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萧条——政府不作为如何结束1921年萧条？
戴维•斯托克曼（David Stockman）最近指出，经济刺激实际上持续了整整15年之久——不仅仅是像7000亿美元问题资产救助计划（TARP）和8000亿美元财政刺激这样引人瞩目的方案，还有4万亿美元印钞、180个月中有165个月利率下调或维持在最低水平。结果令人失望：美国养家糊口者的工作岗位数量，仍然比比尔•克林顿执政时期少了200万个。
奥派经济学家警告过这种情况的发生。当其他经济学家对财政或货币刺激能否奏效持不同意见时，奥派学者没理会这种肤浅的争论，并拒绝了一切形式的干预。
奥派反对政府的经济刺激计划，有很充足的理论理由。但一般人可能不知道这些理由，他们几乎没研究过经济学，甚至都从未公道地倾听一下非正统的意见。这就是为什么指向历史实例是有帮助的，这比经济理论更易为非专业人士所理解。如果我们能指出一个经济体当时处于自我修复中，仅凭这一点，就推翻了政府干预必不可少的主张。
关于这一现象，可能最引人注目（也最被忽视）的例子是1920-21年萧条，其特征是生产滑坡、GDP崩溃，失业率飙升至两位数水平。但当联邦政府才刚开始考虑干预时，危机就已经结束了。据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数据，时任商务部长的赫伯特•胡佛（Herbert Hoover）所谦称的“总统失业问题会议”（实际上是他自己为熨平经济波动而策划的一个主意）召开之时，正是美国经济复苏的第2个月。
事实上，根据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公布的衰退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这场萧条始于1920年1月，终于1921年7月。
詹姆斯•格兰特（James Grant）在他重要而富有魅力的新书《被遗忘的萧条——1921：不治而愈的危机》中讲述了这个故事。对作者用一句话简介：格兰特是最杰出的金融专家之一。除了出版备受推崇的时事通讯《格兰特利率观察家》（Grant's Interest Rate Observer）30多年之外，格兰特还是广电节目的常客（在那里发表反美联储的评论）。他写过许多其他书籍，还是一位有魅力的的演讲者。我们既荣幸也很高兴地邀请他，在米塞斯研究院的活动上发表过演讲。
在这18个月里，美联储和联政府到底在干什么呢？数据不会说谎：在上述时期，货币政策是紧缩性的。非奥派学者身份的艾伦•梅尔策（Allan Meltzer），在一本述说美联储历史的书中写道：“在整个经济衰退期间，主要货币总量下降。”他计算M1从1920年3月到1922年1月下降了10.9%，基础货币从1920年10月到1922年1月下降了6.4%。他接着说：“基础货币的季度平均增长率直到1922年二季度才变为正数，那是在NBER基础货币数据跌入低谷的9个月之后。”
美联储将贴现率从1919年的4%提高到1920年的7%和1921年的6%。到了1922年，在经济复苏很久之后，这一利率才再次降至4%。与此同时，政府支出也大幅下降；随着经济从1920-21年的衰退中复苏，预算从1920年的63亿美元缩减到1922年的32亿美元。就这样，预算被削减，货币供应量下降。格兰特写道：“依据凯恩斯主义和货币主义学说的观点，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不开化或更适得其反的政策了。”此外，1920-21年间的价格紧缩比大萧条时期的任何时期都更严重；从1920年中期到1921年中期，消费者价格指数下跌了15.8%。我们只能想象，如果今天观察到这样的价格走势，我们会有多么恐慌，要求干预的呼声会有多么高涨。
这一历史事件掉进了“记忆黑洞”。格兰特指出，如今他找不到一个例子，表明有哪个公众人物将1920-21年的数据样本当成值得深思的细节。由于这一事件再次被人拿出来讨论，尽管凯恩斯主义者如今向大家保证，他们已经做足了功课，要将这一事件解释清楚，可事实上，凯恩斯主义经济史学家先前就爽快地承认了，经济复苏速度如此之快，对他们来说多少成谜。尽管没有采取经济刺激，经济复苏并未姗姗来迟。
