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你折腾个啥？

俄罗斯现在是一个经济实力还不如韩国和我国广东省的二流国家，与它的国土面积、自然资源和人口规模相距甚远，它在国际上的存在感就是“秀肌肉”。

然而一个没有经济实力的国家秀肌肉不过是色厉内荏。以打击分离主义势力、遏制北约东扩为由发动的各种战争，消耗了巨量资本，带来了各国对它的经济制裁，只会让经济雪上加霜。这些战争和对抗行为不会让俄罗斯百姓得到任何益处；领土疆域的扩大，也与老百姓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满足某些人雄心壮志的工具。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老百姓。

许多人对俄罗斯经济的衰败都有自己的观察。将其原因归结为：

1、经济结构过于单一，纯粹发资源财，能源出口占到了经济总量的一半，国际能源市场稍有波动，就是对俄罗斯的毁灭性打击；

2、战争消耗国力，将大量稀缺资源用在了战争上，必然造成其他领域的要素供给不足，由此造成消费品价格飙升，人民生活困苦；

3、西方经济制裁；

4、国内政商勾结，腐败多发，政府效率低下，投资环境差。在全球182个受调查国家和地区中，营商环境指数排在123位；宜家家居为了在俄罗斯开店，历经八年，盖了300多个章；由此带来资本和人才的大量外流。

5、滥发信贷，卢布贬值，币制改革，制造经济混乱和危机。1998年，俄罗斯曾经强制要求1新卢布兑换1000旧卢布；苏联解体前的1987年，卢布的最高汇率为1美元：0.6卢布，现在是1美元：121卢布。如果没有币值改革，1美元是121000卢布。也就是说，35年贬值了约20万倍。实际上就是将民间资本和储蓄洗劫一空。

5、政治体制问题。按住不表。

这些原因分析都有道理，但是仍然没有触及根本。

俄罗斯经济之所以差劲，人民生活水平低，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国有化。国有化就是计划经济。在普京治理俄罗斯22年之后，俄罗斯经济中的国有化比例达到了惊人的70%。

提到国有化，很多人马上就会想到，不对啊，俄罗斯不是在叶利钦手里搞“休克疗法”，就是彻底的市场化，也就是推进国企产权明晰的私有化吗？

许多人更进一步，把俄罗斯经济的低迷归结于不应该搞“激进”的“休克疗法”，认为正是市场化的改革举措导致了俄罗斯的经济衰败。

更有一些人由此指责经济学：你们不是说，产权明晰的市场化改革，是经济进步的必由之路吗？看看俄罗斯，市场化失败了，彻底的市场经济，是行不通的。

那我们就来看看，俄罗斯搞的是什么样的“市场化”。

1991年12月19日，叶利钦发布总统令，批准《1992年国有及市有企业私有化纲要基本原则》。一场“休克疗法”式的改革，在俄罗斯联邦全面铺开。

但是这场改革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一场叶利钦政府的官员和国有企业的领导人沆瀣一气的分赃游戏，他们通过权力手段和变戏法似的从公民手中廉价收购股权，将俄罗斯境内的所有大中型国有企业装入了自己的口袋。

乌拉尔机械制造厂是一家拥有3.4万名职工的大型国有机器制造企业，卖了372万美元。低价贱卖的企业远不止这一家。500家大型国有企业实际价值超过l万亿美元，却只卖了72亿美元。12.5万家国有企业平均售价只有1300美元。

在这场瓜分游戏中，形成了七大寡头，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联合银行总裁别列佐夫斯基、大桥银行总裁古辛斯基、国际商业银行总裁维诺格拉多夫、首都储蓄银行总裁斯摩棱斯基、阿尔法银行总裁弗里德曼、梅纳捷普银行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俄罗斯信贷商业银行总裁马尔金。

这些人并不是只有金融产业，而且控制了俄罗斯的金融、能源、军工、化工、制造、航空、媒体、汽车能几乎所有重要产业。

而且重要的是，他们既是经济领域的寡头，又是政治领域、新闻舆论领域的寡头。俄罗斯前副总理叶戈尔·盖达尔曾说：“在最厉害的时候，俄罗斯政府被7—10个商人左右，他们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撤换总理。”

例如大名鼎鼎的别列佐夫斯基，买下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51%的股份并控制了俄罗斯民航，收购了俄公共电视台16%的股份、电视六台29%的股份。但他同时有另一个身份：国家安全会议副秘书，叶利钦的核心智囊，号称“克林姆林宫教父”。

再如矿业巨头波塔宁，另一个身份是俄政府第一副总理，上任后干的事情是：给自己的企业提供6万亿财政补贴。

另外一个大家熟悉的人物是能源巨头、切尔西俱乐部老板阿布莫维奇。他在“私有化”中，与另一寡头别列佐夫斯基合作以极低的价格（仅为其实际价值的8%）将国有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纳入囊中。通过别列佐夫斯基，阿布又结识叶利钦家族，并与叶利钦的小女儿塔季扬娜过从甚密，相继控股了俄罗斯铝业公司、俄罗斯民用航空公司等，建立起自己的庞大产业帝国。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俄罗斯联邦楚科奇自治区行政长官（2000-2008）。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所以这不是市场经济，这是权贵经济，裙带经济，寡头经济，强盗经济。

