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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爵士是灵药,这些爵士大师们也许出生时就吞下了它

2016-07-29 贺珂斌 黑胶实验室



村上春树的书中到处都充斥着爵士乐,它们像文字之外的另一种语言,星星点点的散落其中,却又彼此相连,构成一张精致的网,一边架构着节奏,一边挥发着音符。


有人说:翻开村上的书,如同翻开乐谱,你在书中看到的一切,下一秒就会变成音乐。


的确,村上春树本人作为一个狂热的爵士乐爱好者,确实将大量的爵士乐元素嫁接到了他的小说中,这种嫁接有“暗”有“明”。


“暗”是他在小说的节奏、层次、结构上效仿了爵士乐,就如同他曾多次说过:“在爵士乐中,了不起的节奏可以造就最伟大的效果,为了维护这一节奏,绝对不能有任何额外的重量。所以我写作时,除非绝对必要,否则我决不会给一个句子增加任何累赘的含义。”


“明”是指他在小说中对音乐直白的引用。据他的书迷统计,他书中出现的乐曲及音乐家的名字达到800次以上,其中爵士乐占了一半。以至于他1992年的长篇小说《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的名字就是出自于爵士名家NatKing Cloe一首名为《Southof the Border》(国境以南)的歌曲。


但事实是,NatKing Cole并没有唱过这首歌,在《爵士乐群英谱》中他也提到过这一点,他原先并不知道这个事实,于是就以此歌名用作他的书名。但今天看来,这是个挺美妙的错误。


Nat King Cole



村上说:“只要由NatKing Cole演唱,无论什么样的歌都神奇地变得甜美悠扬,沁人心脾。


的确,NatKing Cole是爵士情歌历史上最杰出的男歌手之一。


1919年3月17日,NatKing Cole出生在美国亚拉巴马州蒙哥马利的一个宗教家庭,他的母亲是当地教堂里唱诗班的领班,也因此,NatKing Cole很小就受到了教堂音乐的熏陶。12岁时,他开始在教堂里演奏管风琴,这为他日后成为一代爵士名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据NatKing Cole回忆,他常常跟哥哥在半夜从家中偷跑出去,流连于芝加哥的大街小巷,就是在那里,他听到了无与伦比的爵士乐,这种音乐不仅极具煽动性,而且音符间充满了自由和爱。


16岁时,NatKing Cole组建了两支爵士乐团,他将教堂音乐和爵士乐融合在一起创作,但这种行为受到了教堂的反对和批判,因为对于宗教来说,教堂音乐是圣歌,是上帝的音乐,神圣且不可侵犯,将圣歌与酒吧里的爵士乐混在一起就是亵渎神灵。


然而,NatKing Cole似乎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反而“变本加厉”,我们日后听到的所有NatKing Cole的作品都带有教堂音乐的折射。


1937年,NatKing Cole组建了自己的第一支三重奏乐队,并在洛杉矶好莱坞一家名为SewaneeInn的爵士酒吧里长期演出。在这里,NatKing Cole开始有了自己的乐迷群体,据说这家酒吧的老板特别喜欢NatKing Cole,亲手做了一顶皇冠送给他,这便是NatKing Cole名字当中“king”的出处。



Nat King Cole的创作总比其他爵士名家更为“入耳”,因为他创作的旋律,无论是在演唱还是乐器上都是非常朗朗上口的,他1956年录制的《AfterMidnight》专辑中的《SomtimesI’m happy》一曲,歌词温暖真诚,旋律线条清晰,NatKing Cole本人的唱腔处处透露着一种收放自如的状态。


而那一段段的爵士小提琴独奏则别有一番风味,听过之后不得不让人佩服NatKing Cole在音符上的想象力和把控能力,村上春树在《爵士乐群英谱》中评价《AfterMidnight》这张专辑:“并非即兴演奏,而是独具匠心,每一首由一个人独奏,就好像一伙下班途中信步走进爵士乐俱乐部的音乐家应邀走上舞台随便玩几首——想象一下这样的气氛好了,这方面的策划的确得心应手,饶有兴味。”


村上段描述非常形象和到位,因为听过这张专辑的人都知道,它根本不像是一张经过严格录音程序做出来的作品,反而更像是“没有掌声和欢呼等杂音的现场专辑”,所有的音符都不像是人在演奏,而是流淌着的。


当然,NatKing Cole不仅仅只有《AfterMidnight》这张专辑很出色,比如1952年发行的《PenthouseSerenade》、1960年发行的《EveryTime I Feel the Spirit》、1962年发行的《NatKing Cole Sings/George Shearing Plays》等,都是在后世被奉为经典的爵士乐专辑。



