小公寓给杨名,只作价给了杨名4万块钱。


我对老王太太说:“就算是杨名在你家当这些年保姆,都不可能只有这点儿钱。”我以为杨名不会同意,但她身心俱疲,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纠纷。


后来,杨名用这钱在皇姑区三台子附近开了一家小美容院,我去过一次,里面只有三张床,她白天黑夜都在店里。


那天,杨名非要请我吃鸡煲饭,说好吃。吃饭时,杨名说自己的生意既撑不着,也饿不死,等再攒点钱,她还打算去学点纹眉什么的。


“我到现在才发现,其实一个人能自给自足也挺好的,不见得非得结婚。那时候,我过得没有我自个儿,整天看人脸色,揣摩人家一家子的心思,生怕得罪了这个,得罪了那个,现在想想,真是何必。”


我说都过去了,急忙转换话题问她二姐过得咋样。杨名说她二姐过得一直不错,而且一直在给她张罗对象,比她大三四十岁的都有。


“说那样的虽然是老,但是蹦跶不动了,花花肠子也就少了,好摆弄。还说退休金多,让我哄老头把房子改我名,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杨名摇头苦笑:“姐,让她这么一说,我感觉我都可以职业去骗婚了。”


除了二姐,父母也劝杨名趁年轻赶紧找“下家”, 为自己将来老了着想,哪怕不结婚,整他点儿钱也行,“这回再找可得把丑话跟对方说在前头,像老王家那样的人家,坚决不能给他。”


杨名说,她原先认为爱情和婚姻都是神圣的,是不可被物化的,是给予也是毫无保留。


但之前的经历以及后来的相亲,让她发现不止爱情和婚姻,甚至连她自己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也像个货物一般,“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价码?”


我被问住了,说这问题有些高深,我回答不了。杨名低头笑笑,将目光调向窗外,说知道家人为什么想把她再嫁出去,“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嫁出去了就算是有了着落。其实依我看,多少女人虽然嫁了出去,日子反而过得更没着没落。”


这次见面后不久,杨名决定独自离开沈阳。临走前,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放心,说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她现在有那个能力照顾好自己。


我觉得杨名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外面天大地大,女人也不是只有结婚这一条路好走。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不一定,但短期内不回来了,看情况。


我有些难过,心里还隐隐有一些自责,若不是我当年无意间给她和王健牵了根红线,或许杨名的路不会这样难走。我张了张嘴,想跟她说对不起,却一时不能成言。


电话那头的杨名仿佛能看见的我心思似的,她说:“姐,女人有时候就是太想要一个稳妥的归宿了,人太想要一样东西往往会得不到,或者为其所伤。”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更难受。隔了半天,只轻轻对她说出“保重”两个字来。


杨名跟我说再见,我急着又加了一句:“杨名啊,不想在外边混了就回沈阳来找姐,姐家就是你家,到啥时候你在沈阳都有落脚的地方。”“哎。”她重重且清脆地答。


可直至今日,若干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得到过杨名的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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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胖子。编辑:罗诗如,由网易文创人间工作室(微信公众号:thelivings)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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