在一个全面国有化的社会中，实行市场化改革，必须推进产权明晰化。道理很明确：产权明晰，是经济进步的基本条件，正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没有明晰的财产权，财产都不是自己的，怎么生产，又何必起早贪黑地努力生产？同样是种地，大公社让人们食不果腹，简单的一个“联产承包责任制”，立即让全体人民衣食无忧，根源是什么？就是财产权明晰了，激励了人们巨大的生产动能。

但是如何进行产权改革，却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理论和实践问题。粗略说来，必须遵守以下原则：

第一，这个企业过去是从谁手里没收的，就应该返还给谁。道理很简单，过去的国有化必然伴随着没收，不论是以粗暴野蛮的直接没收，抢夺股份，还是通过“文明”点的税收，都是没收。既然是盗抢来的资产，自然应该还给原本的所有者。

第二，如果已经无法确定原有的财产权人和继承人，那么应采取“工团主义”原则，工厂归工人，土地归农民，房屋归居住者。当前和先前的使用者才能与该财产产生客观联系，他们是事实上的财产维护者和拥有者。也就是，实际支配和使用这些财产的人，成为所有权人。

第三，其他“公共”资产，按照纳税数额占有相应的可出售份额，建立证券市场自由交易，将其流转到对其估值更高的企业家手中。

这个过程极端复杂，且必然伴随着强烈的争议。但是，什么不能做，却是极其明确的。那就是：

俄政府官员，既不能占有这些财产，也不能参与分配。他的主体资格不适格。

道理也很明确：这些财产不是他们创造的，恰恰相反，他们不生产一分钱财富，是凌驾于生产过程之上的掠夺者。如果让他们占有，那就成了强盗盗走了你的财产，现在要返还了，却可以分一部分，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然而俄罗斯的“休克疗法”，却恰恰是这样做的。

所以我们才说，这不是市场化改革，而是强盗经济。

要重申是：“休克疗法”本身没有错，“极端”和“激进”也不是错，错的是方向，错的是手段和方法。就好比你打击恐怖主义当然没错，打得再狠也没有错，但是你不能看到哪儿有一个恐怖分子，然后就扔一枚核弹把这个地方夷为平地。

到了普京手里后，这些大财团尾大不掉，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治理，政府又急需要钱，石油天然气这块肥肉，普京不可能放弃。于是，他开始了对这些寡头的打击。这些人要么被逮捕，要么被驱逐出境，财产全部国有化。

著名的案子大家都听说过，俄罗斯第二大石油公司尤科斯石油公司的国有化。2003，武装人员直接冲进尤科斯石油的老板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私人飞机内。他先是以偷漏税名义被逮捕，紧接着2004年，尤科斯石油77%左右的股份被政府拍卖，用于抵偿税收，购买者是谁呢？国有企业俄罗斯石油公司。

别列佐夫斯基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也被强制以低价出售给了俄罗斯政府。

到普京的第二任期，俄罗斯政府重新控制了俄境内大部分石油开采权，与此同时，天然气、军工、汽车、核能等等“头部企业”被全面重新强制国有化，俄整个经济的40%被控制在了俄罗斯政府手中。现在，这一比例达到了70%。

而这些企业，又被交到了另外一些寡头的手里。比如俄罗斯现在最大的能源服务企业贡沃尔集团的总裁，叫季姆琴科，他是普京以前在克格勃的同事。

阿布莫维奇比较乖，很听话，所以暂时还活着。这个有机会再说。

总之，全部回到了过去，不但全盘国有化了，而且更加寡头化了。旧的寡头倒下了，新的寡头站起来了，只不过换了个主子。

全盘国有化的问题，这个号的读者不会陌生，它的浪费、低效、腐败、生产结构扭曲、不以消费者需求为导向，我们的前辈和同胞都亲身经历过。但是最根本的是，没有私有财产，就没有市场价格，没法进行经济计算，不知道什么是最迫切的需求，因而必然造成经济混乱，产出降低，人们的迫切需求无法满足。

这就是俄罗斯衰败的根本原因。

所以俄罗斯真正要做的，是推进改革开放，实施真正意义上的市场化改革，而不是打着市场化的名义搞寡头经济。这样的话，给个20年，以俄罗斯的疆域、资源、人口，那就是躺赢。

而真正意义上的市场化改革，也意味着政府只承担保障财产权的功能，废除一切干预主义的经济政策。当国内没有了干预主义，企业生产经营完全自主，自然就没有了国际上限制贸易自由的一切措施，国界线也就变得不再重要，和平与繁荣也就随之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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