Nat King Cole除了拥有大量出色的个人作品之外,他还经常翻唱一些爵士名曲,对于中国听众来说,最熟悉的曲目便是那首翻唱自古巴歌手Bobby  Capó的拉丁爵士名曲《Quizas,Quizas,Quizas》。


这首歌曾出现在王家卫的电影《花样年华》中,在周慕云和苏丽珍二人相遇时,这首歌便一再响起,伴随拉丁爵士特有的手鼓和提琴,周慕云放开苏丽珍的手,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这个镜头最终成为一代王家卫影迷的标志性记忆,这也同样说明了NatKing Cole本人巨大的影响力。


1965年2月25日,NatKing Cole被肺癌夺去了生命,年仅46岁。据NatKing Cole自己的说法,他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嗓音,但想必,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Billie Holiday



在《爵士乐群英谱》中,村上春树这样描述BillieHoliday给他的感受:“每次听BillieHoliday晚年的歌声,我都觉得她静静地包揽了我生存或写作过程中迄今所犯的许多错误、所伤害的许多人的心、并统统予以宽恕,告诉我可以了、忘掉好了。那不是治愈,我是绝无可能被治愈的,无论什么都无能为力。那只是宽恕。


这段描述多少有些沉重,以至于村上在后面加了一句:“不过,这实在太个人化了,我不愿意引申到一般方面去。”


但中国古话说“相由心生”,一个人内心是什么样子,他所表达出来的也就是什么样子,如果一个歌手曾经历过苦难,那么这些苦难也都会被融进演唱中,BillieHoliday就是这样一个人。



1915年4月7日,BillieHoliday出生在一个破碎的黑人家庭,她出生的时候父母都还是未婚的青少年,他们不仅将BillieHoliday抛弃,而且还迷恋毒品。这让年幼的BillieHoliday对“家庭”二字没有任何健全的概念,她的童年基本是独自一人在黑人贫民窟中挣扎着长大。


10岁的时候,她被强奸了,这让她悲伤又无助,最后沦为雏妓。这对于任何一个生活在正常社会里的成年人都是无法想象的,更何况当时的BillieHoliday只有10岁,按照正常的逻辑,只有奇迹才能将她的生活掰回正轨。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年后,BillieHoliday偶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唱歌,于是她15岁那年去了纽约一家名为HarlemClub 的酒吧里驻唱,这个时候,她受到了大名鼎鼎的制作人JohnHammod的注意,于是,她的爵士乐生涯开始了,在日后,她将成为爵士乐历史上最具传奇的人物之一。


在进入了音乐界之后,有很多的作曲和编曲人都主动来找到BillieHoliday合作,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她跟萨克斯大师LesterYoung合作的《ASailboat in the moonlight》《IfDreams Come True》《GettingSome Fun Out Of Life》等歌曲,都在日后成为了爵士乐历史上具有奠基意义的作品。



在这些作品中,我们发现BillieHoliday的声音带着一种扁平却饱满的特点,和萨克斯的音色有些相似,后人把她的这种特点称作“拟乐器化”。


但也有人说,她的音色是由她的情感雕琢出来的,而这些情感正是来源于她早年间的苦难。但这些苦难虽然让BillieHoliday痛苦,以至于她一生都拥有强烈的自毁倾向,可同时也造就了她在人前的勇敢。


上世纪30年代末,三k党、种族极端主义者在美国国土上横行,他们不仅公然表达对黑奴的歧视,甚至还把黑奴吊死在树上。


这让本身就身为黑种人的BillieHoliday十分愤怒,于是在1939年,她发表了一首名为《StrangeFruit》的歌,她在歌曲开头唱道:


Bloodon the leaves and blood at the root

Black bodies swinging

in the southern breeze


鲜血在树叶和土壤里流淌

黑色的身体在南方的冷风中摇荡


在歌曲结尾处她又唱道:


Forthe sun to rot

for the trees to drop 

here is a strange and bitter crop


这里的太阳腐烂

这里的树木被致残

这里的农作物很苦

这里很奇怪


整首歌充满着幽灵一般的诡异歌词,言下之意就是告诉那些杀死黑奴的人:“这里有黑人的鬼魂,他们会缠着你们不放。”


这首歌最终让BillieHoliday赢得了黑种人的追捧和白种人的敬畏。


在37岁之前,BillieHoliday的作品都是以单曲或跟人合作的形式发表,直到1952年,她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BillieHoliday Sings》。1956年,她又发表了《LadySings The Blues》一专,成为企鹅唱片爵士乐指南的3星高度评价。



一直到1959年,她共发行8张唱片,实属高产,其中就包括那张最好听的《Bodyand Soul》。这些唱片一步步将BillieHoliday推上了“神坛”,随着年龄的增大,BillieHoliday在歌曲中所倾注的感情和感悟越来越深,尤其是晚年时期的作品。


