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濒危语言志｜甘肃文县白马语调查笔记

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濒危少数民族语言项目“甘肃文县白马语”于2015年立项，但我们的调查工作实际开始于2010年。

2010年的1月，我们迎着寒风，冒着大雪首次来到甘肃文县入贡山村。从成县到文县，路途遥远，山路蜿蜒曲折，到达入贡山时已经是晚上了。不知是入贡山的气候温暖，还是主人太过热情，只记得一到入贡山就没有了冬日的严寒。晚饭更让人陶醉，自家腌制的腊肉，自家酿造的美酒，加上主人热情的招待和美妙的歌声，我第一次被这种文化深深吸引。虽然一路颠簸，又困又累，但却久久陶醉在白马人美妙的歌声中，兴奋得无法入眠。接下来的20多天，我们一直住在班保林家，女主人班其慕负责我们的生活，她任劳任怨，热情周到。渐渐地我们便成了朋友，成了姐妹，成了亲人。

在调查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早早起床去爬山。爬到山顶，你会不由自主地会发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慨。向山脚望去，白马河像脱缰的野马奔流不息。河流的两边则居住着淳朴勤劳的白马人，他们依山而住，每一个村子都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清凉甘甜。村与村之间是一条条沟壑，于是白马人就学会用歌声交流。白马人的情歌、劳动歌也就此产生。我每次来到山巅，都会放声大喊，听到山谷的回声，仿佛觉得大山听懂了我的言语，像是在和我对话。在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会去和大山交流，这样的生活着实让人难以忘怀。这里虽是在北方，冬天你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早上九点多钟，太阳就会暖融融地照在院子里。我们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围着火炉子在做调查和记录的，但只要太阳一出来，我们还是经不住她的诱惑，会搬上小凳，到院子里享受阳光；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你会觉得是那么惬意；这时候你会忘记所有的烦恼和忧愁，你会觉得像是置身于世外桃源。

我们的调查正当腊月，也是白马人的农闲季节，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了。每天晚上村子里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班保林家里，围着火炉子喝酒、唱歌、讲故事、说笑话。他们会讲白马人的历史故事，也会讲他们自己的故事，人人讲得生动有趣、幽默诙谐。记得有一次，班保林给我们讲笑话，他用表演的方式再现了故事的情景，模拟各种人物的神态，使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栩栩如生，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的表演所折服，笑得前仰后合。故事讲兴奋了，大家就会唱起来，优美的歌声响彻山谷。我们就这样和白马人一起生活了20多天，和他们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变成了我的亲人，白马山寨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甘肃文县铁楼藏族乡入贡山村调查留念2013年7月16日，我们再次来到文县铁楼乡草河坝村，认识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余林机，他不仅风趣幽默，而且严谨认真。这次的发音人还有王瓜人老人，他虽然70多岁了，但思维敏捷，口齿清晰，讲起故事滔滔不绝。2015年8月12日，我们在草河坝进行调查，得到了文县铁楼藏族乡政府的大力支持，把我们安排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住宿。我们每天枕着波涛入睡，但由于没有纱窗，晚上会有各种的飞蛾来和我们做伴。有时，这里会停水，只好到白马河里去洗漱，但我们却感到无比的快乐。每天下午，我们都会在河里尽情地玩耍，在河里洗衣服，戏水。河水清澈见底，舒适极了。夏季的白马河川流不息，偶尔也会有危险光临。记得有一次我们刚走到河边，准备下到河里去洗衣服，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一转眼，就看见四米多高的浪头奔涌而来，几个同事吓得连滚带爬，因为差一步我们就走到河里去了，生与死也就一步之遥。2016年1月和2016年8月我们赴甘肃文县的强曲、草河坝、案板地、入贡山、麦贡山等地进行深入的调查，重点对已调查的资料进行核对和补充。2017年2月我又一次来到文县，在余林机、班海阔、班旭东、班保林的帮助下，完成了长篇语料的转写与核对，尤其对前期调查的资料进行了进一步的校对和对译，这次除了收集故事和歌谣外，还收集了一些白马人的日常对话和历史传说。回首近十年的调查工作，真是弹指一挥，期间充满着酸甜苦辣，但更多的是收获。收获了成果、收获了友情，收获了亲情，更收获了一份信任与牵挂。所以，我为我自己这些年的工作感到自豪与骄傲的同时，也感到任务的艰巨和责任的重大。我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和传播白马文化，成为白马文化的践行者。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对这种文化的研究和传播中来，也坚信白马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甘肃文县铁楼藏族乡入贡山村调查现场

题图来源：百度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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