1920-21年大萧条期间官方的不作为政策是情势际遇和意识形态共同作用的结果。伍德罗•威尔逊倾向于让联邦政府发挥更显著的作用，但在任期结束之前，有两个因素让他这样的努力变得毫无可能。首先，他执著于《凡尔赛条约》的批准以及确保美国加入他所倡导的国联。这种关注压倒了一切。其次，到1919年秋，连续中风让他身体孱弱不堪，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了，任何重大国内举措也就根本谈不上了。由于财政年度的日期设定方式，战后预算削减的很大一部分实际上是由威尔逊负责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发生在1920-21年萧条期间。
另一方面，沃伦•哈定（Warren Harding，1865-1923，美国第29任总统）在哲学上倾向于反对政府干预，他认为，如果不人为设置障碍，这类衰退就会自我治愈。在1920年共和党大会上，他在接受提名的致辞中宣布：
“我们将尝试明智而勇敢的通货紧缩，打击养痈成患的政府借款，我们将竭尽共和国的全力，遏制政府的高成本。我们保证，这种救济，有助于制止奢侈浪费，还有助于恢复公共经济实践，不仅因为它将减轻税收负担，还因为它将成为刺激私人生活中勤俭节约的榜样。”
“让我们号召全体人民勤俭节约，必要时做出克制牺牲，在全国范围内发起反对奢侈浪费的运动，重新提倡简单朴素的生活，实行小心谨慎和符合常规的生活计划，这是共和国的健康所在。有史以来，人类不通过劳动和储蓄，不通过勤勉和节制，就不可能从战争的浪费和畸形中实现经济恢复，而不必要的开销和肆意的铺张浪费，已经成为各国史上历次衰退的标志。”
沃伦•哈定总统
哈定，美国总统极不迎合时髦的一位，同样能够冷静地看待下跌的价格，而不像今天这样歇斯底里。他坚持认为，商品价格紧缩是不可避免的，甚至可能是有益的。“我们认为所发生的收缩有点类似于气球被刺破，空气逸出时的情况。”此外，哈定说，通货膨胀之后肯定会出现经济萧条，“就像潮水涨落一样”，但动用纳税人的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过度刺激被认为是麻烦的起因，而不是治愈的根源。”
就连威尔逊当政时期的货币审计长约翰•威廉姆斯（John Skelton Williams），此人并非哈定的好友，也注意到价格紧缩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无论如何，“我国如今[1921年]许多方面的经济基础，比过去好多年都要稳固。”我们应该期待有一天，“普通公民用辛苦挣来的1美元，就能在量质上近似于获得战前用1美元所能购买的东西。”
对读者来说，值得庆幸的是，格兰特不仅对历史和经济有正确见解，而且在金融评论界中，他的文学才华也出乎意料。尽管拥有读者想要的所有事实和数据，格兰特也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本书并非枯燥统计数据的堆砌，而是充满了各色人物——商人、工会领袖、总统、经济学家——它所涉及的内容远不止简单给这场萧条勾画轮廓。格兰特给我们提供了一名专家对股票市场以及美国农业、工业等等行业命运的洞察。一部描述单一经济事件的作品，要彻底抓住大家的注意力，是十分困难的。但格兰特的作品是如此引人入胜，以至于读者当中几乎没人想到这点。
几十年来，除了在美国经济史的专门研究当中，1920-21年的样本在很大程度上遭到了忽视。愤世嫉俗者会情有可原地猜想：这一历史样本与（敦促专家实施需求管理及不断授予美联储膨胀权力的）现行观念格格不入，或许与这种忽视有关。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段历史现在又重回人们的视野。对于那些采用方程的计划者、还有那些获得援助的裙带者来说，这是一种严厉的谴责。
在奥派-自由至上论修正主义历史文献库中，《被遗忘的萧条》占据了应有的位置。这类著作有助于你摆脱老套观点的死胡同，进入经济和历史真相的开阔地带呼吸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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