尽管如此,她巨大的名气似乎并未阻止她悲惨的命运,她早在20多岁起就有严重酗酒的经历,而后,她开始大量吸食大麻及海洛因等毒品。


1959年7月17日,BillieHoliday毒瘾发作,最终死在了医院里,她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朋友和亲人,只有一群原本要将她抓去戒毒所的缉毒警察。


如同村上春树在《爵士乐群英谱》中对BillieHoliday的描写:“听起来是那样凄惨、那样悲苦、那样黯然神伤。


Ella Fitzgerald



1918年4月25日,EllaFitzgerald出生在美国纽约,她自幼丧父,所以生活上并不宽裕。但尽管如此,她在精神上却并不贫穷,至少她拥有梦想,她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舞蹈家。也就是这个梦想,支撑她度过了艰难的童年生活。


1934年,EllaFitzgerald 15岁,为了追求自己的舞蹈梦,她报名参加了哈斯门歌剧院举办的一场业余歌舞比赛,报考舞蹈一项。


可惜的是,她在台上非常紧张,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于是她放弃了,而在这时,她发现还有歌唱这一项可以选择,她便抱着试试的心态报了名,并表演了一首爵士女歌手ConneeBoswell的歌《TheObject Of My Affection》。谁知,这次表演让她获得了全场的认可,最终拿到了冠军。



更幸运的是,当年BigBand里最为出名的ChickWebb的核心成员BarduAi也在现场,他不仅非常认可EllaFitzgerald ,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跟ChickWebb所有成员推荐她,最终,EllaFitzgerald 跟ChickWebb一同登上舞台。


至此,EllaFitzgerald 告别了贫穷的生活,因为她接下来成为了爵士乐历史上最伟大的女歌手之一。她这一生获得了13个格莱美奖,而且还获得了美国总统里根颁发的国家艺术勋章及老布什颁发的总统自由勋章。


Ella Fitzgerald 的声音非常干净和浑厚,据说她的音域达到了三个八度以上,拥有异于常人的即兴能力。她这一生演绎过的作品数不胜数,甚至因为其作品太过繁多,使我们很难找到一份完整的EllaFitzgerald 歌单,但这些零散的信息已经足以让任何人沉迷在她的歌声里。比如她1961年的专辑《ClapHands,Here Comes Charlie!》。


在这张专辑中,有一首名为《CryMe a River》的歌曲,描写了一场不顺的爱情。其原唱是另一位传奇爵士女伶JulieLondon,她的声音在高音时纯净,在低音时则稍带沙哑,二者夹杂在一起使她演绎的《CryMe a River》有如一位少女在失恋后跟闺蜜倾诉自己情窦初开的痛楚。



可EllaFitzgerald 的演绎却浑厚高亢且铿锵有力,歌里的女主角俨然从少女变成一个历经风尘的成年女子,她已经厌倦了倾诉,转而沉默起来,而沉默时的表达,则最打动人心。


如果说一位歌手最高的境界是仅用一首歌曲就可以表达这世间一切的情感,那么EllaFitzgerald 做到了。


在《爵士乐群英谱》中,村上春树特别指明:“我个人偏爱的Ella的演唱,是收录在《EllaAnd Louis Again》里边的浪漫佳曲《TheseFoolish Things》。这张唱片是EllaFitzgerald 和LouisArmstrong在录音欢快而带有摇摆风格的合作演出的续篇。”


村上说的这张唱片于1990年10月25日发行,这时EllaFitzgerald已经72岁,但这并没有成为她音乐生涯的阻碍,听完整张唱片,会发现Ella Fitzgerald的声音丝毫未受年龄的影响,反而在Swing的编曲下变得幽默和愉悦。而她跟另一位爵士名将louisArmstrong的合作也成为爵士乐历史上最经典的佳话之一。



当然,这些出色的唱片也不能让我们忽视EllaFitzgerald 其余的作品,比如1973年发行的《TakeLove Easy》、1983年发行的《SpeakLove》、1986年发行的《EasyLiving》及许多可以让我们听上一辈子的作品,它们都处处透露着EllaFitzgerald 超高的歌唱水平。


可以说,将EllaFitzgerald 跟历史上的任何一位爵士名家放在一起比较,她都是毫不逊色的,甚至可以说,仅凭借她声音所承载的情感,我们就可以说她是完美的。


1996年6月15日,EllaFitzgerald 逝世,享年78岁。后人给了她一个称号,叫“FirstLady of Jazz”(爵士乐第一夫人)。


有人曾经评价EllaFitzgerald :“如果说爵士是灵药,那么EllaFitzgerald 出生的时候就吞下了它。


的确,EllaFitzgerald担得起这样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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